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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纳德.科恩是我最喜欢的歌手，鲍勃.迪伦曾经评价他说：“如果我必须当一分钟其他人，那个人可能就是科恩。”最近，迪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科恩对此评价说：“...like pinning a medal on Mount Everest for being the highest mountain.”（这就像是为了表彰身为世界最高峰而颁发一枚奖章给珠穆朗玛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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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巧妙的恭维，不是么？但我个人对鲍勃.迪伦的那句话更感兴趣：如果你有一分钟时间可以变成任何人，那么你想变成谁？以及，在你变成那个人的60秒里，你打算做点什么？我在微博上发了这个问题，收到了一堆答案。
有人说想变成淘宝之父马云，用一分钟时间把马云的钱全打到自己账户去；有人说想变成个美女，用半分钟时间让宿舍里其他4个兄弟爽一下，然后剩下半分钟时间大家一起聊聊天；还有人说想回到1997年4月11日晚上，变成作家王小波，用一分钟时间打电话叫急救车赶过来......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很多次，在我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答案。如果回到童年，我肯定不加思索地回答：做电影里的大坏蛋！在我的整个童年期间，我都无数次斩钉截铁地公开表示过这个心愿。理由很简单：在当时的电影里，只有座山雕、胖翻译官这样的坏蛋角色，才能撕鸡腿大嚼。对此我羡慕极了，觉得做好人没有任何意思，整天忙来忙去，不过是啃窝窝头喝稀粥，唯有做坏蛋才可以安然啃鸡腿。如果真有60秒时间，除了啃鸡腿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别的事情要做。
我并非恶鬼投胎，只是我的整个童年都处于物资匮乏时代。吃是几代人的共同话题，比如身为60后的羊羊羊老师就经常回忆，他小时候是怎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朋友花一小时时间当众舔完自己那根果丹皮；70后的雕爷也经常回忆他在胡同口如何观摩羊肉串的制作，每次上街又是如何在烤羊肉摊前走不动路。当然，梦想太小并不是一件好事。我没有成为座山雕，但是我有了一个叫老雕的朋友；我没有成为胖翻译官，但是我胖，我能翻译，我也做过官。撕鸡腿吃同样也并没有停留在梦想，它甚至变成了一个习惯。比如说《那天我们去吃鸡》里，就讲述了我们驱车上百公里，在暴风雨之夜跑去惠州吃牛仔鸡。
等到了我的少年时代，答案也会非常简单：变成丁丁，过60秒记者的瘾。在《丁丁和我》这篇文章里，我讲述过我和丁丁之间的渊源。那样单纯、美好，完全男性向的故事已经几乎没有了。丁丁的作者如果活在今天，《丁丁历险记》完全没有任何可能流行的希望。一个长得不好看的鲜肉，加上一条并不萌的狗，以及一堆脾气古怪的大叔，大概没有人要看这样的故事。而且，现在的小朋友会因为漫画里男性之间刚健、暴躁、直率的相处方式而感到困扰---你们都不搞CP也好意思出那么多新番？身为直男难道你们就不感到抱歉吗？
今天我当然不会选择去做一分钟丁丁。一方面小时候渴望像丁丁那样跑遍全世界，但现在这已经变成旅游预算和签证申请的问题。而且，当时他要面对的那个世界，和我现在面对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有了那么多照片，那么多视频，那么多《孤独星球》和马蜂窝游记，世界变成了二维平面上完全摊开的一张纸，它让人感到厌倦而不是令人好奇；另外一方面丁丁误导了我，让我对媒体和记者保持了近二十年错误的好感。媒体的特质并不是勇敢，使命也并不是揭示，那就是一个行业，而行业需要的特质是狡猾，使命是解决吃饭问题。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事实可以被裁剪，报道可以被扭曲。丁丁那个双拳打天下的形象，只存在于美好的想象之中。我依然爱着丁丁，只是不再相信了。
说到我的青年时代，许多老读者可能会抢答：当然是莱克特.汉尼拔医生，在那宝贵的60秒时间里，给自己到一杯上好的意大利Chianti红酒，然后开始品尝生煎脑花。的确，我很喜欢羔羊医生这个角色，可惜长久以来人们对他一直存在深深的误解。在我看来《沉默的羔羊》是反社会版的《肖申克的救赎》，它们拥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都是在讲述一个男子在充满极端恶意的环境下，如何依仗自己的一个人的智慧找到一条逃往自由的道路。但对于大众来说，安迪没有射杀自己的妻子，这就注定了他和羔羊医生完全不同。而对于我来说，芝华塔尼欧和佛罗伦萨距离系统都同样遥远。
你肯定猜不到我想当60秒的莱布尼茨，为的是感受一下他是如何思考微积分的。我知道这个选择非常奇怪，但是我真是那么想的。从我上大学一年级开始，就完全弄不懂微积分。哪怕可以用它解题，完成考试，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其实并不懂。你可以想象在大学四年时间里，一个不懂微积分的理科生内心是何等的煎熬。从理论上来说，无论如何这种事情都是不可能发生的，而且我猜想一旦被人发现这一点，世界会立即毁灭，重新缩回一个奇点，证明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场盛大幻觉。当然，毕业以后不再需要使用微积分，它也和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它依旧是一根刺，一直就在那里。我所不能接受的 ，是我竟然无法理解别人理解世界的方式。所以，我渴望有那么60秒，用莱布尼茨的脑子运行的方式，重新运行一下对于微积分的想法。也许我会因此突然开悟，就像明白只要是胖子穿什么名牌衣服都没有人意识得到的终极奥义一样。
至于说到现在，如果给我60秒的时间，我会变成什么人呢？我想变成那个我再也见不到的人，他在很多年里没有和我说过什么话，我想知道，在那些沉默之中，他曾经如何看我。
题图作者：Marleen Kuiper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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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话说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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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漫画《一拳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