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2100视角
组织行为学+新货币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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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权01:美日中印的债权结构、基础病因和互动模型(上)

2100视角  · 公众号  ·  · 2024-10-31 16:41

正文

当居民 家庭偿还贷款 的数量超过新增贷款时,就需要 增发国债 央行买债 ,以 补充 社会各方运转所必须的 银行存款 。这似乎是美国次贷之后、日本泡沫之后的标准应对方案,中国目前也面临类似的困境。

1 )但各国的负债结构和社会各方的举债权利,显然迥异。中国还有海量的土地住宅人口属于“农村户籍”,城镇住宅仅一半是“商品房”, 人均房贷 只有美国 1/9 ;数十万个地方政府、国企和公用事业机构,数百万精英和上亿雇员,层层受制于行政体系的命令考核;每万人只有 0.02 个地方债发行主体(仅美国的 1/70 ), 人均国债地方债 (抵消掉净国资后)只有美国 1/35 ;就转不动了。

对应的,美国房贷 01~07 年翻倍到 9 万多亿,迎来次贷;此后国债八年翻倍至 20 万亿,大幅扩充福利社保医保、肤色种族平权、绿色低碳环保;新冠后又从 23 万亿飞增到 35 万亿。这如何能维系?与中国限制家庭和市镇自主借贷举债权利(太多企业只能去挣美元,再买美债美股),有多少关联?倘若美国或中国政策逆转,又会如何?

以及,为何中日韩的城镇化(限制住宅用地和市镇自主权),都导致内需和婚育萎靡、依赖外需?日本国债约为 91 年泡沫终结时的 6 倍多,出生人数却降至 6 成多(中韩更是减少 6 成多),这怎么持续?还有,印度未来的城镇化路径,又会带来哪些机会和冲击(青年数量约等于中国和各发达经济体之和,人均房贷仅为美国 1/190 )?

这时会发现,流行的“ 商品交换 + 劳动分工 ”视角,“ 厂商 + 消费者 + 政府 ”互动模型(偏政府的盯着“通胀率 + 失业率 + 增长率”讨论“财政 + 货币 + 产业政策”,偏企业的讨论“营商环境 + 竞争创新 + 企业家精神”),忽略了土地产权交换,和住宅市政基建等资产、婚育健康养老等人力的生成维系和代际循环,以及家庭、市镇和银行金融的角色功能,价值几乎为负(越聚焦短期通胀失业增长,对结构和长期的诊治就越糟糕越致命)。

2 )本篇会开源一个替代的债权互动模型,重点是家庭、市镇、国家、企业这四类 举债者 ,各自的 举债权利 (向银行或债券股票认购者借到存款),是否被阻断、扭曲和滥用(这又受制于银行金融、民意代表、部委官僚、执政团队等的 约束干预 ),各自生成多少存款债券股票等 债权 (以及价值和流向),影响哪些土地物产人力等 资源 的配置效率和变现能力(资源付出者的“收入”),总体互动传导网络和增长溃缩链条如何,等。

这可以缩略为 4433 债权互动模型 4 类举债者 +4 类约束干预者,生成 3 类债权、配置 3 类资源)。优点是聚焦于底层和源头,即举债方借到募集到存款的能力,决定其他各方以土地物产人力等资源换成存款的能力,也就是“收入”和此后消费投资、婚育养老、买债偿债、付费缴税等能力。至于由此引发的无数种原料商品的生产流通,无数企业商户的盈亏,通胀率失业率增长率表现,可以在继续拓展或嫁接整合已有模型。

因此新模型仅需一些通用常识和少数变量,就能大致解释战后的国穷国富,公众收入水平和生存状态(争抢土地水源作物牲畜,或灰产犯罪叛乱革命,或竞争住房教育阶层,或绝望躺平不婚不育),工商业的生存难易,财税社保的体面程度,奇迹或泡沫或衰退或崩溃,顺差或零利率或高通胀等现象。稍作拓展,还能粗略解释和预判地价、物价、“人价”(收入)和“债价”(汇率利率)的基准和趋势,以及各区域各阶层各行业的景气程度。

3 )接下来先梳理几项基础常识,再以美日中印为案例演示,方便各位在头脑中初步建模,修正商品交换视角和“厂商消费者政府”模型带来的误判和盲区,改善(但不能代替)决策经营能力、筛选组合配置能力、发表报告或论文或内参的能力,或辅助迁徙置业婚育养老、产能扩张收缩迁移等长期决策(对于预判几分钟到几周的市场情绪波动,则价值有限)。

另,当下多数国家的制度安排(起源于各方以血以命争抢资源时期),多数决策者(生于冷战对峙、人口爆炸、土地粮食能源危机时期)的应对方案,多数旧的“历史规律”或“经济规律”,很难有效应对 90 00 后(生于战争压力消失、互联网普及、生育率剧降时代的“新人类”),多半撑不到他们接手国会议员、首相部长、市长教授时。需要做出住宅基建、婚育养老等长期决策时,应当以未来的活人(而非死人)的偏好选择为基准。


  1. 1. 有必要厘清的一些基础知识


以下是些正常状态下的常识,外加一点儿历史由来。先囫囵吞枣,到各国比较时再逐项消化。

注意在异常状态下并 不适用 ,比如 金本位 时期(黄金迷信压垮各方举债能力); 战争内战 时期(武力规则压垮债权规则); 全民备战型社会 (前苏联东欧和改开前的中国);依赖外部 债权体系的寄生者 (石油国和瑞士香港新加坡等);各种假想条件(核战毁灭、长生不老、人造子宫、缸中大脑,等等)。

1.1 只有 家庭和企业 能直接从银行借到“ 原生存款 ”,多数会流向各种土地物产和人力等资源(或房产设备商品技术等各种资源的组合),用于改善借款人的住宅婚育或产能效率等;同时也 提升 各类资源付出者的“ 收入 ”(也是消费或雇佣或买债偿债或付费缴税的能力);之后借款者也必须持续打工或经营,从各方新增收入和消费中,赚回自己撒出去的那份存款,按期交还银行,才算完成任务,否则会被追责清算。

银行“ 贷款创造存款,还贷消灭存款 ”,这在全球已重复了数十亿次,每天仍重复上百万次。对资产负债表略有所知的话,也不难理解。银行不可能白送存款(只能贷款或买债买汇买金时交付存款,反之则收回),非银行又变不出存款(伪造会被判刑);本金只能同生同灭(总不能空口说别人欠了贷款,白抢别人的债券外汇吧),只有利息和差价才是银行股东员工可以分配的。

想不通的话,就当作“ 债权第一定律 ”硬记下来。先跨过这一关,才能理解更多,比如:哪些贷款会带来收入,哪些会带来泡沫,还贷周期又如何消灭收入和泡沫;凭什么银行的能耐这么大,和金本位时有何不同,没了黄金又怎么约束;利息和利率是怎么回事;银行买债买汇买金时创造的存款,又是怎么回事;等等。

1.2 市镇和国家发行债券(以及大中型企业的 发债发股 ),募集、使用、收回、向持债者还本付息(或向持股者分红回购)时,都 只转移存款 而不增减。股票这里算作广义的流通债权,代表上市公司欠股东的债(排在银行和其他债权人之后),但不事先约定还本付息条款,而是交由股东们协商分红、回购、清算和换人等事项。

由于优质债券很容易换成存款,在认购者持有者的心智中,自己的“钱”并没少;但所募集到的存款,流向市政基建产能等供应商和雇员(或财政依附者)时,后者的“ 收入 ”和消费付费缴税能力,却实实在在的增加了。这算是“ 债权复用 ”和“ 存款替换 ”现象。当然也有很多债券(以及股票和存款)不被认可,正如很多商品、土地、技术、人品、政策等,也不被认可。

1.3 银行增持各类债券外汇时交付的“ 再生存款 ”(减持时也会收回),属于已有债权的转手和代持, 只影响债权价格 (汇率或收益率)。至于提升借款人配置资源的能力(以及资源付出者的“收入”),在境外家庭企业从境外银行借到存款(外汇)或债券发行者募集到存款并花掉时,已经发生过了。注意正常时多数银行不愿过度增持债券外汇(会承担过多的汇率和收益率风险),除非遇到权力管制或干预。

这样就大致理解了借贷发债发股的 循环过程 :能创造或转移存款、能变成各方收入;借贷发债发股者又需要从各方收入中挣回存款,交还银行或持债者持股者。因此各方举债权利受限时,多数人也就没什么“收入 ,会穷到死或卷到死。比如金银铜钱或金本位时代,或南亚非洲等地。应对时也要全面观察家庭市镇国家企业的举债能力,不能只盯着国债,央行买债就更次要了。

1.4 家庭借贷 中占比最高的,是青年们为改善住宅婚育而申请的房贷。普及初期,还能缓解农村青年盖房结婚、分田分地、世代争抢土地水源等煎熬,专业农户能贷款买下碎片土地,卖地款能当作进城者的房贷首付,“ 化产权为债权,化纷争为存款 ”。存款流向各类宜居土地、土木沙石等物产、砌墙抹灰等人工,水电气暖等公用事业,建材家居家电汽车等产业链(直至全球煤铁铜铝油矿),在还清前流转十几年,交易无数次。

房贷体量之大、周期之长、带动收入和就业之多,比起金本位时期的“ 工业化 ”(青年进工厂但只能挤在宿舍工棚贫民窟,土地租给其他农户,然后交换一点儿商品和粮食), 会高出十倍百倍 。背上了房贷的青年们,理解不了祖辈为何会困在农村工棚贫民窟中,轻易被革命或战争蛊惑;也理解不了为何要以血以命争夺土地水源,“多生孩子好打架”,“寡妇还是烧了好”。当然贫穷动荡通胀革命时期长大的,也理解不了青年们为了住房学位阶层会那么拼,为何那么多绝望躺平不婚不育的。

1.5 居民家庭天然会组成 市镇 或部落村社等各种聚居体。传统是依靠劝募、摊派、教堂寺庙、征税等方式,分担公共事务,各方竭力推诿责任或争夺权力名声。改为 发债 后,认购者不觉得钱少了(往往还因利息稍高而开心), 意愿会高十倍百倍 A 镇翻新学校, B 县污水处理, C 市电厂除尘,只要多数居民和买债者认可,就能轮流建设更新、发债花钱、派工派活,涌现出更多公用资产和机构、收入就业、付费缴税偿债能力、续借理由。

当银行能够为所有合格家庭发放贷款(需要土地住宅流通),投行也能说服协助部分市镇发债(需要修订相关约法章程),社会就会迎来一轮 债权革命 :青年持续卖地进城,多数部落村社被抽空,只剩专业农户;社会形态变成“市镇 + 农林牧渔采集据点 + 基建连通网络”, 2~4 成人力从事各类物产加工转运 商品交换 ,其余从事各类 资产维护 (住宅基建市政等)或 人力维护 (养育健康娱乐养老)或各类 公共服务 ,维持区域内部的 代际循环

1.6 国家 则由众多市镇部落村社等,整合武力、财税和社会规范而成。传统 征服型国家 依赖爵位官职功名,军警税吏,盐铁专营等手段强制汲取资源( 内耗高出十倍百倍 ,借债是把人当人,强征是把人当牛马),维系同盟和依附者,应对外部威胁和内部逃匿反抗。国家之间和内部各层级之间,都是零和博弈,“ 得地得位者存 (尤其是王位),失地失位者为附庸为牛马为低种姓为尸骸”,通常会走向君权神权垄断最终裁决权、禁止质疑。

转折点源自于英国从荷兰抄到一些债权代码并称霸,但也给套上了金本位枷锁。加州到南非等金矿连续发现期间(黄金产量增长约 30 倍),另几个抄到一点儿的也晋身“列强”。当黄金增量消失,各国的粮棉煤铁石油、铁路纺织军工和新增青年等的需求,可没法停下来。各方只能动员起来争抢,否则就会瘫痪内乱、被占领被托管。美英加澳等有海相隔、银行黄金和领地资源不那么紧张的,能稍微体面一些。

这轮全球争抢催生的各种国家形态,其立国根基和基本假定,一是资源稀缺、青年过剩、需要以血以命争抢;二是国家要能穿透市镇抽走所有青年送上战场,管起生老病死;三是银行金融业无用甚至吸血邪恶(分不清金本位之过与债权规则之功)。目前美国“新政”模式还相对完整也广被效仿;军国方向的尝试(苏联东欧和德意日轴心),只剩些残留碎片;诸多二战后诞生的新国家,则各种混乱争抢折腾;石油危机后,有些还能折腾世界。

1.7 企业 并非家庭或聚居体等天然存在,也不像国家能依靠强力征收维系,而是“因有钱可挣可分而聚合,因无钱可挣可分而散伙”的特定组织。在各种传统社会(金银铜钱稀缺)、金本位时期,以及当下多数家庭无法从银行借到存款的地区(比如印度南亚非洲等人均房贷不到美国 1% ),都很难发育。多数居民只有温饱商品的“钱”可花,企业也只有温饱商品的“钱”可挣可分,双向锁死。

企业的借贷发债发股,能显著改善资源配置(铁路电网石化等适合整体建成的,或有一身技艺但缺点本钱的),优秀者也能快速汲取更多资源,扩张并替代较差者。但企业无法过度举债,其借到的存款也更多留在自己和供应链账户中备用。到城镇化结束、企业贷款大户们进入还款期后,就更依赖家庭创造的存款和订单才能运转。那些鸽笼式公寓占比过高(德意西、日韩台超过一半)、住宅更新困难的,企业也只能躺平或依赖外需。

1.8 银行金融 业起源于古希腊到威尼斯到荷兰等海商共同体,历时上千年才感染了一个战争征服型国家(依赖海洋贸易的英国),还丢掉了处理各种钱币票据的传统艺能(转向金本位);在大萧条和二战后,才挣脱黄金迷信和战时经济的束缚,能全面筛选并协助家庭、企业和市镇,重组更多资源;在美元解绑黄金到英镑危机后,才实现局部的跨国自由连通;此后各国无需再争夺领地资源(能无限交付债权换来石油矿产),彼此深度持债持股的,还自动会成为军事同盟。

但战争型国家并未自动退场,而是从“外战”转向权力场域的“内战”。即使在美英加澳,民意代表、部委官僚和执政团队,也要竭力扩充自己的支持者依附者,以赢得每 2~6 年一轮的席位竞争(零和博弈甚至负和博弈,因为各方代价巨大,而玩家们并无多少合法收入)。银行金融业的权力份额近乎零(在联储里有几个理事,有时被聘请为财长行长等),在德法意西日韩就更糟。再往外,被国有化或被驱逐镇压,也不算稀奇。

目前银行金融业的能力,远不够迫使战争型国家修宪转向。主要靠旧精英的代际轮替(“ 科学进步靠葬礼 ”),比如亲历大萧条的精英们基本过世,继任者们就不坚信“银行金融是吸血的剥削的”;或者国家难以整合武力、财税和社会规范时( 危机改革 崩溃重启 ),误打误撞卸掉了一些关键阻力。下一轮葬礼还有二三十年(出生于冷战对峙、人口爆炸、粮食能源环境“危机”时的精英们),至于下一轮危机改革或崩溃重启,还有待观察。

1.9 经济学 早期起源时,聚焦于君权神权的各种束缚(斯密的国富论,但也误把银行券和黄金等同于商品交换的工具,而非结清债务或避免赊销生成债务的工具),继任者们聚焦于金本位对生产流通类企业的束缚(马克思在加州金矿后从“埋葬资本主义”转向探索资本论;大萧条时凯恩斯的通论,则主张废除金本位,多发国债以释放居民存款给企业周转)。

二战后这些束缚都已消失,家庭贷款成为创造新增存款和收入就业的绝对主力( 1950~70 年,美国家庭债务增量约 3900 亿,国债和工商业贷款的跟随增量约 2200 亿)。但这时学界已变成内部筛选评议,每个学术圈子的创始教授们(比如萨缪尔森和索洛)及徒子徒孙们,把持着学术标准和圈内人的前途命运。倘若对照新现实要求修改旧理论,就难免会挑衅权威、贬低同侪、批评政府(最大主顾),只能离开学界或另组圈子。

到滞胀后,质疑全能政府的学者圈子才熬出头(新制度和公共选择等学派);日本衰退后,才有人看到企业负债(辜朝明);次贷后“债务的危害”才成为热门,宏观大佬们也坦承,关于货币、收入、增长、危机的基本原理,滞胀次贷、苏东中国转轨、南亚非洲脱贫等挑战,圈内还没人理解,还要继续摸石头。倘若改从各方举债能力开展研究,多半要到下轮危机或葬礼后才能熬出头,拿下一串儿诺奖( 80 后教授和 90 后博士们可以赌一把)。

本节小结 :有了上述共识后,可以共同讨论全球债权体系的当下、由来和未来。以 90 00 后占比来看(买房婚育借贷并创造原生存款的主力群体),全球每年略超 1.3 亿,不到 8% 处于家庭已债权化的美欧日韩等;家庭半债权化的,拉美东盟东欧约占全球青年十来个点,中国占比正从 18% 降至 12% (去年出生约 6.5% );再就是南亚中东非洲,其中印度占比约 20% ;石油国等特例暂时搁置。

目前全球各类土地物产人力等 资源持有者 们,只能从这个体系中换到“钱”(否则闲置,浪费于争抢内卷或反抗镇压);各类 企业商户 们,只能从这个体系中挣钱(并分钱给相关资源付出者,或者借钱);存款债券股票养老金等 债权持有者 们(包括“反资本”的各类精英),只能在这个体系里寻找回报、规避风险;各国 财税机构 ,只能从这个体系里征税分税,养活军警公务员(忽略那些尚未整合武力财税和社会规范、各种部落军神棍军互掐的)。

这个体系面临的威胁,主要是各国权力场域的零和博弈格局,而非数百万到数十亿个居民家庭、企业商户、债权持有者、市镇部落村社精英等的自利算盘。权力玩家们只能互抢互殴、互相设绊,即使政权存续堪忧(比如军警公务员们无以养家),甚至亡国灭种(比如韩国新生儿只有五十年前的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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