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们发出征集，请看理想的朋友们分享自己某段关系终结的故事。这些故事难以用逻辑梳理，只能用形容词模糊归类。故事里没有写出来的话，也许比写出来的还要响亮。人在流动，关系也就跟着流动。土崩瓦解的时刻像薛定谔的猫，有人徒劳地拼凑碎片，有人小心地捡拾收藏，有人永远别过头去。最后，所有人力无法掌控的东西都交给了宿命，变成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琢磨着所有成长着的东西，它们都只有那么短的全盛时期，这巨大舞台上演的只是一幕幕的戏， 早已被上苍的星宿安排完毕。”确定恋爱关系一个月，任何场合不被公开，然后我删除拉黑彻底断联。事后半年听朋友说他发疯了找我。不被真诚对待的时候，及时回头不被养鱼才算是真的对自己负责吧。一段十年友谊的终结。跟她是高三那年最好的朋友，那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大学毕业我决定从北方去南方，也是因为她在那里。我很果断地投奔了她，一起合租。让我们关系终结的导火索，是她的前男友来我们楼下等她，她躲到了现任男友家里。那段时间“刘鑫前男友杀人”事件正在热头，我一个人越想越害怕。幸亏年轻，害怕着害怕着，也就那么睡着了。其间，她没有给我发一条消息问我怎么样。等她回来我跟她说了那时的感受，她不以为然的反应让我决定结束这段友谊。于是在某一天，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包好东西搬走了，房租等生活费用也都是微信算清的。父母因为我不想做“扶弟魔”羞辱我是白眼狼，朋友认为我对家里人的远离是不感恩不懂事。今年上半年我和家里人断联了，也远离了“有毒”的朋友。在一个平常的周末，两个人逛了美术馆，吃了很喜欢的一家餐厅。坐在他家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说我想回家了，在门口笑着跟他说“bye bye，不用送我下楼啦”。关上门的那一刻开始流泪，飞跑到楼梯间痛哭不止。回家后发了短信，两个人分开，再也没有见过。我也觉得这种处理方式很幼稚，那个时候实在悲观，感到对方回避解决问题的态度，连继续沟通的想法都没有了。但我很庆幸当时做了这个决定，继续下去我一定会变成疯子，毫无尊严、毫无价值，或许会付出更严重的代价。两个已婚的人共同走进带字母色彩的婚外情关系，过程比较舒适，终结于自己选择内心回归家庭。这段关系的终结具有必然性，大家事先说好不干扰彼此的家庭，对想离开的人予以尊重。算是一次尝试和冒险，彻底结束后偶有怀念，无任何联系。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她对朋友的要求比较极端，不能与她讨厌或不喜欢的人交往。她有很多朋友，却在意我和她友情的“独一性”。那时我有坚定地说她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也有用实际行动证明。每次她需要时，我都会在，及时给她排忧解惑。最后一次，我们闹得不太愉快。她不能接受我给她讨厌的人随份子，觉得我虚伪，还通过第三个人来质问我。虽然她后面有道歉，但我已经很难接受了。我觉得友情和爱情一样，都很难接受不纯粹，但维持关系的唯有信任。后来我其实原谅她了，不，应该说理解她了。她的原生家庭（七个女孩，一个男孩）和被大学室友孤立的经历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吧，所以她需要一次次获得认可、感受到唯一性。我们都没有错。也许理想的告别方式，就是在一个傍晚走向自己的路，迎接自己的下一个日出和日落。偶尔在一个路口会想起我们曾经的快乐，会心一笑，接着向前。你现在该很好，那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小三，又或者我恰好出现在她的空窗期。正如大多数情侣在一起的过程，从最开始聚会认识，到后来慢慢熟络，再到后来我开始追求她，我可以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藉此可以经常做一些合她意的事情，大概就这样追了几个月，某一天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随着了解加深，我察觉到她和她前任之间的情感。他们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因为一些积攒的矛盾或者过错不太和平地分手了，但她始终会惦记她的前任。她从不对我说这些，我可以猜到她的想法但也从来没有说破。这是我能追到她的原因，但也正因如此，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大概在不久的将来，我和她就会以一个体面的方式分手。我喜欢上了我的好朋友，两三年了，表白、婉拒、删除、冷战，循环往复……我觉得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又没有找到一个好伴侣。是我在追她，但是我想我们人格上是平等的，可她给我的感觉，就是高高在上的。好像她已经站在山顶，看着我从山下往上爬，这条路爬不上来，摔下去了，然后我非常努力地重新找一条路。她好像有点儿找乐子的感觉。“我们不必再联系了，年纪越长，越觉得孤独，是正常的，独立出生，独立去死。人和人，无法相通，人间的佳恶情态，已经不值一笑，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我就写到这里，此信不必回了。”刚毕业的第一份工作，自以为受到了伯乐的照顾，所以一直很努力，加班熬夜甘之如饴。直到最近一两年，一些业务上的大机会伯乐总给别人，才后知后觉自作多情了。后来也争取过，可是伯乐顾左右而言他。想来，从头到尾都是牛马的自我感动，不过是错付了。现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伯乐了，也在努力找工作和生活的新支点。也许伯乐没有错，错的是我理解错意思，并且把自己渴望的资源、认可投射到别人身上，力图从别人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学生时代有一个暗恋很久的人。到了适婚年龄，母亲用她强大的交际能力为我打听到联系方式，我们顺利加上微信，互相告知了名字。可是他压根忘记了有我这么一个人，瞬间清醒。本来也是因为相亲的由头加微信的，聊天记录那头他说：我现在还不想找对象。我讳莫如深地假装应和说：我也是……然后我们结束了对话，我觉得一身轻松，把他的微信删除了，那个纠结了很多次要不要加的微信。我也跟我的青春和解了，我忘不掉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的青春。提了分手后再见面，发现他在试图用我最喜欢的方式调动着气氛。当下的那刻觉得有点心酸，人可能真的在失去彼此之后才想要好好珍惜吧。而我已经不再被其吸引，以前觉得很心动的点现在却变成了情绪攻击，在不停地反噬自己。决定了要终结关系，一定不要让自己心软。他是个外国人。我刚去英国读预科班时，和他在一个生日派对上认识。我天生容易害羞，在这种松弛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他主动来与我攀谈，并热情地介绍了其他同学。那晚我对他的印象除了友好和温暖外，还掺杂了一丝丝的仰慕。回寝室前他告诉我，他半夜要赶飞机回老家，本来打算早点离开，但因为和我聊得来所以拖到了很晚。然后他认认真真地问我，等他回来后我们能再见面吗。在一起后，我发现私底下的他不太一样。外面的他开朗热情、幽默大方、魅力四射，私底下的他阴郁、沉默、凉薄但控制欲极强。连我出门穿什么衣服，他都要管。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和工作上，喜欢我呆在他身边，但不喜欢我发出声音。我随便和其他男生打闹下，他就和我提分手；而我疲于应付和他调情的女同学，被指责让他难堪。当时的我可能是被霸总爱情剧洗脑了，不仅没有祛魅反而更加沦陷。在一起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和我描绘未来：移民到美国，买一个大大的房子再养一条狗。我要读研的时候，他要毕业了，简历都投到了北美。假期回国前，他说会在北美等我，等我毕业了去找他，他会载满一车的玫瑰花去机场接我。我隐约感觉他打算和我不辞而别。飞机一降落，我就收到了他的邮件，问我到家了吗，那是我最后一次收到他的消息。此后我像着了魔一样每天查邮件，给他发邮件没有回应，打过一次电话也被匆匆挂断。挂了电话我忽然觉得轻松了，再也没有为他伤心过。十多年后我有了固定的伴侣，在Ins上看到他结婚了。他留在了英国，在牛津做了副教授。他的太太长得很漂亮，看上去很爱他，有一种高傲的自信。这种自信是我和他在一起时，我从来没有过的。怀着被拯救的心态来开始的一段感情，注定会终结。分开以后，把他身上我所眷恋的种种转移到自己身上，以后就是带着两个人的爱来爱自己了。双方离异，相亲认识，到了谈婚论嫁的关系，去做了婚检，我双侧输卵管堵塞，已过最佳生育年龄，对方提出分手。因为彼此相处很和谐，分手来得太突然，我一时间接受不了，极力挽回。他认为挽回是一种打扰，回避我所有的沟通， 我给他发消息都石沉大海，一个人承受失恋的痛苦。
我喜欢她，她漂亮，成绩优异，家境优越，却有着像弱者一样讨好般的至善。她不说别人的坏话，不把人往坏处想，极力阻止自己人性的不光彩面。我喜欢她，她温和谦谨，礼貌周全，我很少看到童话一样完美的人，连她的缺点都像是现实世界的错处。我讨厌她的圣母提醒，让与她分享恶意的我显得丑恶。我讨厌她刻意维持的矜持和完美形象，我讨厌她的自相矛盾。我有些恶意地打量她，为她鲜活的缺点雀跃，为她理想主义导致的困惑而心怜。我喜欢她最外放不自制的时候，像是给我的奖励。我们不登对却成为了好朋友，常有吵闹，但她愿意包容我。也许是之前未完全解决的问题暗中挑拨，她突然对我很冷漠。她有了更好的朋友，想要舍弃我。我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就是再找朋友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却想挽留她，甚至想说出我那微不足道又敝帚自珍的承诺。最后打不过自尊心，第一次笨拙的勇敢，全无经验地失败。我们相识在彼此人生的艰难时期，后来发现那竟是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原来长大的路只有从艰难到更艰难。一起在遥远的城市复读到高考到大学异地，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又无力地分开了。最后我用最不体面的方式哭着追问，得到了“我们不合适”的答案。今年37岁的我正在终结一段恋爱。对方与我同龄，虽然离异带小孩，还是异地，但是人特别好。我们这一年来相处得很舒适很开心，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走入婚姻。但是现在他的事业忽然从云端坠入地狱，他前十几年和他父母一辈子的积累全部归零，即使重新择业也很困难。出于过去的婚姻经验，考虑到无法保障未来生活的物质基础，叠加异地、育儿等问题，他向我提出了分手。我当然知道物质基础是婚姻的基石，也知道婚姻里就是会有很多磕磕绊绊，但只因为是他，我愿意跳到这个坑里，陪他一起度过难关。人生总有高低，我想和他一起走到生命尽头。他说错过我虽然遗憾，但不后悔，以后会自己把孩子拉扯大，给父母养老。孩子才是他的人生方向，而我不是。现实摆在眼前，虽然我想做纯爱战士，但对目前的他来说，感情只是锦上添花，有我只会增加压力，没我那更好。36岁之前我没有谈过恋爱，和他在一起后，我很高兴有了生命可以互相交底的人。我以前觉得一个人过应该也不要紧，但与很好的人进入过亲密关系后，我不能想象未来的人生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的年龄在这里，而且生活在山区县城这样的小地方，不可能有更好的人了，而我也没有重新认识一个人的力气了。目前还在拉扯中，但应该快要结束了，除非他的事业有了突破，否则所有的一切都难以为继。一段七年的友谊要落下帷幕了，与其他关系不同的是，这一段我挣扎了很久很久，似乎被触发了某种求生意识，反复地回头撕扯。也许是因为，我不清楚自己被如此决绝地抛下的理由。我不希望未来像《机器人之梦》里那样再度重逢，我想那真的会是梦碎的声音。
那时候我在美国，他在中国，隔着一片汪洋大海和冬令时13个小时的时差。在最后一通讨论我们关系走向的电话里，他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我们的精神世界很match，但生活不只有这些。”对话持续了几个小时，我们声泪俱下，但一段注定终结的关系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们都尽力了。我一直以为有理想的告别方式，直到这段关系终结的时候才意识到，关于离开，也许我们从来无法得到一个真切的理由，甚至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告别就已经见过了最后一面。那些付出过真情实感的关系真的很难体面地终结。刚分手的五年里，我们没有联络。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来过我的城市，我去到他的城市，尝试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大概我们都认为，这并不是关系的终结，因为还没有好好告别。第六年，我们在网上恢复联系。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聊他工作中的重要调整，在这样的时刻他认为我是适合分享的人。第七年，他正热烈地投入到新工作中，匆匆吃了一顿饭后告别。那时候我隐约感觉到，分开太久，我们已经逐渐不熟悉。后来不怎么联系了。有段时间，家人重病，我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于是发信息给他，希望得到一些安慰，但并没有得到。也许生死大事，他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我们已不是熟悉到可以分享这种大事。也许他太忙了。这段关系就这样默默归零。从激烈到静默，最后一切都只留在回忆里。我们都已明白，它真的终结了。那时这段关系快结束了，我还在上大学，她要去英国留学。约定在长沙见面，她却跟她的留学同学一道聚会，喝酒party玩得甚欢。年幼无知的我，在微博超话分享她不让我去酒吧玩却自己去，让她遭遇了网暴，我们也走向了结束。后来我去她的城市找她复合，她将我拒之门外。一个人走过与她有美好回忆的陌生城市，是从未体味过的荒凉感。如今我也能理解，毕竟网暴的伤害太大了。我在她带我逛过的商场拍下了照片，可惜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像广告牌上写的“更美丽更幸福”。2019年，父亲突然去世了，从脑出血到宣布死亡大概只过了36个小时。我与父亲的关系一直非常纠缠，他爱我但绑架我，是我在动荡的家庭里唯一的安全感。他的离开，彻底让我生命的支架崩塌，紧随其后的也是我自己的重建。办完后事后我辞掉了让我重度抑郁的体制内工作，离开了伤害我的家人，在将近30岁的年纪，终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漂泊，过上了大抵自己喜欢的生活，至少是有选择权利的生活。很多时候我会在想，如果他不走，我能不能迈出这一步。其实至今我仍想追问，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当时已经抑郁到想要尝试离开这个世界。然而我有了足够的时间，抽丝剥茧地处理自己的种种生命议题。有些相逢无法选择，我做不到感恩，你确实伤害了我。但年幼的我那些实实在在的依恋和爱给到了你，已经是你人生中最好的礼物。互相喜欢，但总错过，各自生活。再得知消息时人已病故，没有最后一面。打开几年没玩的“王者荣耀”，游戏访客里有你。我们不告别，平行时空见。
我觉得不存在理想的告别方式。如果终结是结论，那么宣告过程有什么重要呢？虽然分手了，但我们依然一起去了曾经约定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一起自驾了2000公里，一起出海看了海豚，一起努力克服了很多困难，一起看过了最美的海上落日……每段关系多少都有遗憾，但很开心有这样一趟“分手之旅”。我依然在心中把她放在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只是我们需要按下一个“暂停”按钮，先做更好的自己。高中的时候暗恋一个男生，就勇敢和他社交，努力找共同话题。最熟的时候误以为他也对我有好感，后来他还是不主动，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没有说再见，但是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像是一次summer camp，留下的回忆都是快乐的大笑和青春的悸动。虽然一直无法忘记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对吧，会变成色彩斑斓的彩虹碎片。彼时我正摊坐在乱书堆里，因为常常找不到书，终于感到有必要彻底整理书架。算起来他离开这座城市已快半年，他说因为忙碌很久没看书了，还自嘲自己没有变得更好。过了一会儿我才缓过来回他：我刚刚在整理书架，打算做个分类出来。又过了十分钟我还是补了一句：我会祝福你的。他回：你的书多，是可以按照国籍分类的。直到傍晚，整理完书架上近八百本书，有不少是他送的。他常常说不知道别的可以送什么，于是经常收到一小箱子书。从他书架上拿来的也不少，他倒也从不吝啬。记得拿来《鱼王》看完给他发消息说，好想哭啊。他说，可试试写下来。这句话我听了有几十遍了，每次有心绪郁结，他总是安慰说，试试写下来。而我迟迟动不了笔。还有他离开时装了几箱子书花了八百运费，实在拿不走的就当给我做纪念了，这么一来二往我竟然从他这得到一百多本书。他开玩笑，果然你对我的书有所图。我读书慢，在他工作疲劳时常对他说，如果我有钱了，把你圈养在书房，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看书。他说那不行，人格独立还是得工作的。一天下来终于让黑塞、卡夫卡、波拉尼奥、帕幕克、阿赫玛托娃……都找到了各自的国家。傍晚累到腰酸，居然发现我有一本未拆封的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衣柜》。昨天在库布里克书店看到这个名字，被她的《太古和其他时间》里一段抄录文字吸引，还一直以为没有买过这个作者的书。最理想的告别方式就是遗忘。集体性地遗忘，重新走到莫比乌斯环的起点，就像电影《暧暧内含光》一样，为了告别，为了再次遇见，为了重蹈覆辙。如果擦肩而过，那也是一种幸运。两个人的关系，也许和两颗星星没有区别。因为重力吸引，难免碰撞，会被宇宙的其他存在扰动，或者变成暗物质。即便不再交汇，但一颗星星永远地影响了另一颗的星轨。不选择遗忘，也不选择重来。把所有的一切照单全收，直到记忆的消亡。 商业合作：[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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