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人人网、微博和大大小小的社交媒体,都推出了类似“特别关注”、“特别好友”的功能。它允许你将几个人单独展现出来,很多时候,它代表着一种朋友圈的特权。
但事情是会变化的。高中时的“特别好友”,可能上了大学后就联系渐少;大学时的“特别关注”,也会在工作后成为一年联系不到一次的存在。
你有没有一个不常联系,但心里还是认为TA很重要的朋友?这里有8个故事,关于“特别关注”栏里的失联人士。
1. “似乎我们所有人都在庸庸碌碌地按部就班,
只有他留在了那个非常年轻的时候,活得像个少年。”
@Sentimental
我和他是在公司里认识的。
我是个挺平庸的人,没什么特色,他是非常特立独行的人,从不压抑自己的想法,也从不说假话。他那种毫不掩饰棱角的个性,让人想要跟他做朋友。他喜欢登山,我也是,我们经常在周末相约爬山。爬山前一晚,他会带着装备到我家住,通常我们会看一两部上世纪的美国悬疑片,或者听一张碟,边聊天边喝酒,睡四五个小时,然后开车出发。
二十八岁时,我有了老婆孩子,我们仍在一个公司上班,但明显感觉到,我们两个之间的联系不如从前紧密了,原先一个圈子的朋友,也都在他的有意疏远下慢慢和他没有了联系。到最后,我甚至需要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一些近况,他依然单身,登山。
不想打扰他,但也默默替他留了份心,哪天他需要帮助了,我会不说二话就去帮他。前两天得知,他和别人在公司楼下打了一架,我竟然觉得欣慰,想笑。似乎我们所有人都在庸庸碌碌地按部就班,只有他留在了那个非常年轻的时候,活得像个少年。
2. “她给我寄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
我回寄了弥尔顿的《论出版自由》。”
@夜鸽子
汶川地震时,我跟着组里同事进川了,走之前只在QQ空间里说了“顺利”俩字。进川后手机基本处于无信号状态,第二晚,采访进入尾声,我们一群记者坐在废墟堆旁烤火,这时手机来信号了,我妈给我打了20个电话,她给我打了28个。我还没来得及回过去,身边一个大哥问我,你们报社有个人叫XXX吗?他来了吗?有个XXX报的小姑娘到处问,问到我同事这儿,然后转给我了。
2008年,我们毕业第二年,还像大学时期那样无话不谈。班里30人,只有我俩做了本行,当了记者。我在广州,她在上海。我们每晚都会通电话,骂领导,骂萱萱,骂世道,谈论选题,互相崩溃,然后互相打气。
2010年,我去美国读书,她转而进了家更加保守的媒体。我们因为大大小小的事件和议题开始争吵。我要“讲道理”,她要“讲国情”。在我毕业回国那周,她给我寄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我回寄了弥尔顿的《论出版自由》,然后我们再也不说话了。
后来从朋友圈得知,她结婚生子了。我打电话过去,打到第二个,她才接起来。我道歉,祝福,我们变成了一年互发一次祝福消息的关系。
3. “她是我一年联系一两次的,
非常重要的朋友。”
@梅子
高中她成为我的同桌,天天督促我学习。大学,我们保持每年春节吃一顿饭的频率,此外几乎不联系。有一天她突然找我聊天,忘了聊什么,然后我就出柜了。她的第一句话是:我觉得非常难过,替你感到难过,你一直生活得很不容易吧。从此变成挚友。
2014年,我辞职那晚,她知道了,从日本给我打电话说,来找我吧,别带太多东西。我买了四天后的机票,带着相机,电脑,好几本书和两套换洗衣服就去了。我们每晚长聊,第二天我决定,在日本多住10天,后来在东京过了我的27岁生日。
三个月前,她跟我说工作艰难,想创业,但觉得自己除了有一点专业知识,没有经营能力。我说,如果你创业了,告诉我,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辞职回去给你当管家。她回了句“好”。第二天她发短信给我说,昨晚睡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好觉。
她说,我们是一年联系一两次的,非常重要的朋友。
4. “遗憾的是他可以共患难,但无法同富贵。”
@蛇口小王子
2006年毕业,我和对床的舍友都没有找到工作,我们决定合作生意,去广州进货,到深圳摆摊。地摊摆在南山工业区附近,卖衣服和眼镜。赚到第一个五千块时,被城管抓到了,吃饭的家伙搭进去了,还罚了三千块钱。我们两个在潮湿闷热的出租屋里煮汤圆,喝啤酒,讨论要是穷到娶不到老婆该怎么办。
隔了三天后,我们换了个地方从头再来。他用透明胶把衣服粘在蛇皮布上,用绳子把眼镜串起来,固定好。有一晚城管来了,我们把东西连带着地摊布卷起来,扛着就跑。一直跑到出租屋里,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但是都笑了。那晚我们吃了牛肉锅,庆祝逃过一劫。
后来我们一起开了店,他不满意收入对半分的分配,四处吐槽我的人品,甚至还做了很简陋的假账,把钱挪到自己那儿。我和他摊牌,他承认了,我说我们好聚好散,以后还是兄弟,不要败了一起吃苦的感情。
现在我们逢年过节会走动,但一直让我觉得遗憾的是,他可以共患难,却无法同享福。
5. “她是我唯一允许进我家门的人。”
@Scout
和发小就是这样一种关系,两个非典型性女孩,一个摩羯一个金牛,外冷内热和外热内冷。
曾经认为我们是那种彼此很酷、给够安全感、永远不会变的关系,是哪怕两年不见、再见也会无缝对接聊很多话题的关系。
我们基本没有一起逛过街、看过电影,自认是不俗的纯粹的精神之交,不开心、有心事时就联系一下,到对方家里坐下,开始逼逼,讲完就拿包就走了。她是我唯一允许来我家的人。
今年5月份,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时和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系了。她走之前,精神恍惚地来找我陪她,我在她家陪她住了一晚。结果,躺在我身边的她,还是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她的心底到底是有多么的痛苦,很后悔,越想越觉得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每天都活在后悔中,后悔自认为对方很重要,自信地认为互相非常了解,所以不需要常联系,多傻啊,其实我对她一无所知。
6. “他说起他的经历,但对我的故事兴趣缺缺。
我们只能不断翻炒过去那些事。”
@Surfakism
“过几天小南要去北京,你去接她一下。”
“今年春节又不回来吧,我给你寄了两箱东西,你看看。”
“我结婚了。”
……
小南是他妹妹,他是我发小,从小在一个城市里长大,关系非常亲密。高中时他成绩不错,我成绩一般,后来走了艺考。没想到我留在了北京,曾经说非北京不去的他回到了小县城,很难想象喜欢OASIS的他会当公务员。
每年我们大概会通两三通电话,时间不超过三分钟,除了互相寄年货,没有多余的交流。偶尔的几次吃饭,只能不断翻炒过去的那些事。他说起他的经历,但对我的故事兴趣缺缺。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是,当一个朋友开始单方面地说着他的经历想法,却没有任何向你索取故事的意愿时,就是关系疏远的开始。
7. “他父亲去世后,
他就再也没有给我们打过电话。”
@反正打架不要钱
高中同学,一起喝酒打架,一堆朋友在他租的房子里抽烟,看杂志,聊女孩儿。大学时我们同去上海,交流得非常频繁。
拐点是大三时,他父亲出车祸去世,他一个朋友都没有通知,独自回到家里跟亲戚争东西,然后把他爸的后事给办了。听他前女友说,办完后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分手,他觉得给不了她幸福的生活。我们这群朋友,连同他其他圈子的朋友,都是那个暑假结束时才知道他父亲去世的噩耗。
他不接我们的电话,和我们这些朋友全部断联。毕业时,有人说他去了海关,有人说他去了政府部门。我们在家里一个朋友的婚宴上碰到,得知他开始做生意,靠他爸的人脉和钱做得很不错。他笑着对别人介绍我说:“你不知道,这是我以前最好的兄弟。”
在我手机里,他还是星标联系人,我不知道他是否换了号码,但很想跟他说,有时间一起喝酒。但害怕他当寒暄一样应过,所以没有开口。假如遇事,我还是会第一个站在他旁边吧,我这么想。
8. “希望我们永远不要主动联系彼此,
这样我们都知道各自生活得很好。”
@山里的弗吉尼亚
“新年快乐吧”,他发给我。那个“吧”很奇怪,于是我找了我们的共同朋友,问他给他们发了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新年快乐”。嗯,我还算特别,我多了一个“吧”。
于是我也回了一个:“谢谢呢,祝你新年快乐啊。”我比他多一个语气词,多了一句道谢,看起来是我赢了。
后来,我们每一年都用这种方式彰显对方的特别,一年一次。
我们曾经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在家一天不说话,他打游戏,倒腾植物,我看书看电影,到饭点了我咳嗽两声,他就笑着跑进来问我晚饭吃什么。他爸妈姐弟想要了解他什么心思,都会直接打电话问我。
但接受不了我的不婚主义,分手时他求我为他改变,我哭着求他为我改变。我知道他想结婚,会很快就有女友,紧接着就是结婚生子。我不想得知这些消息,又怕自己忍不住犯贱,于是分手前拿过他的手机,偷偷把他的朋友圈改成对我不可见。
之后再有关于他的种种,都是听说了。我们以这种一年一次,一次两句话的频率交流着,互证着些什么,但也就仅止于此了。希望我们永远不要主动联系彼此,这样我们都知道各自生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