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观影作者 / 夏超
编辑 / KY主创们
今天是父亲节，也刚刚看了一部和父子关系有关的电影，《推手》。它是李安的第一部长片作品，和《喜宴》、《饮食男女》并称“家庭三部曲”，而这三部电影都有一个由郎雄饰演的父亲形象，又被称为“父亲三部曲”。这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三部作品，它们细致入微地描述了中国家庭、两代人之间难以言说的细腻情感。
电影讲述的是老朱到美国跟随儿子一家生活，却因为两代人之间的诸多差异，与儿子爆发了激烈的矛盾。这家人遇到的困境，你遇到过么？
想法迥异的一家人，
能和睦相处吗？
故事发生在老朱（郎雄 饰）
搬到美国，和儿子晓生一起生活以后。老朱
是一位太极拳高手，妻子去世多年，原本以为来这边是享清福，不料过得不怎么舒坦。晓生白天要去上班，孙子要去上学，只留下老朱和美国儿媳玛莎共处一室。
父子之间的矛盾，首先聚焦在了父亲和儿媳之间的矛盾上。两个人差别太大，无法和谐相处。
在生活方式上，美国媳妇玛莎注重身型的维持，习惯多吃蔬菜和水果，老朱觉得这样营养不好；而老朱，则一把年纪还吃大鱼大肉，玛莎也觉得十分不健康。两人只能分别做饭，各吃各的。
玛莎是作家，在家中写作需要安静的环境。老朱来了之后，在家里打太极，写书法，跟着录像带唱戏，干扰了玛莎的写作。她让老朱带耳机，但老朱对此不习惯，也不情愿。
在一些更为重要的问题上，一家人也会发生争论，比如对孩子的教育方式。老朱觉得小孩子不懂事，就要直接地管教，方方面面都要做明确的要求，而玛莎对孩子没多少限制，想要约束孩子时，就温和地和孩子谈谈条件。在老朱看来，这是管教无方。
玛莎的美国身份，只是这部电影中的一个符号。她所代表的西方文化的影响在年轻一代人身上是普遍存在的。
老朱，和我们的父母一样，他们所相信的“生活该有的样子”，是与我们所相信的很不同的。他们否定我们的生活方式，一如我们否定他们的。
玛莎要求老朱带耳机，是个体之间尊重对方的空间，不要干扰到其他人。这是典型西方团体式的社会中才有的“道德观”。
费孝通曾经在《乡土中国》中提出，西方的社会有点像在田里捆柴，几根束成一把，几把束成一扎。人和人之间只是归属于不同团体的差异，但没有次序、等级。个体和个体之间就像一根柴和另一根柴一样边界分明。每根柴和所有柴之间，是一种分子对全体的关系，这种关系的骨子里是一种个人主义——尊重每一个个体之间平等的权利。人人在上帝面前享有平等的天赋人权。所以父母和子女也是平等的。他们的子女成年后无法理所当然享受父母的供养，父母也无法理所当然地干涉孩子。
但中国社会是不同的，尤其是传统的乡土社会，在我们的人和人之间，是很少讲“权利”的——尤其是家庭里，更尤其是父辈和子辈之间。我们讲的是人情冷暖，讲的是关系亲疏，讲的是推己及人。中国传统社会注重的是“人伦”，伦，费孝通说，是有差等的次序，这是我们传统社会结构里最基本的概念，骨子里是一种“自我主义”，父母可以把自己的意志由己向外施展，根据亲疏程度，关系最亲的如夫妻、子女之间，几乎没有意志上的边界。因此老朱不认为，自己应该尊重儿媳的“权利”，戴上耳机，彼此尊重。
儿子晓生一方面接受了新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另一方面也不得不照顾自己父亲的感受和观念。
在西方现代文明影响下成长，和在传统中国文化影响下成长的两代人，根本没有在同一个体系里思考，有着完全不同的道德和价值体系。但这样有差异的世界观，在当下中国我们这一代人与父母之间，可以说是普遍存在的。
父与子：
家庭中权力的竞争与传递
这个家庭中，最痛苦的人，还当属老朱的儿子，晓生。
晓生的角色是典型的。大部分人，一生都至少拥有两个家庭。第一个是我们出生时获得的那个，在那个家庭中，父母之间的关系是家庭关系的首要联结关系（先结为夫妻，家庭才形成）。第二个是我们长大以后，以我们和伴侣的婚姻关系为首要联结关系形成的家庭。
由于人的构成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父母往往对家庭的这种变迁并不敏感。
在传统中国乡土社会中，典型的家庭范式是：
父亲是家庭中的“一家之主”。他们承担经济上最主要的责任，也享有家庭中最高的特权。
他们的需求往往被排在妻子甚至子女之前。他们对家庭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等道德、伦理的判断也有着最高的决定力，他的理念、价值观对家庭的理念、价值观有着核心和决定的作用。有些父亲甚至是族长，在整个家族中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老朱到了晓生在美国的家庭中之后，对孩子的教育、平日的管教、对儿媳的生活方式等等都有诸多评价甚至直接的干涉。比如，他要求孩子周末上大量中国文化学习班。儿媳没有想把自己的生活方式强加给他，他却会认为，自己的生活方式就该是这个家庭的生活方式。
就比如在前面提到的，老朱吵到儿媳写作的细节中，儿媳并未要求老朱放弃自己的爱好，但老朱却不愿意把自己的爱好仅仅克制在自己的空间里（带上耳机听戏，让声音进入和儿媳共同的空间）。
这就是老朱在乡土中国社会中习惯了的，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力（力量的力，不是利益的利）。
但这个家庭里，其实核心的男性角色已经不再是老朱了，而是他正值壮年的儿子，晓生。他没有意识到，即便延用他所理解的家庭伦理，这个家庭中的
规则制定者、对错判断者、秩序维护者，
也都应该是另一位父亲——老朱的儿子晓生。他才是这个家庭的核心男性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