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论现场︱須藤健一：海洋人类学：古代大洋洲航海术及其当代的传统复兴

11月21日晚，浙大东方论坛舟山分论坛第三讲《海洋人类学：古代大洋洲航海术及其当代的传统复兴》在浙江大学舟山校区智海楼145举行。讲座由日本国立民族学博物馆名誉教授、前馆长、浙江大学客座教授须藤健一主讲，浙江大学韩国研究所副教授、日本神户大学人类学博士安成浩翻译，浙江大学人类学研究所教授、日本京都大学法学博士阮云星主持。本次讲座为公益性人文讲座，对舟山市民开放，吸引了众多市民前来倾听。

须藤教授从事海洋人类学的研究已有四十多年，海洋人类学是将人类与海洋环境、海洋生物等进行综合分析和基础研究的科学。今天的讲座主要放在生活在海上的人们所拥有的知识、技术、习惯以及现当代人类该如何理解其文化价值上。

须藤教授首先从现代人类的起源和全球扩散讲起，以考古学为依据指出大约五万年之前，澳大利亚原住民已经到达古大洋洲，太平洋岛屿地区是人类3000多年前到达的地方。随后逐渐形成了密克罗尼西亚、美拉尼西亚和波利尼西亚三个大的群岛文化区域。人类之所以能够进行这样一个全球范围内的扩散，实际上与现代人类的语言运用能力包括学习记忆能力、与对方进行文化交流的能力、思考方法的飞跃进步有非常紧密的关系。所谓传统航海术就是在没有现在的指南针、卫星定位等条件下，不依赖于现代技术、只利用自然现象的规律以及人们的记忆和经验将船驶向目的地的传统技术。人类祖先在5000-3000年之间由大陆移居到台湾，后来用了不到500年的时间就到达了距离五千多公里之遥的波利尼西亚群岛，可见人们在3300多千年前就已经掌握横跨海洋的技术了。

近一百年间，大洋洲这样的传统技术已经失传，而密克罗尼西亚有一部分的岛屿还在从父辈传承着这样的航海术。夏威夷原住民是一千年前从塔西提岛移居过去的，夏威夷王朝曾经非常繁盛，而自1898年被美国吞并后，夏威夷固有的礼仪、草裙舞、宗教、土地以及文化权利等都被剥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夏威夷群岛开始复兴传统文化。1977年，夏威夷人依据1778年James Cook等人绘制的木船图画复原了一艘双木舟“霍克雷亚号”，航海家皮尔·鲁克依靠传统航海技术驾驶此舟历经33天抵达塔希提岛，实现“回归之旅”，受到当地居民的热烈欢迎。因此，传统航海术在夏威夷地区受到了年轻人的追捧和热情支持。

传统航海术在萨塔瓦尔岛上也得到了很好的传承。萨塔瓦尔岛原住民至今还可依靠传统独木舟航行至300公里远的地方进行渔猎资源和食物的采集。岛上现仍处于母系社会阶段，女性主要从事纺织和农耕，男性主要进行渔猎和航行。男性自孩童时期，如果表现出航海方面的天赋，就会被重点培养，进行传统航海术的学习。星座罗盘是必学的基础知识，而记忆各个岛屿的特征、动植物的分布、海上的飞鸟、岛上方云彩的形状等等则可以弥补传统航海术的不足，而出海航行前的占卜和祈祷也是必不可少的。独木舟的制造材料全部从岛上获得，航海知识的传承要对年轻人进行考试，如果年轻人可独自航行至200到300公里的地方，即可成为初级航海师，加入航海师的行列；如果要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航海师，则至少需要30年的时间。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学界认为传统航海技术并不成熟，太平洋岛屿原住民都是偶然漂流而至。现在基于语言学、考古学、民族学、人类学、植物学、分子生物学、DNA检查，通过各种学科的探讨发现，须藤教授认为，太平洋岛屿的居民是有计划地从台湾移居过去的。霍克雷亚号到达塔希提岛后，根据传说中祖先曾经到达过的岛屿又航行了一遍，再次通过实证说明波利西亚原住民是有计划地向西太平洋岛屿移居的。

2007年，霍克雷亚号从夏威夷驶向萨塔瓦尔岛，实现“感谢之旅”，此后的“回归之旅”驶向日本；2014年到2017年，霍克雷亚号没有依靠任何的现代导航工具，仅仅依靠着观察星象、风向、以及洋流这些非常传统的方式完成了环球航行。不仅是霍克雷亚号，2016年来自萨塔瓦尔岛的独木舟也航行1000公里抵达了关岛。

那么，研究传统航海术的意义何在呢？正如须藤教授所说：传统航海术是将自己的身体置于非常广阔的大海当中，感受所有自然的动景和声音，驾着独木舟驶向看不到的岛屿这样一个综合性的知识体系。在自己心里构想这个看不到的岛屿，实际上是和我们设计人生计划相近的，对这种珍贵的航海技术进行研究探讨正是海洋人类学所要探究的重点意义。我们人类已经离开海洋大陆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是否应该重新回归岛屿？通过这样一个传统的航海技术的研究，重新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

阮教授对此次讲座进行了简短的总结并阐明：“现代科学技术突飞猛进，让人与自然更加亲密；但另一方面，它也带来了一定的人与自然的一种分离。过多地依靠技术手段使我们忽视了亲近自然的这种关系。人类学的任务就是要到现场，以更大的视角，对主流社会、主流观点进行反思，从更宽广的人文视角来考虑人类是否有更加丰富的智慧能够让我们的当下、未来变得更好！”讲座结束后，在座的师生和舟山市民就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与须藤教授进行了交流，相信参加讲座的听众都获益匪浅。（文/田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