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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哪吒》抄袭事件，听听专业律师怎么说（1994期）

编剧帮 · 公众号 · 电影 · 2019-09-04 21:36

正文

源丨知产力文丨国华

今年暑期档最火爆的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票房目前已突破45亿，暂居中国影史票房榜第二位。就在《哪吒》大热之际，中影华腾（北京）影视文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影华腾公司）发布维权声明，指责《哪吒》抄袭其舞台剧《五维记忆Memory5D+》。下面我们来梳理并分析一下该事件。

一、时间线

7月26日，《哪吒》首映，上映一个月其票房已高达45亿。

8月19日，《五维记忆》演员石璟箜篌在微博上放出了一系列对比图片，直指《哪吒》在内容、细节以及海报进行抄袭。

8月22日，《五维记忆》发行方中影华腾公司召开媒体见面会，公开维权。

同日，《哪吒》官方微博发布庆祝票房破43亿海报，暗讽中影华腾公司发布的抄袭对比视频系在上映期间进行的盗摄（中影华腾已删除该部分对比视频），《哪吒》一方未对抄袭事件进行正面回应。

8月26日，中影华腾公司通过微博发布维权《律师声明》。

二、法律分析

针对《五维记忆》的维权行动，虽然网友一边倒的指责《五维记忆》碰瓷，但舆论不能代替法律，《五维记忆》方提出的抄袭主张是否成立，《哪吒》是否构成《著作权法》意义上的侵权，仍需通过司法机关的生效判决予以认定。在法院认定是否侵权之前，我们先来分析一波。

我们首先需要确认《五维记忆》主张《哪吒》抄袭是属于何种形式的侵权，我国《著作权法》第四十七条规定：“有下列侵权行为的，应当根据情况，承担停止侵害、消除影响、赔礼道歉、赔偿损失等民事责任：……（五）剽窃他人作品的。……”

关于剽窃，国家版权局版权管理司曾在《关于如何认定抄袭行为给青岛市版权局的答复》（权司[1999]第6号）中进行了解释“著作权法所称抄袭、剽窃，是同一概念，指将他人作品或者作品的片段窃为己有。……更准确的说法应是，抄袭指将他人作品或者作品的片段窃为己有发表。”

需要注意的是，《著作权法》所保护的是思想或理论的表达方式，故《著作权法》意义上的“抄袭”指的是“他人已发表的作品或作品的片段”，而非“他人已发表作品的思想”。

既然法律只保护作品的表达方式而非思想，就需要判断如何认定构成侵权。现阶段司法实践中，通常采用“接触+实质性相似”的标准判定侵权行为是否成立，即权利人需要证明侵权人有可能接触过其作品，两作品在人物、情节、台词、逻辑以及设计等内容上高度相似，达到了“实质性相似”的程度。若著作权人能够证明“接触”和“实质性相似”，就需要被控侵权人举证证明其作品为独立创作，作为不侵权抗辩的理由，否则侵权人将承担侵权后果。

理解了上述概念，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五维记忆》需要从“接触”和“实质性相似”两方面来主张《哪吒》抄袭，下面我们先就“实质性相似”进行分析：

第一，电影海报

可以看出，《五维记忆》的电影海报经过独创设计，具有独特的设计元素，其理应享有著作权。但上述对比也表明，两者除了设计形式上均采用了两个头像的构图外，并无其他相似之处，而前文已经说过，《著作权法》保护的是作品的表达，而非作者的思想，故《五维记忆》一方主张海报抄袭有些过于牵强。另外，电影作品浩如烟海，构图形式相同的海报亦不鲜见，如《阿凡达》《魔兽世界》等作品，与《五维记忆》海报的构图相似，若大家都主张抄袭，那友谊的小船估计是没法荡漾了。

第二，两作品“灵魂相同”

上述图片均来自于《五维记忆》演员石璟箜篌在微博上所放对比图片，仔细对比石璟箜篌PO出的照片，要说抄袭，我猜可能就是《哪吒》里的混元珠所变的“灵丸”“魔丸”和《五维记忆》中的两个“球形元素”，形状和颜色有相似之处吧，另外背景上的红蓝配色也可以勉强认为是相似。区别如此明显，那为何石璟箜篌仍然认为是抄袭呢，奥妙就在于其微博的文字部分。

石璟箜篌在这里用了“灵魂都被挖了”来描述《哪吒》的抄袭行为，而所谓灵魂，在这里表达的应该是《五维记忆》的创意思想。但就如我们前面所做分析，“思想”是不受《著作权法》保护。

诚然，《五维记忆》一方认为，两部作品的剧情、元素、背景等方面具有诸多相似之处，导致两者“灵魂”相似。但上述因素并非《五维记忆》一方所独创，其属于公有领域的表达元素，不能因为《五维记忆》使用了红蓝配色、阴阳元素等就禁止其他作品进行使用。

第三，情节相似

很遗憾，笔者仅看过《哪吒》，尚未鉴赏过《五维记忆》，因此仅能将《五维记忆》的故事大纲与《哪吒》进行比对，乍看之下，《五维记忆》的大纲和《哪吒》的剧情还真是高度相似，如“混沌初开”可以对应“混元珠”的诞生，“善恶两极，降临凡间”可以对应“哪吒和敖丙的诞生”，凡此种种，似乎《五维记忆》的故事大纲都能够与《哪吒》的剧情相对应。这么一对比，还真让人感觉《哪吒》在抄袭《五维记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呢，我觉得用网友总结的《葫芦娃抄袭白雪公主》对比图最能说明问题所在。

注：A是《葫芦娃》，B是《白雪公主》

若说《葫芦娃》抄袭《白雪公主》，我觉得大家肯定是不认同的，原因就在于著作权侵权并非仅是比对作品的相同之处，而是综合考虑作品的相同之处、不同之处，公有元素、情节设计等因素。

在本次抄袭事件里，《五维记忆》一方主张《哪吒》在故事情节、大纲设置、场景设计等方面与其高度相似，并非没有依据，但在司法实践中，著作权侵权案件认定的“实质性近似”并非简单的就两部作品的相同之处进行比较，而是有明确的参考因素。

北京高院发布的《侵害著作权案件审理指南》第10.10中，明确了判断实质性相似的方法和所参考的因素。

判断作品是否构成实质性相似一般采用综合判断的方法。

判断作品是否构成实质性相似，应比较作者在作品表达中的取舍、选择、安排、设计等是否相似，不应从主题、创意、情感等思想层面进行比较。

判断作品是否构成实质性相似，一般考虑如下因素：

（1）台词、旁白等是否相似；

（2）人物设置、人物关系是否相似；

（3）具体情节的逻辑编排是否相似；

（4）是否存在相同的语法表达、逻辑关系、历史史实等错误；

（5）特殊的细节设计是否相同；

（6）两作品相似的表达是否属于原告主张权利作品的核心内容；

（7）其他因素。

该《指南》中，明确不应从主题、创意、情感等思想层面进行比较，而过于简单的故事大纲并未将作品的内容进行表达，其仍处于“主题、创意”阶段，不能受《著作权法》保护，当然，如果《五维记忆》的故事大纲内容详实，包含了《指南》中所列的参考因素，则应当对该故事大纲的著作权予以保护。

好了，“实质性相似”已经分析完了，司法实践中，通常法院认定构成实质性相似后才会再审查另一侵权构成要件“接触”，而《哪吒》是否与《五维记忆》构成实质性相似，相信大家已有评判，“接触”这一构成要件若再单独分析，本文就变成《哪吒》的代理意见了。

通过笔者的上述分析，《哪吒》是否侵权，何种形式能够构成著作权侵权大家应该心中有数了，但是本文还没结束……

《五维记忆》一方通过召开维权发布会、律师声明等方式主张《哪吒》侵权，造出了莫大的声势，“哪吒抄袭”很快就上了全网热搜，但有趣的是，B站UP主“宋蚊子321”在知乎却发帖公开实锤《五维记忆》未经允许将其动画作品《太阳系旅行》的部分画面抄袭用于商用。

对此，《五维记忆》一方也作出了正面的回应。

客观来讲，就如《哪吒》在片尾列出的合作单位多达上百家一样，影视作品通常需要多家单位合力完成，其中部分素材涉嫌抄袭，难以表明《五维记忆》具有抄袭的主观恶意，中影华腾正面回应“UP主“宋蚊子321””，并表示愿意承担法律责任，其态度值得肯定。

无论是《五维记忆》主张《哪吒》抄袭，还是《五维记忆》抄袭《太阳系旅行》，权利人主张侵权事件屡见不鲜，我们理解著作权人看到自己苦心创作的作品被他人抄袭时的感受，但侵权行为能否成立，需要著作权人通过合理合法的方式进行维权。《五维记忆》在《哪吒》大热之际，通过召开发布会等方式公开进行维权，其行为被网络舆论理解为“碰瓷”，亦在所难免。

作者单位：智信禾（北京）知识产权代理有限公司

责编 | 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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