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作家伍尔夫谈到过：任何有蛮勇去书写简·奥斯汀的人都对两个事实非常清楚。首先，在所有伟大作家中，她恐怕是最难被捕捉到伟大行迹的；第二，伦敦附近生活着的老绅士们，痛恨别人对奥斯汀的天才流露出一丁点怠慢，会像自己姨妈的贞洁遭到污蔑一般心意难平。当然，伍尔夫其实是以“任何人”的名义，写出自己的心声。如今时代变了，纯洁的阿姨现在越来越少，老绅士也不只伦敦附近有，而是遍布世界各地，随时可以在推特上痛恨任何人对奥斯汀的不恭。

在这个静默者永远无名、而名声是价值唯一保证的世界上，证明奥斯汀价值的，正是追随她的后人，以及源源不断对奥斯汀作品的改编和有关她的传记——这一点奥登早就道破了。伍尔夫对奥斯汀作品着迷，对她的名声一样着迷。她在1922年为一部奥斯汀早期作品集写的书评中谈过这个问题，大意为：过去十年二十年中，奥斯汀的名声在英格兰不断积累起来，她收获的一边倒的赞美和宠爱，就像被子和毯子一样，层层覆盖，慢慢积压，本来蛮舒服的，渐渐也令人感到了压迫，所以，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改变了。

《傲慢与偏见》插画作品

伍尔夫所谓的“被子和毯子”如今换了形式。电影、连续剧、各种精装版平装版的再版作品、书迷小说层出不穷，各种装饰品、杯子、服装、鞋子、甚至真的被子、毯子和枕套等周边产品源源不断。这些都是“奥斯汀”这个庞大的学术娱乐综合体的一部分，人们用不断翻新的形式试图永远记住他们亲爱的简·奥斯汀阿姨——用亨利·詹姆斯的话来说是：他们的“亲爱的”，我们的“亲爱的”，每个人的“亲爱的”简。

美国批评家莱昂内尔·特里林在1950年代说过：或许没有什么作家像简·奥斯汀那样，读者对其作品的看法，与作品本身一样有趣、重要、值得思考。此话不错，现实也差不多如此，可总让人觉得有点走偏了。不少所谓奥斯汀迷，全部精力都花费在研究和思考网络媒体上关于奥斯汀的各种言说里，甚至都没有好好阅读和理解过一个奥斯汀作品的文本 。奥斯汀已经成了一个符号性极强的标志，在学术圈内外都拥有不可思议的影响力，并且，最终指向了——钱。

在英国，奥斯汀简直无处不在。衣服口袋里的10英镑上有她；面值2英镑的纪念币上有她；据英国《每日邮报》的消息，英国央行新发行的少量5英镑纸币，因为上面有艺术家雕刻的奥斯汀的5毫米微雕肖像，现在这种纪念版的5英镑都快被炒到50000英镑一张了。好了，奥斯汀迷们终于迎来了用放大镜寻找简·奥斯汀的新玩法！

有奥斯汀5毫米微雕肖像的纪念版5英镑纸币，现在快被炒到50000英镑一张了

回到伍尔夫讲的，必须做点什么。比如，人们应该适当地从全明星阵容的奥斯汀视野中摆脱出来，不要一谈到奥斯汀就只想到休·格兰特、迈克尔·刚本、科林·费斯、安妮·海瑟薇、艾玛·汤普森等影星。

所以，首要的还是回到小说本身。比如，可以谈谈《理智与情感》。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可能是她所有作品中最缓慢迂回的。她花了大约300页篇幅仔仔细细地安顿了达什伍德一家，而后才从容地展开其他情节。英国作家 C. S. 路易斯曾说，奥斯汀最大的能力之一是她的伦理美德，这使她能够把一些看似无聊的事写得不落俗套。在英国所有伟大作家中，奥斯汀的小说无疑是最容易用图案和视觉来表现的，这也是她的作品在影视改编上较为成功的原因之一——任何人都能比较容易接受和理解。

当然，奥斯汀的写作，也不能完全撇开钱的因素。19世纪英国艺术家和评论家约翰·罗斯金说过，“英国首屈一指的游戏就是赚钱”，在这个意义上，奥斯汀当然也是玩家。她在《理智与情感》出版后写信给她的兄弟弗兰克：“ 《理智与情感》已经一售而空，版权收入之外，我还获得140英镑的收入。……我现在已经把自己写成了250英镑了。而我渴望更多。”当《傲慢与偏见》 出版时，她再次写信给弗兰克，直言不讳道：“如果我创造了知识，人们当然应该为他们获得的知识付费。”难怪，有奥斯汀迷表示，看奥斯汀的小说，感觉就像遇见了一位老朋友，也像遇到了一位财务顾问。因为，在奥斯汀小说中，“钱”往往起到了将人物和情节关联起来的作用。完全不必担心钱的人毕竟是不多的，对大多数人而言，“钱”使奥斯汀的作品更具有了可读性。

（本文选译自Ian Sansom在《泰晤士文学增刊》的文章“Jane Austen, on the money”）

“In vain have I struggled. It will not do. My feelings will not be repressed. You must allow me to tell you how ardently I admire and love you.”——送给所有当年看到这里灵魂深处发生爆炸的少（阿）女（姨）！

资讯（2017.8.11）| 值钱的简·奥斯汀

编译/高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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