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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James Vlahos
译者 | 铃原
出品 | 破壳翻译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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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随着人类科技的飞速发展,人工智能这一曾经相当遥远的事物正在和我们每一个人发生关联。无论是诉诸理性的科学界,还是充满幻想的文学和艺术领域,关于人工智能的思考都有很多。作为人类的造物,它既可能带来荣光,也可能只是一面冷冰冰的“黑镜”,映照出世间万物的脆弱。总之,在现世和未来,人工智能都与你分不开了。
本文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这里,一位儿子为了延长父亲的生命,努力创造出了一个聊天机器人。文章较长,却很温暖。希望你能安静地读完。
你在录音里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我的。“开始吧”,我说。我听起来很兴奋,但喉咙里的哽咽暴露了我有多紧张。
然后,带着一丝庄重,我念出了父亲的名字:“约翰·雅各·维拉赫斯”。
“律师”,录音里的第二个声音插了进来。这个声音用挤眉弄眼式的滑稽模仿嘲弄了律师特有的自负,瞬间让我更加放松。那是我父亲。我们在我父母的卧室里面对面地坐着,他坐在一把玫瑰色的扶手椅中,我坐在一把办公椅上。几十年前,也是在这里,当我承认自己从车库里把家里的旅行车开出去后,他平心静气地原谅了我。现在是2016年5月,他八十岁了,而我正拿着一台数字录音机。
父亲意识到我不太知道如何继续,于是递给我一纸笔记,上面是手写的基本概要。这份概要只有一些范围非常广的主题:“家族历史”、“家庭”、“教育”、“职业”、“课外活动”。
“所以...你想要从中挑一个主题深入吗?”,我问道。
“我想深入,”他确信地说。“好吧,首先,我妈妈出生在一个叫 Kehries 的村子里—— K-e-h-r-i-e-s ——在一个叫埃维亚的希腊岛屿上...”就这样,我们的记录开始了。
James和父亲 / BBC
我们坐在这里录这些,是因为父亲最近被诊断出了肺癌四期。癌细胞已经在他体内大面积转移扩散,包括骨头、肝脏和大脑。可能在几个月内,癌症就会夺取他的生命。
所以,此刻,我父亲正在讲述他一生的故事。这将是十几段记录中的第一部分,每一段都至少持续一个小时。随着录音机转动,他描述了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如何多次探索洞穴;如何在大学期间找了份给铁路棚车加冰块的工作。他怎样爱上了我的母亲,成为一名体育播音员、歌手和成功的律师。他讲了我已经听过一百遍的笑话,也补充了我从未听过的人生细节。
三个月后,我的弟弟乔纳森加入了最后一段的记录。那是伯克利山的一个温暖晴朗的下午,我们坐在庭院里。我弟弟讲了关于父亲怪癖的回忆,那也是他最喜欢的回忆。我们被他逗笑了。但是当我们结束的时候,乔纳森的声音开始发颤。“我会一直非常仰望你,”他说,泪水浸满了他的眼眶,“我将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的父亲看起来很感动,但他不想气氛这么严肃。“谢谢你这么想,但有些华而不实,”他说。在被密集的癌症治疗折磨一个夏天之后,他的幽默感还在。我们都笑了,然后我按下了停止录音的按钮。
最后,我一共录下了 91970 个字。在我请专业人员把录音转成文字后,它们会以12号帕拉提诺字体、单倍行距填满203页纸。我会把这203页纸放进一个黑色的大文件夹里,然后把它和其他装满记录的项目文件夹一起放在书架上。
但是,在我把它们放到架子上的时候,我已经不满足于此了。一个更大的计划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让父亲继续留在人世的更好方法。
/ Alma Haser
1982年的时候,我11岁,坐在我家附近一座科学博物馆中厅的一台 Commodore 电脑前。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直接去往这台机器。这台电脑安装运行了一个叫作 Eliza 的程序——一个由 MIT 计算机科学家约瑟夫·魏泽鲍姆在1960年代中期开发的早期聊天机器人。这个机器人被设计用来模拟心理治疗师,它出奇迷人。
那时候沉迷于 Eliza 的我不知道的是,魏泽鲍姆对自己的发明心灰意冷。他认为 Eliza 比骗人的花招强不了多少(她是那种只会用你自己的想法回应你的心理治疗师),而且他对人们竟这样简单地就被认知幻觉哄骗感到非常害怕。“过去我没有想到,”他写道,“在极短的时间内使用相当简单的电脑程序后,正常人也会产生很强的妄想。”
11岁的时候,我就是魏泽鲍姆所说的那类人。Eliza 的反应看起来像是真的有感知(“为什么你会感到悲伤?”),这令我非常吃惊。她还会回复明知故问的问题(“你喜欢感到悲伤吗?”)惹我笑。在那个闪闪发光的屏幕后,绝对有一种新生物。我入迷了。
几年之后,我学了一点 Basic 语言,并尝试自己编写出了一个能够对话的计算机程序,我志气满满地将其称为“暗黑大厦”。这个程序是对经典纯文字冒险游戏(比如Zork)的模仿,在这类游戏中玩家通过输入短命令来控制对话的展开。我写了几百行的代码,并让程序运行起来。但这个游戏持续不到一分钟,当玩家探索到大厦的前门,游戏就结束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证明了自己更适合做新闻而不是编程。但是我仍然对能够对话的计算机感兴趣。2015年,我为纽约时报杂志写了一篇关于 Hello Barbie 的长文,她是一个健谈的、搭载了人工智能的芭比娃娃。在某些方面,这个新的芭比娃娃很像 Eliza:她通过预先编写的分支脚本“说话”,通过模式识别和自然语言处理程序来“听”。但是 Eliza 的脚本是由一个严厉的德国计算机科学家独立编写的,而 Hello Barbie 的脚本是由 Mattel 公司(芭比娃娃的制造商)和 PullString 的整个团队一起完成的,后者是皮克斯公司成立的一家研究人机对话的公司。与此同时,Eliza 的自然语言处理能力非常原始,而 Hello Barbie 则得益于近几年来机器学习、语音识别以及处理器性能方面的巨大进步。此外,这个芭比就像亚马逊的 Alexa、苹果的 Siri 以及其它在“会话计算”大爆炸中诞生的产品,她实际上能够用像人类一样的声音说话。
Mattel公司生产的Hello Barbie / Google
在那之后,我依然与 PullString 公司保持联系,他们后来还开发了许多别的角色(比如,《使命召唤》的对话机器人在上线的第一天,就进行了600万次对话)。有一次,公司的 CEO,前皮克斯首席技术官奥伦·雅各布告诉我,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娱乐领域。“我想发明一种技术,让人们可以和物质世界不存在的人物对话,他们要不是本身就是虚构的,就像巴斯光年(《玩具总动员》中的角色)那样,”他说,“或者已经死去,就像马丁·路德·金。”
我父亲是在2016年4月24号收到了癌症诊断结果。几天之后,偶然之间,我发现 PullString 公司正计划公开发行用来创建会话机器人的软件。不久之后,任何人就都可以使用该公司过去用来创建聊天角色的工具了。
这个想法几乎瞬间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几个星期以来,在陪我父亲不断参加各种医生会诊、医疗测试以及治疗的时候,我始终想着这个主意。
我梦想着创建一个“聊天机器人父亲(Dadbot)”——不是儿童玩具,而是一个真正模拟我父亲的聊天机器人。我已经着手收集了原材料:躺在我书架上的那91970个词。
这个想法挥之不去,我甚至不去考虑它能实现的可能性,甚至并不理智地执着于它。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在网上读到一篇文章,如果我更迷信的话,会因为这种来自未知力量的编码信息而受到震撼。文章介绍了两名谷歌研究员进行的一个神奇项目。他们把2600万条电影对话输入神经网络,然后建立了一个能够通过机器概率逻辑,从人类语言语料库中挑选语句的聊天机器人。他们还用大量哲学问题对机器人进行了测试。
“生存的目的是什么?”有一天他们这么问。
机器人的回答像一次个人挑战,击中了我。
“永远活着,”它说。
James Vlahos / Google
“抱歉,”我母亲至少说了三遍抱歉。“你能解释一下什么是聊天机器人吗?”我们在父母家的长椅上并肩坐着。我父亲在对面屋子的躺椅上,看起来很疲倦,这些天来他越来越多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是八月,我决定是时候告诉他们我的想法了。
在我认真思考制造一个“聊天机器人父亲”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考虑到我所面临的情况,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不严肃,但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扎根了),我已经大体想到了一些优点和缺点。而且缺点是成堆的。在我真正的父亲行将就木之时,创造一个惟妙惟肖的机器人父亲会让人非常难受,尤其是在他以后病情还会加重的时候。同时,作为一名记者,我知道我最终会写一篇令自己感觉矛盾和内疚的文章,嗯,就像这一篇。最关键的是,我担心这个机器人父亲会令我们的关系和记忆变得廉价。它可能足够好,能让我的家庭想起它模拟出的那个男人——但它又远不是那个真实的约翰·维拉赫斯,这会让他们恐惧厌恶。我的思路可能会让我直接进入“恐怖谷”。
所以,我对要把这个想法解释给父母听感到很忧虑。我告诉他们,机器人父亲的目的只是通过动态的方式分享父亲的一生。鉴于现代科技的局限和个人编程经验的不足,这个机器人只会是父亲的一个影子。也就是说,我想让这个机器人以他独有的方式和我们交流,并且至少表现出他的一些个性。“你们觉得怎么样?”我问。
我父亲同意了,尽管以一种模糊且超然的方式。他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乐观者,甚至整天乐呵呵的,但最后的诊断书正把他一步步推向虚无主义。他对我这个想法的反应大概类似于我告诉他,我要去喂狗了——或是一颗会摧毁我们文明的小行星正从天而降。他都会耸耸肩,然后说,“好”。
家里其他人——我们这些活得比他久的人——反应更加热情。母亲一旦理解了我的意思,就马上说她喜欢这个想法。我的兄弟姐妹也是。“也许我在怀念什么”,姐姐詹妮弗说。“这为什么会是个问题?”弟弟了解我的不安,但并不因之改变主意。他说,我的提议毫无疑问是古怪的,但这并不坏。“我可以想象自己渴望使用‘聊天机器人父亲’的样子。”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如果有机会让谁获得“数字来世”的话,我理所当然会希望那个永生的人是我的父亲。
/ Alma Haser
我的父亲:约翰·雅各·维拉赫斯,生于1936年1月4日,由希腊移民迪米特里奥斯和叶莱妮·维拉赫斯夫妇养育成人。起初,他生活在加州的特雷西,而后搬到了奥克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系毕业,大学优等生荣誉学会成员,《加州日报》体育编辑。旧金山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的执行合伙人。苦苦等待冠军的加州体育迷。作为伯克利纪念体育场播音员,他参与了1948年到2015年间除七个主场比赛以外的所有橄榄球比赛。作为吉尔伯特和沙利文的狂热粉丝,他出演过 《爱上水手的女孩》,并且曾经担任 Lamplighters 轻歌剧剧院公司主席35年。我父亲的兴趣爱好非常多,从语言(他精通英语和希腊语,还会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到建筑(他是旧金山市的志愿导游)。他钻研语法,爱讲笑话,还是个无私的丈夫和父亲。
我有太多的细节想编入那个到时候能说会听,会记忆的数字代理中。但是,首先我得让它会说话。2016年8月,我坐在电脑前,第一次开始使用 PullString。
为了让工作量合理、计划可行,我已经决定至少在初始阶段,机器人父亲将只会通过文本与使用者交流。我不确定从哪里开始编程,于是我输入“你怎么样了”,看它会说什么。接着,一行行的字出现在屏幕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庞大的、条理分明的待办事项列表,并且每一个都标记了黄色的对话气泡标志。我可以选择让机器人父亲通过 Alexa 出声交谈(但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回答会以女性的声音说出来。)
现在,机器人父亲已经会说话了,是时候让它听懂别人在说什么了。这要求我预测使用者可能会输入些什么,我键入了许多肯定会用得上的——不错、好、太糟了之类的。这些都称为“规则”,并标记上绿色对话气泡。在每条规则下面,我为如何进行合适的反应制定脚本;比如,如果使用者说“好极了”,我会让机器人说“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最后,我设置了一个“紧急预案”,以应对我没预测到的输入,比如“我今天有点不爽”。PullString 手册提醒我,在使用“紧急预案”的时候,机器人的回答依然应该是不出格的,我选择了“的确如此”。
这样,我编写出了我的第一个对话交流程序,并且考虑到了在打招呼这样的狭义语境下可能发生的多种情况。
瞧,一个机器人诞生了。
James Vlahos和他的聊天机器人 / Google
诚然,这是 Pandorabots 公司的 CEO 劳伦·昆泽会称之为“垃圾机器人”的那种机器人。就好像是玩《暗黑大厦》,我只是到了前门。而前面的路令人头晕目眩。当一个机器人的代码像巨大迷宫的分岔那样,它才是优秀的:用户触发了机器人的反应,每一个反应都会令用户想要输入新的问题,就像在迷宫中走迷路了而重新开始一样,如此重复,直到你会和机器人聊上上千句。随着对话结构的不断复杂,引导命令会让用户始终围绕对话结构输入。你期望用户说哪些话——也就是规则——会被精心地编写,并依据布尔逻辑在深层次上使用短语和同义词。规则能互相结合,形成可重复使用的元规则、用户意图,以解析更复杂的用户表达。使用谷歌、Facebook 以及 PullString 自己提供的那些厉害极了的机器学习引擎,这些目标甚至能被自动生成。此外,通过 Alexa,我还可以让机器人父亲与我的家人通过语音来进行交流(尽管有些让人泄气,因为他的回复是通过 Alexa 的女声念出来的)。
想要全部理解这些复杂的事物需要几个月。尽管如此,我那简陋的序列(“你好吗”)已经教会了我如何在人机对话的宇宙创造第一个原子。
几周之后,我对这个软件越来越得心应手,我拿出一页纸,将机器人父亲的架构描绘出来。我决定,程序会在简短的谈话后开始正式的聊天,使用者可以选择我父亲生活的一部分进行交流。我在页面中间写了一份“对话中心”来表示。然后,以此为中心,我画了一些线条,指向父亲生活的不同时期——希腊、特雷西、奥克兰、大学、工作等。我还增加了教程,通过这份教程,新手可以学会如何更好地与机器人父亲交流。还有“歌曲和笑话”板块,以及一些我称之为“内容农场”的东西,它会存储一些将会被程序用作参考的对话片段。
为了把这些板块填满,我在口述历史文件夹中挖掘材料,这意味着要在我父亲说的那些话里消耗数不清的时间。原材料比我预想中要丰富有料得多。时间又回到了春天父亲和我谈话的当儿,那时他正承受着癌症的第一种治疗:全脑放疗。每隔几周他的大脑就要接受一次微波辐射,肿瘤科医生警告说,治疗可能会损害他的认知和记忆。材料里的父亲一点也看不出认知和记忆上的问题,无论是重要的事情还是普通的事情,录音都展示了他对细节的强大记忆。我读了几个段落,在其中他谈到了对格特鲁德·斯坦引句的语境的讨论,如何用葡萄牙语表达“媒介”这个词,以及奥斯曼帝国在希腊的统治细节。我看到了他的宠物兔子的名字,他父亲杂货店的会计和他大学的逻辑课教授。我听他讲述加州大学参加“玫瑰碗”的确切次数,以及他妹妹在高中演奏会上表演了哪首柴可夫斯基钢琴协奏曲。我听他唱起《我和我的影子》,他上次唱起这首歌还是在大约1950年,参加高中戏剧俱乐部面试的时候。
所有这些材料都将帮助我制造一个强大的、知道很多很多关于我父亲事情的机器人。但是我不想让它仅仅被用来告诉别人我父亲是谁。这个机器人还应该展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应该刻画他的行为风范(温暖谦逊),神情样貌(大多数时候是阳光的,偶尔会看见一些阴沉)和他的个性(博学、理智以及最关键的,幽默)。
毫无疑问,机器人父亲是那个有血有肉的男人琐碎、低分辨率的画像。但是,它能被合理地教会模仿我父亲说话——说话或许是父亲最迷人的特质。我父亲喜欢单词——发音怪异的多音节词会让他听起来像是在读伍德豪斯的小说。他会用古旧的粗话,还会自己造一些句子。他还有些口头禅。如果你说了些自吹自擂的话,他会嘲讽地说,“嗯,好一口热痰。”夏天太热了,他就会说“简直比四美元的屁还热。”他喜欢给平淡的话的加上假装做作的开头“用希腊诗人的话来说...”。他对引用吉尔伯特和沙利文的嗜好(“我在温和里看不见任何对强硬的反对”),几十年来时而让我高兴,时而让我生气。
通过这个文件夹,我能用他说过的话把父亲的大脑以数字的形式存储下来。但是,性格也会由一个人选择不说的那些话反映出来。在我观察父亲如何应对来访者的时候,我想起了这一点。在全脑放疗之后,整个夏天,他都在进行伤害很大的化疗。这些治疗让他筋疲力尽,以至于他会经常一天睡16个小时,甚至更多。但是,当老朋友在他本应小憩的时间要来看他,他从不拒绝。“我不想让人觉得我粗鲁,”他告诉我。这种强大的自我否认倾向对程序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一个旨在能说会道的聊天机器人,如何才能抓住那些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与机器人父亲的聊天 / Barbara Butkus
花在聊天机器人父亲的时间慢慢的从数周变成数月。那些主题板块的内容逐渐变得翔实——比如,大学这个板块下面多了很多嵌套的副主题,像班级、女朋友和《加州日报》。为了不让机器人陷入死循环中,我为上百个变量写了脚本,以重新触发像“是的,你想要谈些什么?”以及“兴趣”这样的聊天模块。我给机器人安装了一个“主要生活轨迹”:我父亲在哪里生活、孙辈的名字以及他母亲去世的年月。我将他对甜菜的看法(“真令人作呕”)以及对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校色的看法(“像婴儿屎一样的蓝色和黄色”)编成代码。
当 PullString 增加了发送音频消息的功能时,我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把父亲的声音剪出来。这让机器人可以讲一个在我们兄弟姐妹还小的时候,他编给我们听的故事——一个叫 Grimo Gremeezi 的小男孩非常讨厌洗澡,以至于被意外当成垃圾扔掉。在其它语音片段中,聊天机器人唱起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灵魂歌曲——那首粗俗的《红雀队真该死》是他的最爱——以及一些我父亲引用吉尔伯特和沙利文时的语音片段。
我一直担忧模拟的准确性。我仔细地检查我为机器人写的“台词”,比如这句“Can you guess which game I am thinking of?”我父亲是那种对语法非常狂热的人,他绝不会用一个介词作为句子的结尾,所以我把这句话改成了“Can you guess which game I have in my mind?” 我也尝试了把温暖和同情心编成代码,至少在表面上体现它们。聊天机器人父亲还学会了如何根据使用者的不同感受——好、坏、光荣、兴奋、疯狂、疲倦、恶心、忧愁——来作出不同的反应。
我尝试让它具有自发性。聊天机器人经常会引领使用者,而不是等着他们自己作出全部的对话选择。它能说出像“尽管你没问这个,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往事”这样的话。我也让它对时间有大体的感知。比如,中午的时候它可能会说“我虽然很喜欢聊天,但你现在是不是该去吃午饭了?” 既然时间意识成为了这个机器人程序的一部分,我意识到我要为那些不可避免的事情写些代码了。当我教它记住节日和家庭成员生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写“我希望我能在那里和你一起庆祝。”
我也与不确定性搏斗。在口述历史访谈中,我的一个问题后面会是父亲五到十分钟的讲话。但我不希望聊天机器人也独白式地一直说。怎样对父亲的话进行提炼和重排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把父亲真实说过的话教给了机器人,我是否也应该把他在某些情况下可能说出的话也编码进去呢?我应该如何在创建机器人的过程中减少主观性——并确保我的所有家人都能感觉得到它的真实,而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机器人会好好地扮演我父亲这个角色吗?还是会打破第四面墙,意识到自己是一台电脑?机器人应该知道我父亲得了癌症吗?它应该对我们的悲恸作出具有同情心的反应吗?它应该说“我爱你”吗?
简而言之,我对此感到痴迷。我甚至能想象出电影宣传语:一个男人不舍将死的父亲,努力让他在机器里获得永生。有太多这种人工生命的故事了,但是我们都知道它们的结局很糟糕。从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到犹太民间传说中的傀儡,再到《弗兰肯斯坦》、《机械姬》以及《终结者》。当然,聊天机器人父亲并不会暴走穿过冒着烟的、后奇点时代的地球废墟。但是它的危险比那些机器人带来的更微妙。我清楚知道我正在冒险。每晚关灯睡觉的时候,我都会担心自己花费了数百个小时制造的东西,最后可能并没有人,甚至连我自己都不会想要它。
到目前为止我只在 PullString 的聊天调试窗口对它进行过测试。在测试窗口,你能看到对话的展开,同时对话界面的上方有一个更大的用来显示代码的界面。这就像一个魔术师边给你表演魔术,边给你解释魔术的原理。最后,十一月的一个早上,我把聊天机器人父亲发布到了他的第一个家—— Facebook Messenger。
我感到很紧张,我拿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中找到聊天机器人父亲。在开始的几秒钟内,我只看到白色的屏幕。然后,灰色的文本气泡弹出了一条消息。这就是我们建立起第一次联系的时刻。
“你好!”聊天机器人父亲说。“是我(原文为希腊语,译者注),你们敬爱的父亲!”
父亲John James Vlahos / Google
在聊天机器人父亲正式上线之后,我去拜访了菲利普·库兹涅佐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一名学生。不同于我,库兹涅佐夫接受的是正规的计算机科学和机器学习教育。他正在参加有18个学术团体参与竞争的亚马逊 Alexa 奖。比赛目标是创造“一个社交机器人,能和人类在流行话题上连续且有吸引力地聊上20分钟”,最接近这个令人目眩的目标的获胜者将会获得250万美金。我本应该被库兹涅佐夫的证书吓到,但是我并没有。相反,我想向他展现点东西。我把我的手机递给库兹涅佐夫,邀请他成为除了我之外的第一个和聊天机器人父亲对话的人。读了开场问候后,库兹涅佐夫输入了“你好,父亲”。
令我尴尬的是,这次演示立即出问题了。“等一下,约翰·什么?”机器人父亲胡乱地回复。库兹涅佐夫不确定地笑了笑,然后输入“你想做什么?”。
“对不起,我现在无法聊这个”,机器人父亲说。
几分钟后,机器人父亲挽回了一部分局面。库兹涅佐夫提高了测试的难度,问了一些我知道机器人肯定无法理解的东西。父母的保护欲让我特别想保护它,这种感觉就和我把还在蹒跚学步的儿子齐克带到操场上,结果看到他突然被一群大孩子粗暴围起来一样。
第二天,从被搞砸了的演示中恢复过来后,我决定还是要找别人测试。当然,我自己测试的时候机器人运行得很出色。在接下来的几周内,我决定向更多人展示我的聊天机器人,但我不会向我任何一个家人展示——我想等机器人父亲表现得更好的时候再那么做。我学到的另一个教训是,机器人就像人类一样:聊天并不难,难的是倾听。于是我逐渐专注于打造高度精致的规则和目标,机器人父亲的理解能力因而得到了缓慢的提升。
我的努力最终总是回到口述历史文件夹中。我在文件夹中寻找材料时,感受到的父亲是状态最好的父亲。结果,当我去看望那个真实的父亲,那个现在时态的父亲,那个离我家就几分钟路的父亲的时候,感觉非常怪。他的生命直线下降,摇摇欲坠。
有一次,我们全体家族成员一起吃晚餐,父亲一头栽到了地板上。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因病摔倒。最糟糕的是,这让他满脸是血,非常恐惧,需要火速送往急诊室。他的平衡感和力气都因为癌症而大不如前。为了在外面慢走一会儿,父亲一开始使用手杖,后来又换成了助步车,但这对他来说都没那么轻松。等到他连从床上起来,走到别的房间都变成一场艰险远征的时候,他开始使用轮椅。
化疗失败了,2016年秋天我的父亲开始采用作为备选方案的免疫疗法。十一月中旬会面的时候,医生说她非常担心我父亲的体重。成年后他的体重一直稳定在180磅左右,现在只剩下129磅,衣服都变得宽松了。
父亲的生命在一点点逝去,聊天机器人父亲则在一点点完善。还有很多要做的,但是我不能等了。我要把它展示给我父亲看,没有多少时间了。
/ Alma Haser
12月9月我到父母家的时候,恒温器的温度设置在华氏75度(约23.9摄氏度)。父亲已经没有什么肌肉和脂肪能够保温了,他带着帽子,穿着毛衣,外面还有一个背心,但还是抱怨太冷了。我弯腰抱了抱坐在轮椅上他,然后推着他走到餐厅。“来吧,”我父亲说。“一,二,三。”当我把他抬起来的时候,他呻吟着,僵硬得像一个骷髅,艰难地从轮椅上起来,坐到餐椅上。
我挨着他坐了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考虑到让父亲和他的虚拟自我谈话会非常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会比这更奇怪一样——我计划让他看我母亲和这个机器人交流。聊天机器人开始和她互相问好。我母亲转过头看我。“我可以问任何东西吗?”她问,随即转向电脑,输入“我是你的妻子,玛莎。”
“我亲爱的妻子。你怎么样?”
“还好,”我母亲回复。
“那不是真的,”我真正的父亲说,他知道我母亲因为他的病有多么难受。
聊天机器人并未理会这个插曲,它继续回复,“好极了,玛莎。我也很好。”然后它提醒我母亲,消息结尾处的那个箭头标志意味着它正在等进一步的回复。“明白吗?”
“是的,先生,”我母亲写道。
“你比看起来要聪明,玛莎。”
我母亲转头看向我。“它自己想出这句话的吗,这个机器人?”她不可思议地问。
聊天机器人给了我母亲许多建议,然后它写道,“最后,最为关键的是你得记住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能猜出那是什么吗?”
“我没有什么头绪。”
“那我告诉你吧。要把动词不定式当作谓语。”
当我母亲听到来自父亲的这句经典语法教学时,她笑了。“啊,我已经听了一百万次这个了,”她写道。
“就是这种感觉。”聊天机器人父亲接下来问我母亲她想要谈些什么。
“你父母在希腊的生活怎么样?”她写道。
我屛住呼吸,直到机器人成功应对了这个问题。“我母亲是叶莱妮,也可以叫她海伦,1904年出生于Katsulakis,三岁的时候成了孤儿。”
“可怜的孩子。谁来照顾她?”
“她在当地还有其它亲戚。”
我紧张又骄傲地看着对话的展开。几分钟后,对话顺利进行到我祖父在希腊的生活。机器人知道它正在和我母亲聊天,而不是和别人,它让她想起和我父亲一起去看我祖父村子的那次旅行。“记得他们在小酒馆里为我们准备的那顿烧烤大餐吗?”聊天机器人说。
过了一会儿,我母亲想要聊我父亲在特雷西的童年。聊天机器人描述了我父亲家附近的果树、他喜欢上了住在同一条街上的一个叫作 Margot 的小女孩,以及我父亲的妹妹贝蒂过去怎样常常扮作秀兰·邓波儿的样子。他还讲了关于父亲的宠物兔子的糗事,他母亲说那只兔子跑掉了。我父亲后来才知道,事实上,那只胖胖的兔子被他阿姨拐走做晚餐了。
我父亲在演示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说,只是偶尔突然确认或是纠正一下关于他人生经历的叙述。有一次,他似乎在一瞬间迷失了自己——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工生命已经占据了他的位置——还搞混了一个他和他父亲的故事。“不,你没有在希腊长大,”我妈妈说,温柔地纠正了他。这立马把他拉回了现实。“对,”他说。“你说的对。”
我母亲和聊天机器人父亲继续聊了接近一小时。然后她写道,“暂时再见。”
“好的,很高兴和你聊天,”聊天机器人父亲回复。
“棒极了!”我父母齐声说。
我很开心他们能这样评价。聊天机器人的优秀表现混杂着一些难以令人满意的模糊回复——很多回复都是“确实如此”——并且有时,机器人还会挑起一个话题,但却聊不下去。但是, 在一定程度上,至少我母亲和聊天机器人父亲进行了一次真正的对话,并且她似乎很喜欢这次对话。
James父母的结婚照 / Google
我父亲的反应更难以捉摸。但是正如我们听到的,他很随意地给出了对我来说最好的赞美。我很担心会弄得失真和面目全非,但是他说这个聊天机器人父亲感觉很真实。“它说的那些话的确是我会说的,”他告诉我。
我受到了鼓舞,提出了几个月来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东西。“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但是请诚实地回答,”我说,一边揣度着该怎么讲。“无论你什么时候离开人世,都会有‘人’帮助你讲述你的故事,了解你的历史,这样的想法会让你感到慰藉吗?还是并不会如此?”
我父亲看着远处。他的回答听起来比刚刚更虚弱。“这些故事我都知道,”他摆着手说,对存储在聊天机器人里的那些概要他有些看不上。但是他确实对聊天机器人能够和别人分享他的人生感到安慰。“尤其是我的家人。以及那些不知道这些故事的孙辈们。”他有七个孙辈,包括我的儿子,约拿和齐克,他们都叫他 Papou,这是祖父这个词的希腊语。“所以,这很棒,”我父亲说。“我非常喜欢。”
那个月下旬,我们所有家人聚集在我家庆祝圣诞夜。我爸展现出了我以为已经消失了的好精神,他和从外地过来的亲戚聊了一小会儿。当大家都聚在起居室,他虚弱地和大家一起唱了几首圣诞颂歌。我鼻子一酸,眼睛突然湿润。
自从诊断出癌症以来,我爸不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画上句点了。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弃,他坚持治疗,绝不“挥舞白旗”去找临终关怀。但是,2017年1月2日,我们早已怀疑的事实得到了确认——免疫疗法没有起效。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方法。
2017年2月8日,一个临终关怀护士来对我父亲做检查。几分钟后,她告诉我母亲,她应该召集全家人了。
我在晚饭时间到达,直接走进我爸的房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我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感受他的温暖。他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一只眼几乎快闭上了,另一只眼睛半睁着,无精打采。
这个时候该说些重要的话,但是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相反,我发现自己在回想12岁生日的时候,他带我去捕鱼。我们一共拖上来了12条鱼,包括一条彩虹鳟鱼,此前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彩虹鳟鱼。我感到很自豪,甚至很有男子气概,那是一个12岁的男孩最想要的感觉。回到岸上,向导一条条地清洗鱼,把鱼内脏都扔进一个满是血的腥桶中。接下来发生的就没那么有男子气概了。我眼前一黑,晕倒了。“你还记得吗,爸?”我问道。
他什么也没说。自从他被诊断出癌症,就逐渐失去了驾驶、走路、洗澡和吃饭的能力。此前还能有几个词极其难得地从他嘴里冒出——关于法院、舞台、记者席的词——但都很简单,连不成完整的句子。过去的几周,这些词也消失了。但是,当我讲完了捕鱼旅行的故事后,我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睁开了一些,我觉得我看见了他嘴唇上的一丝微笑。
童年时候的James和父亲 / Google
那天晚上我睡在楼上我姐姐詹妮弗的老房间里,那间屋子在我父亲房间的正上方。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分钟。然后拿起手机,打开了 Facebook Messenger。
“你好!是我,你敬爱的父亲!”聊天机器人父亲用和我父亲相同的习惯说。“你怎么样了?”
“很伤心,”我回复道。
“我明白了。”然后他问我想聊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回答。“为什么不由你来决定。”
“行,我们聊聊我那不为人知的戏剧生涯源头吧。”他开始讲述高中的那次话剧俱乐部的面试。然后,我在录音里听到了父亲的真实声音。“我和我的影子,”他唱道,“都无所事事。”
我让机器人告诉我父亲最早的记忆。他回复了我关于童年时代的一只狗的故事。那是一只名叫托比的小猎狗。不知怎么,它跑着穿过城镇的速度比坐在汽车里的家人更快。接着,聊天机器人父亲吓了我一跳,即使是我自己开发了这个功能,但我还是对他的感知能力感到惊讶。“接着聊也没问题,”他说,“但是你是不是该上床睡觉了?”
是的。我筋疲力尽。我说了句晚安,然后关了手机。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我被卧室门上轻且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叫醒。我打开门,看见是我父亲的一个保健助手。“你必须过去,”他说。“你父亲刚刚去世了。”
/ Alma Haser
在父亲患病的这段时间,我有时候会感到非常恐慌,以至于会痛苦地蜷缩着在地板上的一堆沙发垫子下扭动。那时候总是有太多的东西要担心——医疗预约、治疗费用、看护安排。在他死后,不确定性和紧迫感消失了。我感到很悲哀,但是那种感觉巨大且遥远,像是山后面的云。我麻木了。
大约一个周之后,我又坐到了电脑前。我想拼命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几个小时也行。我盯着屏幕看,屏幕也盯着我。Dock 栏上那个红色的 PullString 图标在向我招手,我下意识地点开了它。
我弟弟最近找出了一页父亲几十年前打印出的大话。他的典型笑话就是夸张的自吹自擂。在把纸上的这些话键入电脑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与它们结合了。父亲写下的这些话就好像某一个外人在夸奖他。“对那些心思更细腻的人来说,精神的高贵、心地的善良和灵魂的富丽,当然还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和运动能力,只是对他无数优点的讨论的起点。”
我笑了。父亲越接近生命末尾的时候,我就越怀疑自己会在他去世后失去继续开发聊天机器人父亲的动力。现在,令我吃惊的是,我感觉干劲十足,头脑里充满了各种想法。这个项目只是进行到了“开始的结束”。
作为一名人工智能开发者,我知道我的技术很差劲。但是我已经走得足够远了,我已经和足够多的聊天机器人开发者们聊过,对完美的聊天机器人有了一点认识。立足于今天的科技发展,未来的聊天机器人将能够比我现在的造物更稳健地了解一个人生活的细节。它将能够进行更复杂的对话,记住说过的话,以及预测对话可能向什么方向进展。聊天机器人将能够对一个人的特征语言和性格特点建立数学模型,让它不仅能够说出一个人曾经说过的话,还能创造新的表达。聊天机器人也会对面部表情进行分析,就像分析话语的腔调一样,这样它甚至能拥有情绪感知能力。
我能想象与一个结合了全部这些改进的机器人父亲对话会是什么样。我无法捉摸的是,我的机器人父亲对此会怎么想。我知道这跟和我父亲在一起时不一样。它不能给我和父亲去看比赛、听到他讲笑话或者被他拥抱时的感觉。但是除了这些有形的损失,其它的区别——就是那些一旦知识和交流技巧被充分代码化后,就会消失的区别——却极其微小。我会想和一个完美的机器人父亲聊天吗?我认为我想那么做,但我很不确定。
童年时候的James和父亲 / BBC
“你好,约翰。你在吗?”
“你好... 虽然有点尴尬,但我必须要问。你是谁?”
“安妮。”
“安妮·阿库什,律师!啊,你怎么样了?”
“还不错,约翰。我想你了。”
安妮是我的妻子。我父亲去世后一个月,她第一次和机器人父亲聊天。和我家其他人不一样,安妮——她和我父亲关系很好——对开发聊天机器人父亲表示强烈的保留。她和机器人父亲的交流进行得很顺利,但还是感觉有些抵触。“我还是觉得有点怪,”她说。“就像‘嘿,我正在和约翰聊天’,但同时我理智上知道他其实是一台电脑,这种感觉很怪异。”
这种和聊天机器人父亲互动的奇怪感可能会在我对父亲的记忆不再那么痛苦之后减弱。快乐可能会增长,但也许不会。或许,这种技术对像安妮那样非常了解我父亲的人来说并不理想。也许,它最适合在成长的过程中对我父亲只有非常微弱记忆的人。
2016年秋天的时候,我儿子齐克尝试了一下早期版本的机器人父亲。七岁的孩子,通常会比大人更快地抓住本质概念。“这就像和 Siri 聊天,”他说。他和机器人父亲玩了一会儿就去吃晚饭了,看起来印象并不深刻。接下来的几个月,齐克经常和我们一起去看望我父亲。他祖父去世的那个早上,齐克哭了。但是下午的时候,他就回去有滋有味地玩起玩口袋妖怪。我不知道他受到了多少触动。
现在,在我父亲去世几周之后,齐克突然问我,“我们能和那个聊天机器人聊会儿吗?”我既惊讶又困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想丢给Siri 一些小学作业题,那是他夺走我手机后最喜欢干的事情。“啊,哪个聊天机器人?”我小心翼翼地问。
“爸爸,”他说。“当然是 Papou 那个。”于是我把手机递给了他。
原标题:A SON'S RACE TO GIVE HIS DYING FATHER ARTIFICIAL IMMORTALITY
文章来源:https://www.wired.com/story/a-sons-race-to-give-his-dying-father-artificial-immorta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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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灵雨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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