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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大象:TikTok会如何收场,以及美国为什么没有自己的TikTok|大公司

新皮层NewNewThing  · 公众号  ·  · 2025-01-22 07:58

正文

记者:何昕晔 陆彦君 |实习记者:梁夏琦

表格整理:梁夏琦|制图:程星

编辑:吴洋洋


Key Points


TikTok在印尼的合资模式无法复制到美国;


如果TikTok被迫合资,美国也将付出代价,因为其他国家也可以以同样理由要求美国的社交平台出售;


TikTok的广告收入很快就会赶上YouTube;


Instagram和YouTube都尝试过复制TikTok,但都不怎么成功,一是没有「算法穿透力」,二是错过了时机;


TikTok用户增长最快的时候是2020年前两个季度,当时疫情刚刚全球性暴发。

TikTok的命运再次悬而不决。在美国下架12小时又恢复运营之后,1月2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要求TikTok「不卖就禁」法案在未来75天内暂不执行。

2024年3月,美国国会以威胁国家安全为由推动针对TikTok的「不卖就禁」法案(《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的应用程序法案》,Protecting Americans from Foreign Adversary Controlled Applications Act,以下简称「不卖就禁」法案), 时任美国总统拜登于2024年4月24日签署了该法案 。法案要求,TikTok必须在270天内(即2025年1月19日前)从母公司字节跳动剥离,否则就要停止在美国境内的运营。

此后,TikTok一路将美国司法部诉讼至美国最高法院。1月17日,最高法院宣布维持原判,认为TikTok「不卖就禁」法案并未违反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TikTok在法律层面的自救努力失败。1月19日,在270天限期到来之际,由于字节跳动拒绝按美方要求将TikTok出售给非中国买家,TikTok被迫停运,在特朗普为其相关公司发布免责声明后暂时恢复运营。

外界对TikTok被封禁一事高度关注,但 Tiktok中国工区的员工魏怡然对第一财经「新皮层」称,这件事仿佛只发生在新闻里,自己的日常工作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我们内部并没有为应用可能在美国下架安排完整的应急预案或对应的举措。」魏怡然说,自己所在的直播团队今年面向全球主播的创作者活动「LIVE FEST」活动仍在照常进行,Tiktok中断服务之前,该活动在美国也在照常进行。魏怡然猜测,公司应该是有比较充足的把握,Tiktok在美国的业务最终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另一位TikTok美国商业化广告部门的员工许佳称,自己部门的工作也在照常进行,团队并没有主动与广告客户沟通应用中断服务后的相关事宜。TikTok中断运营的十多个小时里,许佳和他的同事们都在写年终总结,因为公司正在评绩效。一切冲突都好像都与公司内部无关。 「2020年的时候就说要禁了,然后现在也是2025 年了,可能大家已经麻了。」许佳对第一财经「新皮层」说,但这种稳定也可能是一种表象,「美国同事原话是elephant in the room(房间里的大象),你真的无法忽视这个问题,毕竟产品可能都快下线了」 。

1月20日,TikTok恢复运营后,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要求短视频社交媒体平台TikTok「不卖就禁」法案在未来75天内暂不执行——原先说的是90天,实际缩短了。并且,特朗普提出了一个50%∶50%的合资方案。这一方案是否行得通仍然是个关键问题,此外,关键问题还包括:延迟75天执行法案对TikTok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TikTok被迫合资会起到怎样的示范作用,以及为什么那些美国社交大亨们竞争不过TikTok。

我们采访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教授翟志勇、北京德恒(厦门)律师事务所律师刘雪琪、一位跨境电商从业者和两位TikTok员工,整理了以下你可能会关心的16个关键问题。



1. 拆分法案已经成为美国法律,并得到美国最高法支持,TikTok似乎已经没有转圜余地,特朗普宣布暂缓75天执行法案,让TikTok重新恢复运营,这意味着TikTok的危机解除了吗?

翟志勇:「不卖就禁」法案实际上已经在1月19日凌晨生效了。不过它实际限制的是TikTok的美国服务商,比如电信运营商、数据托管商等,如果它们在1月19日之后仍然为TikTok服务,会受到高额罚款。特朗普的暂缓75天执行相当于如果这些服务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继续为TikTok服务,将不会受到惩罚,这是一种处罚赦免,所以TikTok才能在1月20日早上恢复服务。在这75天内,特朗普政府可能会跟TikTok达成一个解决方案。 最极端的结果是,75天之内没有达成一个解决方案,那75天之后TikTok还是要停止服务的。

刘雪琪:「不卖就禁」法案已经正式成为法律了,不论它是善法还是恶法,按照法律TikTok就是要在1月19日停运。但严格意义上,根据美国的法律规定, 特朗普的行政命令其实没办法推翻这个法律。但未来他可能通过延期执行或者提出一个新的法律,或者对原法律进行一个修订。



2. 字节的股权架构中除了张一鸣持股20%,其余股份中20%是员工持股、60%由美国投资机构持有,这是否已经符合美国「不卖就禁」法案要求的20%持股限额?

刘雪琪:从字节跳动集团的股权结构看,美国投资机构在字节的投资是一种财务投资人模式。但是单独针对TikTok美国公司, 美国目前的要求其实是公司实际运营层面(董监高等)也要有美国成分在里面。



3. 特朗普提出的50%∶50%合资方案,能够同时满足美方法律和中方法律吗?

翟志勇:中国法律不允许中国公司出口算法,这种合资公司是否符合中国法律的要求还不明确。

但按照美国法律, 股权要求只是条件之一,更重要的条件是TikTok不能跟字节及其关联实体之间建立或维系任何业务关系,包括推荐算法、数据共享等 。基础代码和算法的分离是比股权分离更难实现的。美方已经有国会议员说特朗普的这个方案不符合法律要求。从特朗普目前的表述,看不出来他接下去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4. 1月19日当天,字节不是将TikTok从应用商店下架,而是直接暂停了TikTok所有用户的使用,并且所有字节系在美应用(包括CapCut、Lemon8)都暂停使用了,这是不是利用一种扩大反应以制造更大的舆论压力?

翟志勇:「不卖就禁」法案针对的不只是TikTok(注:法案中对「外国对手控制应用程序」涉及的实体首先是字节跳动有限公司,其次是TikTok,然后是字节跳动或TikTok的子公司或继承者,或由前三者直接或间接拥有或控制的实体;受外国对手即朝鲜、中国、俄罗斯、伊朗控制,经总统裁定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重大威胁的公司也属此类)。所以CapCut、Lemon8等应用也与TikTok一同暂停使用了。

不过字节的这些动作是与服务商们协商后作出的选择。TikTok官方账号称, 它曾要求拜登政府明确承诺TikTok如果不关闭(只是从应用商店下架),期间为TikTok既有用户提供服务的服务商不会受到处罚。拜登政府没有给出承诺。 所以如果不关闭应用,这些服务商将面临被处罚的风险,TikTok最终选择主动关掉(而不是下架),既是按照法律规定不得不做的,也可以说是一种抗议。

从政治意义上来讲,也算是为了给特朗普一个示好,因为这样做能让用户感觉到「你看TikTok已经被拜登政府关闭了,但是特朗普解救了我们」。



5. TikTok此前也曾在印尼受阻,但后来恢复运营,TikTok的印尼模式是否可以借鉴到美国?

2023年9月,印尼政府发布社交平台不得直接开展电商业务的禁令,TikTok的电商业务被迫在当地关停。为解决这一合规问题, TikTok选择投资当地企业GoTo,并将TikTok印尼电商业务合并到GoTo旗下的电商平台Tokopedia中,合并后Tokopedia由TikTok控股75%。

但是,TikTok在印尼面临的主要是电商业务违反新规的问题,属于业务模式领域,不涉TikTok应用本身的算法。在美国,TikTok面临的质疑主要是国家安全、数据隐私和与中国政府的潜在联系。相较于前者,TikTok在美国的问题和地缘政治高度相关,解决方案涉及算法环节。



6. 即便合资方案达成,75天是否足以对拆分法案做一个修正?

即使字节跳动同意出售股份并达成合资方案,要在75天的时间里改变拆分法案,对于事件各方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除了涉及国会立法、监管协商漫长的审议程序,TikTok如果将股份出售给美国公司,还需经过美国外资投资部门的审批程序。

北京德恒(厦门)律师事务所律师刘雪琪称, 75天对于国会重新制定一个法案时间不够,美国国会目前是否选择本事项作为优先级别来立法是存疑的,但对现有法案做修订是有可能的。 特朗普政府可以通过增加修正条款(amendment)来应对这种情况,从而实现合规并保持TikTok运营的可能性。美国政客「很会搞新花样」,虽然法律上不能突破,但是他们会通过各种方式改变游戏规则。

特朗普在签署行政命令时表示,他会与顾问团队,包括相关部门和机构的负责人就TikTok带来的国家安全问题磋商,寻求「既能保护国家安全,又能让这1.7亿美国人继续使用该平台的解决方案」。但可以肯定的是,TikTok肯定要放弃放弃公司的股权或分享利益,才能保证在美继续运营。



7. 特朗普本身是TikTok拆分法案的发起者,他为何又要挽救TikTok?

2020年,特朗普曾以国家安全为由下令关停TikTok,并签署行政命令,要求它「不卖就禁」。而在2024年美国大选期间,特朗普作为总统候选人,对TikTok的态度却出现重大转变。

一方面,特朗普想要争取喜欢TikTok的年轻人的选票。另一方面,TikTok还成了特朗普争取选票的筹码,他曾发文称「想要拯救TikTok的美国人,请投票给特朗普!」。在上任后宣布暂缓禁令,也是特朗普对其竞选承诺的兑现。

在刘雪琪看来,特朗普很懂得顺应潮流,挽救TikTok是他顺势而为之举, 「他应该看到了小红书等平台的崛起,即使打压了一个TikTok,还会有其他类似的平台出现」 。而对于TikTok这样的平台,直接商业收编可能并不容易,特朗普倾向于先施加强大压力,然后给出一线生机,在这种对美国更有利的情况下进行谈判。

此外,刘雪琪称,TikTok平台上的某些舆论(比如支持巴勒斯坦而反对以色列的内容)可能触碰了美国犹太集团的利益,特朗普对TikTok采取行动并且期望于掌握社交媒体的政治舆论动态,部分是对这些势力的回应。



8. 相较于之前时代的跨国公司,数字平台与主权国家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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