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之乎者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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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636|2003

之乎者野记  · 公众号  ·  · 2024-08-25 09:42

正文

朱丽 女 【中国】

现在的关系饭局基本绝迹,更不要说同学聚会,但是如果老大招呼,那我一定是能去就去。
老大是尊称,他是大学时隔壁班的班长,年纪大胸肌也大, 在男生里很有威信和号召力。
那时,我们系两个法律班挨着,宿舍也连着,女多男少、北京孩子多的大背景下,如果不是品学兼优,他这样的外地人是镇不住场面的。
聊聊近况,聊聊过往,就一些事交流一下看法,各种聚会充斥着利益交换,但是在老大这里,一切还遵循着过去的本真,这便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酒过三巡时,老大突然问我,2003年的事还记得吗?
我一愣,什么2003年?
他提醒,然后才想起来,是非典的时候。
那是个周五的下午,大学生活就是那样,别看现在一切像是烟雾飘渺的记忆,可彼时总是日复一日的单调,似乎昨天与明天,过去和未来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那个周五的平静,却被一些若有若无的信息搅动。
楼上的一位老乡学长火急火燎给我打电话,让我注意一下, 因为他们有位同学可能因为得了非典,整个宿舍被通知原地待命,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然后又听到另一个消息源,同学说食堂的一个大师傅可能是也感染了,不知道真假。
我走到楼梯的拐角,把头探出去,看看食堂有什么异样,果然与平时不同,后面的车辆人来人往,大家的动作急促。
联想到前段时间看到广州的事情,又打电话和医生同学确认了一下,我觉得可能八九不离十。

我记得那时停供暖不久,冷得很,但我还是开了窗户,哆哆嗦嗦给我在医科大学的高中同学打电话。


他让我别说,说他们都知道北京现在很严重,到处是病人,他们马上也要去临时抽调帮忙,让我能走赶紧走,回老家避避。


我说市长不是说没事吗?他说:“你听我的还是听市长的?”,高中他一直帮我,我虽然相信市长,但想想他毕竟即将是医生,医生不会骗人。


于是我开始给我们的班长打电话,在征求同意后,我开始给每一个离开学校的同学打电话,告诉他们暂时不要出门,也不要返校。

我们班五十六个人,绝大多数是北京孩子,周五都回去了,就留着我和老大这样外地的。
电话中她们问发生了什么,我只能简单说一下,她们说为什么没有看到新闻,我说,不好的事你是很难从新闻中看到的,听我的就好。
虽然和很多同学并不那么熟悉,但因为自己是学习委员,也算是靠谱的人,大家也就都将信将疑接受了个人的建议。
但我可能要面临辅导员的责任追究,但也不去想那么多了,毕竟事实基本可以确定,也就能先斩后凑。
也有不信的,喝酒的另一位同学说,当晚他还去上自习,别人警告他他觉得这怎么可能,直到回到宿舍发现都是医护人员在满楼道消毒才知道。
当我回忆到这些,彼时的细节和心情才浮现出来,我记得每一通电话都像是告别,因为我们对于整体状况并不了解,而当下的情况确实看起来又比较严重,而且,不会有人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后来,楼上的学长跟我说,他们一个班集体都被拉到郊区隔离,至于那位感染的同学,后来再也没看见。
也包括食堂那位感染的师傅,也是一样。
这件事情的结束,却是一个非常突然的结局戛然而止。
其实当一切过去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情,为什么?未来会怎样。它不应该是黑不提白不提。
因为彼时的媒体信息里,还都是一片和谐安祥和欲盖弥彰。
“对于1300多万人口的北京市,22个病例所占比例并不大,而且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在工作后看到三联周刊写的《非典十年》专刊上,我看到了2013年两会期间《南方都市报》发表的北京采访“两会”的记者的两篇报道原文,一篇内容是,一卫生部官员说,广东疫情并未得到控制,正在寻求国际合作;另一篇是记者采访钟南山,钟院士说,非典并非病原体,而应该是病毒。而此后整个3月,南方都市报再无SARS的报道。

我们跟广州市民差不多,广州市民对于香港的SARS了如指掌,对于发生在身边的广州疫情竟几乎一无所知。

正值非典爆发的高峰,新华社在2003年2月14日又发了一条来自卫生部门的消息,题目是:《广东非典型肺炎已得到有效控制》。而同一天,广东新增“非典”病人56例,攀上了记录的最高峰。

在中国,黑不提白不提意味着就过去了,过去了,很多事可能就不会再想一想了。
后来,果不其然,非典的研究也就此中止了,就像当年的芯片和光刻机研究一样,本来我们还没有那么大的代差。
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关心的。
所以,2020年,当熟悉场景再次发生的时候,我就有预感,是一切的重演。
在做了一系列调研、并确定自己同学和家人就是感染了这病毒之后,我冒险写了几篇文章,提出质疑:
2020年1月20日《 过来人说说这轮疫情
2020年1月21日《 湖北疫情的五个小疑问
2020年1月23日《
除了武汉,我的家乡是也是疫区

当时很多人劝我不要写,说是危言耸听,但我非常清楚,如果当年的北京都是那个样子,传染性更强的病毒在湖北,只能是更严重。
我不仅写,还去国家平台上反映情况,打电话给相关部门,说湖北一定是瞒报,恐引发很严重的后果。
有点像2003年我打出去的那些电话。
可是,这次没人理我。
后来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了,很多人,也是从2020年开始关注我的。
我想说的是,国家一定会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但这么大的国家,稳定是第一位的,在事情完全显露后果之前,也不可能突然做很大的动作,而在那个时期,必然会有代价。
后来那个医生同学告诉我,截至5月6日,北京确诊SARS患者1897例中,其中医护人员感染有335人,约占18%,居感染人数类别的首位。他抱怨:如果广东的经验能及时通过媒体,哪怕只是通过卫生系统内部、传达,北京的医护人员就不会重蹈广州医生的覆辙。

值得庆幸的是,中央了解非典的疫情之后,对卫生部和北京市政府的领导班子进行了严肃处理,由于隐瞒疫情、防治非典不力,卫生部长和市长被免职。有关部门才开始没有继续遮掩瞒报,从严厉的批评中汲取了教训。

据统计,中国非典出现5327例,死亡349人。而这治疗好的人,因为过度注射激素“保命”,不少人后续比较惨,不知道活下来是幸运还是不幸。

当这一切沉重的事情在酒桌上被不经意提起的时候,那些所有的“代价”,是最容易被忘记的。
在当下这个混乱的世界,我们的确是更需要说真话、实事求是,才可能阻止更坏的结果发生。
当然,说太多也是必然要付出代价的,就像倒卖尸体的事情,比如恒大的案件,如果就这样忘记了,那么问题永远也解决不了,最后的代价是所有人一起承担。
而根据当下的情况看,X病毒以及多种病毒奇怪的变异,2025年是个非常重要的关口,一切都瞄着经济去的。
所以,就像那个日复一日平淡的周五晚上,这个世界远不如我们眼见的那般平静,底层规律一直都深埋在认知中。
想要努力认清当前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不仅需要学识、敏锐的感知力、不断地积累、学习和总结反思,同时也需要勇气、胆识,因为你所提出的东西,一 定是不能为普通层面所接受的,那才是对的,如果全都接受和理解的,可以肯定的那一定不属于战略层面。
时间的作用除了验证,便是遗忘。
四十多岁了,慢慢认识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教训、方法、路径、真相,都不会出现在课堂上,而那些遗忘,本应是个体最应该掌握的“幸存者偏差”经验。
我是不愿意稀里糊涂和人云亦云的活着,就算是犯错,反正,不都是只过这一辈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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