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应当,
有的只是一部分人的义无反顾。”
2020年是庚子年,这一年的春节相比往年多了几分复杂的况味。从1月23日武汉“封城”开始,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就打破了无数中国人习以为常的普通生活。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在纷纷扬扬的媒体报道中看到了无数生离死别和俗世的悲喜,也看到了数以万计的医护人员从全国各地集结、驰援武汉的勇气。凤凰网财经、凤凰网健康推出《逆行者》系列访谈,倾听一线人员的故事。这一次,他们与中国邮政快递员徐龙进行对话。
来源 | 凤凰网健康 文 | 诸六
口述 | 中国邮政快递员 徐龙
联系上徐龙,是在元宵节的晚上,万家灯火,徐龙一个人在父母的家里。
这位武汉邮政的一线投递员,
与他的爱人——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的门诊护士
,从大年初一起,就留在自己的岗位上,至今已有半个月。徐龙所在的上海路投递站距武汉中心医院隔街相望,步行距离仅210米。
虽然长时间在一线抗击疫情,不能回家见女儿,言语间徐龙并不显沉重。谈到往事,他会不好意思地笑;谈到爱人,他说“她精神状态还好,能跟我开开心心地聊聊天”;谈到孩子,他说“我的宝贝女儿”。当问到碰见咳嗽感冒的用户会不会惊慌时,徐龙回答说“不可能说他咳嗽就不给他派件,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聊天的一个多小时里,徐龙虽然健谈,却不太会表达感情,能体现心理活动的词汇只有三个:感动、心疼、想。感动的是用户们叮嘱他注意安全,心疼的是爱人日夜包裹在不透气的防护服中,想的是期望能独立长大的三岁半女儿,像生活中每一个朴实却又顶天立地的中年男人。
我与爱人,在大年初一,离开了我们的小家。
记得除夕前,先是21号新闻说新冠肺炎确定人传人,之后紧锣密鼓地武汉就封了城,事情愈发严重。那时我爱人刚结束在武汉市中心医院为期半年的学习,医院微信群就发布了紧急疫情通知。我正好在邮政工作,我与爱人便决定一起去一线支援,她请缨去了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商职分部,我申请了加入站点的应急突击队,在一线投递医疗物资。
24日,念着毕竟大年三十,父母也在身边,我、爱人与我们的宝贝女儿一起度过了这个除夕。大年初一,我与爱人双双离家,爱人去了医院的宿舍,我考虑到一线投递工作风险较大,父母年老孩子尚幼,便搬去了我父母的住处,而父母则留下来帮忙照顾孩子。
我与爱人网恋认识,当时十七八岁的年纪,网上认识后不久就见了面,真正相处两三个月时,父母叫我去当兵,爱人就说“你去吧,我等你”,我便去了,走之前我嘱托几个好朋友平时多照顾一下她,之后她就实实在在等了我两年。我回武汉后,我们一直恋爱,在2015年结了婚,接着有了我们的宝贝女儿。
我爱人性格有点直,从那时就能看出来。这次肺炎,她只说她是医护人员,上一线也很正常。在这一点上,我与她想的一样。受当过兵的影响,没当兵以前,我对新闻上报道的那些退役军人救死扶伤的情结不太理解,等自己当过兵后,总忘不了以前班长说的“你穿着这身军服,就要对得起头顶上的国徽”。以前在部队穿一身绿,现在在单位也是一身绿,都是一样的,要对得起身上穿的衣服。
疫情暴发后,我们江岸区邮政成立的应急突击队主要投递医疗物资,针对医院和散户比较多。这种情况下,单位给每个人配备了医用口罩,网点配备洗手液、消毒液、手持体温检测仪和紫外线消毒灯。
出班的时候,我们都要求戴口罩、手套,去医院投递的时候,还要求穿防护服、戴防护镜。比如我去送中心医院,因为是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定点医院,有些地方被隔离了,我们进不去,因此一般选在一个比较空旷的位置跟他们医院的人交接。回网点后,再将身上穿的防护服进行消毒,因为物资不是很充足,一开始是要换,后来就先拿消毒液进行消毒,但最多穿两次。
原本我是上四天班休息一天,现在暂时无休,早上六点四十左右到岗,相比以前提前了二十分钟。中午十二点多吃饭,食堂把盒饭打好送到单位,我们分批次去吃饭,都尽量保持一定距离,隔一两米左右。伙食还可以,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昨天的荤菜是圆子和蒸鱼,今天是牛肉和炸鱼。下午大概一点五十左右,我们就开始下货、分拣、扫描、下段,之后我们各自将自己地段的邮件再细分,细分之后再扫描一道,进行排序,最后装篓,一系列工序完成后,两点四十五到三点我们就可以出班了,五点半左右下班。
因为现在武汉的医疗物资还是比较紧张,有时候不是我们上海路投递站范围的,我们也会跟用户联系,安排车直接送过去,只要不跨江都能直投到户。
我做投递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什么人都见过,但今年疫情爆发后,还是挺感慨的。现在我们主要还是投递医疗物资,其他生活用品等的投递,我们都是先跟用户联系,问是您上网点来拿还是我们上门投递。用户知道我们在一线,也很担心我们,他们一般都说先放着吧,有时间我们过去拿也行。或者说先放快递柜,让我抓紧时间送别的,他自己拿。很多时候还会叮嘱我们注意安全。
一些散户的医疗物资,我们是联系用户,预约一个交接点,现在各个小区都封闭,我们大多在小区的铁门处交接。印象特别深刻的一次是给一个老用户派件,包裹挺大的,应该是口罩,我把包裹从铁门上给他递过去,他叫住我说:“小徐,你先别走,我这里有一盒鸡蛋,你拿过去吃。”如果说是平常,我可能会站住跟他聊聊天、咵一咵(武汉话叫“咵天”为聊天的意思)其他家长,但现在疫情不允许,我就说好意心领了,等疫情解除了,下班来找你聊天喝酒。
这让我想起我母亲,她以前也是邮政的投递员,也是在母亲的建议下,我当兵之后就进了邮政工作。我母亲那个年代,骑的是二八杠自行车,前挂笼后吊包,走家串户地给用户投递邮件,有一次送一封家信,当时那个用户把我母亲留下来喝了一碗汤。
我能体会那个用户的心情。源于当兵的时候,由于纪律要求,我跟我爱人只能写信,每个星期盼星星盼月亮等邮政来送信。来信后,班长就调侃我“哎呀徐龙,你的信来啦,摸着里面像有照片,想不想要?”我说“想”,班长说“你先做一百个俯卧撑”,我就吭哧吭哧去做俯卧撑。
爱人上一线之后,有时微信给我发照片,与网上流传的一线护士照片一样,发丝与汗水混在一起贴在额头,脸颊上还有一道道勒出来的红印,看着真挺心疼。她方便的时候,我们晚上都会抽点时间视频,但她有时上夜班,就没办法。
她是临床的门诊护士,疫情暴发前,主要负责给病人打针。现在调去一线,除了给一些严重的病人打针之外,也负责给病人送饭,同时还要帮忙照顾一些年龄较大的病人的起居。
我爱人住在医院宿舍,三餐医院提供。宿舍楼底有个微波炉,可供一线医护人员热饭,因为他们没法定点吃饭。一线护士值班,一班时间为八到十小时,现在物资紧张的情况下,进了隔离区后,他们不可能将防护服没穿多久就脱掉,在尽量节约的原则下,在长达八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护士不能吃饭,也最好不要上厕所。
另外进隔离区值班,手机不让带进去,虽同在武汉,近在咫尺,我与爱人间的交流却像当初写信时,以等待寄相思。她上班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下午4点就去上班了,到12点才下班。因此只能提前问她,很多时候发了消息她都不一定能及时回,等很久她才回复什么时候下班。
爱人虽然辛苦,但视频的时候,精神状态还不错,能跟我开开心心地聊聊天,除了互相叮嘱注意防护,聊一聊当天的工作情况,两个人说的最多的还是孩子。我爱人有时间了会跟孩子视频,上次她告诉我,她跟女儿视频,女儿非让她回去,不回去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