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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光影世界
易春友和谭雪娇研究竹子已十年有余,在这个碎片式的快速变化的社会,他们难得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用近乎“愚钝”的方式为理想存留了一处空间。用符合现代人生活实用和审美趣味的产品设计,复苏传统手工艺身上绵延千载的生命力,需要水滴石穿的坚持,很难在短时间内见到成绩,但随着近几年手工艺热度的不断升温,逐渐让大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自然家”无意中与时代的潮流相遇。
易春友(左一)和谭雪娇(右一)与匠人交流中
与竹子的缘分
“自然家”对竹子这种材料的兴趣,源自谭雪娇还在广州美术学院就读的大学时期。她注意到很多产品设计都是采用金属、塑料或是玻璃等材质,外观设计上又都是借鉴西方的语言;课堂上老师传授的知识也大多来自西方的体系,和中国的实际情况并无关联;国外在长时间研发一种材料后,仅仅是拿到中国生产制造,国人对其中的研究过程却知之甚少。她和易春友不由反思:
中国文化里有什么载体更接近我们的内心?中国设计师能否摆脱模仿找到自己的语言?
从材料入手,两人开始不断查阅资料和实地走访。
在电白县附近一个小镇的菜市场里,还在上大学的易春友曾说服一对会做鸡笼的父子编织几个简单的造型。他先拿着一张参考图片上的竹灯罩样式问他们是否能做,父子俩很好奇,认为这是一件抓鱼用的工具,父亲承诺第二天下午就可以交货。谁知易春友看到这个“抓鱼器”后却有点哭笑不得,和参考样式风马牛不相及,大小比例完全不对,材料和工艺也很粗糙,活脱脱是鸡笼的缩小版。他们提出了很多修改的要求,父亲不耐烦了,好在儿子有些耐心,用更细的竹篾重新进行材料打磨。
整整十天的时间,三人就在单调和机械的打磨中度过,双手磨掉了一层皮也浑然不觉。最后完成的效果,虽然做工还显粗糙,但是大致接近参考样式。两人一鼓作气,拿了一张更大造型的图片样式让父子俩尝试,儿子觉得难度太大,他们循循善诱不断鼓励师傅尝试,儿子半信半疑开始动手,它的造型却引来了众人的围观,关于它的用途的议论也越来越离谱,在当地人眼中,谭雪娇和易春友是两个“要抓很多奇怪动物的人”......
从图纸到样品
有了这两次制作的经验,两人又乘胜追击拿出了自己的图纸。师傅对参考照片中的样式尚能理解,但面对他们的设计图纸却一筹莫展,为了让师傅听得懂自己的“语言”,易春友甚至先用铁丝做出一个大概轮廓,帮助师傅更形象地理解图纸的用意。双方一边修改一边制作,对这种耗时耗力的工作,师傅常常打退堂鼓,却又觉得“有点意思,而且几十年都没有做过”。
谭雪娇如此描述这段生活:“师傅一开门我们就准时到达,他开好竹篾之后我们负责全部的打磨工作,中午也不走开休息,随便从市场里买点吃的喂饱肚子,他们关门我们就帮忙收拾好东西......”
经过双方“痛苦”的合作,终于“磨”出了七盏灯的半成品,后来第一批正式产品“竹乐”中“天使”的造型和名字就是从那时引发的。泡在竹器店这十多天的经历,成为他们日后探索之路的缩影。
从竹丝工艺中懂得尊重的涵义
清远当地的鸟笼制作工艺极有代表性。鸟笼工艺源自竹丝工艺,历史可追溯至南宋高宗时期,是一种具有丰富文化底蕴的传统民间手工艺。
制作鸟笼的村子曾经家家户户都以此为生,周边的村落也聚合了配件、原材料这些相关配套,但随着时代变迁,传统技艺日渐式微,匠人们生计难以维系,很多人或者转行,或者外出打工,两人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正是它的萎缩期,留在当地继续从事这门手艺的不足二三十家。
尽管和当地一间半成品加工厂建立了往来,无奈初来乍到,语言不通,师傅们对这两个青涩的年轻人大多置之不理、敷衍了事。匠人们也普遍缺乏对图纸的理解能力,但易春友已经掌握了一点点沟通的技巧:先在牛皮纸上画出一比一的草图,再用铁丝示范图纸上的角度,还用现成的材料模拟比例和细节。
在这种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一位叫陈运楚的师傅终于愿意帮他们打样试验。当这批产品样板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精致的竹丝结构与灯光形成的丰富光影,犹如充满空间立体感的建筑,观者无不惊艳。它验证的不光是设计创新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建立了设计师与匠人之间最宝贵的信任。
学徒般的设计生涯就在这间工厂里起步,两人跟着师傅学习如何区分机械竹丝和手工竹丝,辨别竹肉的层次,判断竹子的大致年龄。在第一批诞生的灯具产品里,有直到现在还经久不衰的UFO灯、苹果灯,“分娩”的过程历经无数试验。苹果灯的结构前后修改了三次,每修改一次都会产生新的问题,而设计就是要不断地去解决这些问题。
“苹果”灯的结构
在亲身参与苹果灯制作的过程里,他们对竹丝这种材料的特性也有了更深的感受:“拿起第一条竹丝的时候,很怕弄断了纤细的竹丝。后来细心观察师傅们的手,渐渐发现很多用力巧妙的地方。师傅们也很有耐性,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把造型弄出来。就这样,一次,两次,三次......手中的竹丝越来越‘听话’了。有些造型对竹丝的要求比较高,穿上去之后总是很不整齐,造型出不来,好象每一条竹丝都太有个性,只顾着天生的力量到处张扬。后来学会了先帮竹丝‘热身’,帮它们‘按摩’一下,这样它们才会顺着你的意思,摆出设想中的姿态。”
“苹果”灯
和自然材料朝夕相对,两人体会到了“尊重”二字的涵义,“用有生命的材料去做设计,就应该像对待生命那样”,成了他们从此建立起来的价值信条。
瓷胎竹编开发要有自己的生命力
2011年,一次来自文化旅游界资深人士陈旭军先生的邀约考察,令“自然家”与另一种宝贵的手工艺结缘,那就是四川邛崃的瓷胎竹编。
瓷胎竹编市场最红火的时候,不但持续出口国外,也多次被作为外交礼品赠送给国家元首,如今,曾经制作瓷胎竹编最集中的邛崃平乐镇只剩下零星的几家工厂和一些小作坊。虽然拥有宝贵美好的自然资源,很多失业的师傅却只能背井离乡外出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