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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兆光 | 为什么要从中国出发讲述全球史?

保马  · 公众号  ·  · 2024-05-03 22:21

正文


编者按

保马今天推送葛兆光老师的《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一文,为同名新书总序。在这篇文章中,葛兆光老师为我们介绍了这部独特的全球史,并解释了编写本书的四个重要原则。


首先,这是一部“全球史”,葛老师认为它的首要目标就是解除国境对历史学家观察的限制,去书写笼括全球的、联系的、互动的、交往的历史。其次是强调“从中国出发”,目的为承认观察者的位置是限定的,固然历史写作要破除单一中心主义,但傲慢的全能主义也需要改变:这是中国历史学者眼中的全球史,它与来自西方的全球史不同,采用中国历史的角度、问题和视角去看全球,是各种全球史中的一种。第三个原则是它所蕴含的培养世界公民理想,为此本书将尽力发掘历史的关联性,希望读者能意识到,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我们必然成为世界公民。最后,本书也是“讲故事的历史学”,葛老师希望尽量让历史“活”起来,历史不只关于经济、政治与战争,还关于每一个生动的人,关于我们当下生活中常见的一个个“物”,这样才能靠近我们,吸引我们。


本文原收于《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一书(书籍详情请查看“每日一书”),感谢对保马的大力支持!


往期链接

李伯重等|全球史视野下的中国史研究

羽田正|“全球史”的日本视角




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

文/葛兆光


《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实拍图


在近代,曾经流行过这样一句话,“华胄来从昆仑巅”,这种说法宣称中国人种其实起源于西方。在今天很少有人会相信这样一句没有科学依据的推测和联想,但在受到西方文明严重冲击的晚清民初,这个说法却一下子流行了起来。就连章太炎、王国维这样的大学者也一时成了这种说法的拥护者。


除了这种说法,关于中国人的起源,乃至人类起源还有很多推测和猜想,比如有些学者认为全球人类都拥有一个共同的非洲外婆,如果向前追溯,无论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来自非洲;又或者关于女娲造人、亚当夏娃造人的神话传说,不少民族都拥有一套独特的关于自身起源的传说。


人类究竟如何起源?中国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复旦大学资深教授葛兆光主编,二十几位学者共同撰稿的新书《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就从这些本源的问题谈起,讲述了一部以中国学者视角所叙述的全球史。书中以一个个通俗易懂的故事为原点,探讨人类与文明的起源与彼此之间的联系,为我们呈现出一部超越国家的全球史。


比如今天川菜必备的辣椒,其实是四百年前才来到中国的?一块小小的方糖如何与“公共领域”产生联系?黑死病、天花、疟疾,这些疾病的传播如何影响文明的兴衰?历史长河中的小商小贩怎么做生意?传教士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王象晋天启元年(1621)

《群芳谱》中记载的辣椒


这些历史的细节,构成我们现在鲜活的日常,需要被照亮,也吸引我们走近。这部历史不仅关于经济、政治与战争,还关于每一个生动的人,关于我们现在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一个个“物”。


历史上的好故事散落一地,捡起一个,就像打开一扇任意门,于是历史可以成为一种现场。



呈现在各位面前的《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这本书,原本是2019 到 2021 年“看理想”推出的一套音频节目,现在经过整理、增补和修订,以纸书的形式与读者见面,这里做一些必要的交代。


既然要讲“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那么先得谈谈什么是全球史。“什么是全球史”这个话题,已经有好多书在讨论了,这里,我只是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职方外纪》里的万国全图


以前流行很多种类的历史书。外国的不说,我们只说中国的。在中国最早的当然是王朝史,除了《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都是。然后,晚清中国遇上三千年未有之巨变,一下子到了现代,就以现代国家为基础,开始写国别史,比如中国史、英国史、日本史等,你们现在看到的历史书大体上都是这样。可是,单单讲一国国史远远不够,现代人还得了解世界,一旦视野放大了,那就是世界史。可是,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过去的世界史,常常是一个国家又一个国家,这么加起来合成的。可是近些年来,“全球史”已经不是这样讲历史了。


让历史超越国家


第一个变化,就是它不再依照国家或者王朝来讲历史。打个比方,我们过去的历史书有一点儿像现代出版的地图,在现代地图上用粗的、细的线条标明国家的边界,用大大小小的圆圈标注城市和村镇,还用不同的颜色把这些国家和地区标注出来。


可是,大家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如果你到了遥远的太空,就像李贺(790—816)《梦天》里说的“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可以一眼览尽我们这个七分水、三分陆地的蓝色星球,这地球上面哪里有什么一道道的国境线、哪里有什么大小圆圈的城市,各国怎么会是不同颜色?


纪录片《从太空看地球》


如果我们再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当你身处遥远的太空,能够看到整个地球,你又仿佛神灵一样,可以把时间压缩起来亲历整个悠久的历史,那么你会看到什么?是古往今来的各色人等像小人国的小人儿一样,几千年、一万年,在这个星球上来来往往,打仗、迁徙、耕作、贸易、祭祀、生儿育女,船只在海上来来去去,车在驿道上走来走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山谷多次变高陵,沧海几度变桑田。


所以我要说,“全球史”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超越国家,不再让国境限制历史学家的观察,寻找一个笼括全球的、联系的、互动的、交往的历史。


为什么“从中国出发”?


可是,历史学家真的能在一部书里写出“全球”的历史来吗?

让我们再次闭上眼睛想象一次。当我们置身太空,遥看我们这个地球。尽管我们可能看得见它的全景,可是无论你怎么有能耐,你也只能从你所在的位置看,你不是全知全能的宙斯或上帝,历史学家也是人,就像地球上的人看月亮,总是看到一半遮了一半。就算你能绕过去看它的背面,你还是只能从你的立场、位置、角度去看。换句话说,就是你看到的只是你能看到的,只是你这个角度能看到的。


所以,没有哪一个全球史家可以宣称,自己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历史。我特别喜欢意大利传教士艾儒略(Giulio Aleni,1582—1649)在一本描写世界的书《职方外纪》里说的“无处非中”这句话,当你相信这个地球是圆的,那么圆球上没有哪一个地方可以宣称自己是“中心”。17 世纪,当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他颠覆了古代中国固执的“天圆地方,我在中央”的观念,也带来一种多元的世界观。


《职方外纪》书影


同样,把这句话用在全球史上,我们一方面破除了单一中心主义,要说的历史会是多元的、复杂的、彼此联系的;一方面也要破除历史学家傲慢的全能主义,我们历史学家别以为自己能够全知全能。我们书写全球史,要承认自己不是千手千眼观音菩萨,我们只能或者更能从某个角度看世界。我们这里讲的全球史,也许和从美国看全球史、从欧洲看全球史、从日本看全球史不同,所以也许更合适的是,这里只是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


苏东坡(1037—1101)不是说过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如果你到南半球去眺望星空,可能看到的星空和在北半球看到的完全不同,你相信这还是我们头顶上的那个星空吗?还是的。之所以不同,只是你观察的位置不同。本来,全球史就是要讲一种没有中心的历史,它从一开始就既反对历史学的欧洲中心主义,又要反对历史学的中国中心主义,还要反对其他什么中心主义。因此,我们这个全球史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它得承认这只是中国历史学者眼中的全球史,它和来自西方的各种全球史不同,更多地会从中国历史的角度、问题和视角去看全球,它只是各种全球史中的一种。


培养世界公民:历史学的崇高理想


接下来我们要说的是第三件事情,这个全球史讲的主要是一个世界互相联系的历史。


以前中国有个比喻,叫作“东山钟鸣,西山磬应”,说的是很多现象看上去无关,实际上互相影响。中国还有一句成语,叫作“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意思是历史就像喀斯特地貌中的暗河,有的河水看上去断了,可是不知多远它又会从另外的地方冒出来。全球历史中的很多事情就类似这样,比如战争、贸易、移民、宗教传播等把世界联系起来;有的像接力赛,一站又一站,把各种知识、习惯、物品从东传到西、从西传到东,比如造纸术向西亚欧洲传,番薯、玉米向亚洲传;有的就是传染病,随着军队、移民、探险者的深入,导致人类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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