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民谣与诗
遇见,相似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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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RAP唱着这时代真正的民谣

民谣与诗  · 公众号  ·  · 2017-03-29 21:29

正文


大卫即兴说唱现场


今年年初,人们将目光聚集在了民谣与民谣歌手身上,一瞬间成为了大众讨论的热点话题。在音乐领域高度商业运作的时代,民谣、摇滚甚至说唱、金属走进大众娱乐视野都不是很难的事情,有关于民谣、诗歌以及这个时代的音乐的话题也被媒体瞩目着。 


去年十一月,音乐人、诗人大卫发了一条微博,对民谣歌手赵雷的作品《成都》表达了负面评价。然而,几个月后赵雷成功走上大众娱乐舞台,一小部分赵雷的粉丝们翻出了大卫三个月前的这条微博,耀武扬威一样在评论里攻击与嘲讽。 



其实对于民谣歌手,大卫是有着倾向性的好感,因为民谣同样是大卫创作的精神内核之一,尽管他没有选择民谣的表达形式,但他的创作灵魂却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民谣的影响。


就在前不久,大卫发布了今年的第一部单曲作品《少年》,在这部作品中表达了他对这个时代的不满,这种不满并非来自个人的宣泄,而是这个时代给年轻人更少的理想与希望,让他们在消费与被消费当中沉沦迷失。


这首单曲表现的恰恰是民谣精神中的诗意与抗议,虽然大卫没有采用民谣惯常的演唱方式,但他这部作品的心灵内核确实源于民谣的。 



你捧起了这张

这张

写满了性欲

写满了焦虑的杂草丛生的老脸

你出其不意的笑了

紧接着又哭泣

你的出现本身

对我来说就已是个奇迹

你对我说
你似乎还是那个少年
似乎永远都是那个感到不满意的少年



我从大江大海来
却游进了这柴米油盐
我守护我的耻辱
他让我
回想起了尊严
  


昨夜的人们
侥幸躲过了饥饿
躲过了坦克
终于成为了巴菲特
今天
我们

心灵的难民

扮演着市场经济的弥勒佛


伟大的时刻
我们
理应傻笑
理应性交
钻进奶油蛋糕 


我却赤身裸体 

躲在宾馆房间里
不停的尖叫
朝着鲜花撒尿

——大卫《少年》


大卫身上最粗浅的标签可能是hip-hop,因为他的大部分音乐作品采用了hip-hop的表达形式,这是最容易被受众发现的。但大卫作品的精神内核却来自民谣和摇滚,大卫关注的是这个时代里年轻人的愤怒,那些被忽略的人的声音,他们的痛苦、迷失与压抑,还有属于这个时代的社会问题。



在民谣的精神内核背后,最基础的来源是大卫作为一个诗人的身份,这让他以美学的视角敏感地去看待周围的一切。诗歌是大卫作品的本质根源,无论他采用怎样的音乐表达形式,甚至包括电影、行为艺术的方式,他真正去表达的作品内涵都是来自诗歌的,这种作品中真正的诗意恰恰是民谣的本质所在,贯穿了民谣在历史中的发展和定位。 


传统意义上的古典民谣往往寄托了民族性,比如漂泊、苦难、虔诚、勇气,这奠定了民谣作为音乐形式的特点,需要去挖掘足够深刻的精神气质,这种精神性不仅仅是个人的情绪表达,更是能够体现一个时代或一个群体的精神。这是对于民谣歌手的一种要求,不是简单的个人情调抒发,那就更偏向于流行音乐,民谣天然有着对更普遍意义情绪与体验的探索。 



大卫演唱《我老了 我哭了 我恨你》


见到你,我有种欢天喜地的窝囊。

与你相遇之前,所有的祝福,听上去都像是充满善意的带毒。

只能靠呓语迷恋你,那壮志未酬的深情啊。

你面前,我谦卑如云烟,尚未过眼之云烟。

你每赤裸,那就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文艺复兴。

你是普世悲悯的基督,我宁为你的宿敌撒旦,也不愿担当你万千博爱万物中的一员。

你乃杀人盈野的极权暴君夜夜挑逗你膝下的奴颜信徒,而我只渴望成为你那落网之鱼般的无为反对派。

你要么是菩萨,要么是情人,我的躯干上永远不会产生和解的余地。

你的清凉沁人,合理,你的不羁焰火,合法,但都不如你踟蹰的执念,合情。

但是,这次轮到我凌辱一个真诚的人。

——大卫《十个与爱情有关的短句》


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现代民谣更是一种很激进的音乐表达方式,往往伴随着政治和社会思潮,是民众尤其是年轻人表达自身困惑与不满的声音。到了六十年代,美国民谣创作的巅峰,这个巅峰的精神来源恰恰是社会和时代的尖锐矛盾,反越战、民权运动、反种族隔离、性解放、学生运动等等。在Bob Dylan之后传播到了中华地区,影响了一批台湾的音乐人,有了《少年中国》《美丽岛》等等。 


从上个世纪的巅峰时代来看,民谣自身的精神气质就是与时代和社会紧密相关的,是对时代与社会中人们情感与思考的诉说和叹息。一个真正的民谣歌手应该是一个诗人和知识分子的结合,他有着感性的诗意视角去敏感地捕捉人们的情绪,又有足够深刻的知识分子式的锋利剖析社会的能力,去探索人们为何产生情绪,进而提出自己的抗议。民谣中最迷人的地方便是“诗意”与“抗议”的结合,对公众议题的介入通过诗歌美学的方式表达出来。但是当大卫真的把这种诗意和抗议表达出来的时候(尤其是抗议的部分),却遭到了大众的敌意和贬低,那些不痛不痒的口水歌却被捧上了神坛。 




去年大卫想出一本诗集,送去给出版社,结果因为诗里面涉及大量的政治和社会问题的隐喻,编辑给了他大量的修改意见(基本就是要求大量删除),大卫愤怒地把那些荒诞的修改意见发在微博上,然而这一条微博却少有人在下面评论。其实不光歌手很乖,大众也很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什么时候不能说。 


人们所崇拜的很多民谣已经失去了本该具备的“诗意”与“抗议”,如果说“抗议”是被硬性压制的,那么“诗意”则是人们放弃了思考之后自然而然也就放弃了审美。当“诗意”与“抗议”不再出现在民谣中,民谣也就成为了表达个人小情绪的口水歌。 


在大卫的音乐作品中,按他自己所说,“我的权利像一把刀一样扎在这片土地上”,他的作品都是根植于中国当代社会这个基础上的,去关注那些现实发生的事。这些对于社会与人性的诉说与剖析是大卫的审美积累,这是很难作假的,或者说也是对创作型歌手天然的要求,他的音乐审美就来自他个人的阅历和对世界的理解深度,前者阅历这东西见仁见智,漂泊流浪算阅历,体制内大起大落也算阅历,后者深度才是根本性的不同,区别了作品究竟是机械式地量的增加,还是不断深化地探索世界与人。 


我用怀疑热爱你,你拿诚实报复我。

今晚,我把未来会爱上你的男人们,都嫉妒了一遍。

在毫不知情的雪中,这周身被陌生人撕咬,爱抚的颠沛流离的一夜,从十字梦到新月,又从爱情飞跃到了罂粟。

要爱,就去爱一个懂得隐喻的女人。

离婊子最近的,不是妓女,是处女。

——大卫《五个与背叛有关的短句》



突然人与人之间 一切变得收敛

所谓的成熟 不就是因为真情不再流露

那我更愿意一辈子 永远当一个孩子

童言无忌 不必迎合 随便说 也可以沉默

如果说就来个痛快的 像李小龙用手指头戳木板儿 撅断笔杆儿

再激烈点儿 别老是拖拖拉拉就像一条清朝人的辫子

21世纪依然还在脑袋里面连着 封建谄媚多余拍马剪断

这首歌儿的作者不是我 是孙中山

我身上的权利像一把刀子 它要牢牢的扎在这片土地

——大卫《山中孙》


绝大多数人对民谣所谓“诗意”的理解并不来自于诗歌本身,而是来自于人们自己的“感动”,换句话说,这些被人们推崇的民谣根本就没有什么诗意,是人们基于某种理由产生了共鸣,进而赋予了这些民谣“诗意”的评价。受众完成了音乐创作的最后一步,也就是拔高式的解读和评论。这种拔高来自于人们真的是太容易被感动了。 


每个人都很痛苦,但痛苦却是分层次的。有的人的痛苦只是在否定和逃避自己,这种痛苦并没有什么深度和实际意义,只是在这种生活的凝固中人们产生了自虐式的安全感,因为这种痛苦是低级的,因此也是稳定的,满足了人们天然对于稳定的寻求。 


如果人们长期沉浸在这种对自己否定与逃避的痛苦中时,就会很倾向于寻找甚至创造自我感动,来形成对自己的刺激与安慰。比如说塑造一个小众民谣歌手偶像,这本身是人自我感动和安慰的一种方式。在这个过程里,人们为自己寻觅了一个精神寄托,这个人不能是大众娱乐的,这样才能显现出个人私密性,更让人内心强化“这是属于我的”概念。人们把歌手的创作与自己的成长捆绑在一起,却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歌手创作很多年却没有任何进步,当然,或许这些粉丝的审美本来也不需要他们的偶像有进步。 



大卫演唱《杀人》


我们

果断将忠诚卸载

就是那种

渺小

对雄伟

一厢情愿的忠诚

 

你每次

求生挣扎的温顺眼神

都帮我 重新

温习了我的母语

 

你脆弱躯体

每一次颤抖

都像故国岁月里

早被遗忘的

黄昏叹息

 

就这样

我们烧毁了 二百种

归乡签证

 

成为了

彼此

唯一的

祖国

——大卫《祖国》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两年民谣歌手一下子火了起来,因为人们太需要一个这样的偶像去寄托自己对感动的需要,而人们之所以那么需要被感动是因为人们痛苦,这种痛苦又比较流于浅层,因此只能通过同样浅层的感动去化解。当然我无意去否定这样一个过程,我们的世界也不可能冰冷到连人们的痛苦都一定要分出等级,但对于音乐包括更大的文化艺术创作来说,这种区分的价值却直接指向了创作者所能达到的高度。 



大卫注定不适合成为这样的“偶像”,因为他的作品中对于人们的浅层痛苦并不友好,大卫也不希望自己的粉丝沉浸在肤浅的个人崇拜与自我感动,而是希望他们可以真正去欣赏作品本身,或者和大卫平等地交流探讨社会与人。


当大众在大卫身上得不到这种安慰的时候,他们就会变得暴戾,把大卫的真诚视作一种装逼、自以为是和挑衅。同时大卫常常会考虑去更新自己,颠覆自己之前的创作方向,这在他获得Nike全明星battle之夜冠军之后就开始了,也引起了很多旧粉丝的争议和不理解,他们无法跟上大卫的自我更新与颠覆。  


显然也不是所有的创作者都有自我更新颠覆的动力和勇气,如果一个创作者非常清楚哪一种创作最能激发人们的自我感动,那么他可能就会在这样一个点上不断复制下去刺激受众。实际上这也就是电影行业里的票房保障型演员,这类演员只能饰演固定的某一种角色,观众也很吃这一套,这也就导致这种演员不可能突破自己的演技,因为票房不需要他突破,也不太允许他突破。 



如与你相遇

我将在各种的悲欢交集处

我此时迷迷糊糊

又清楚的走过的这一段儿路

它 就叫做

长途跋涉的返璞归真

 

你的嘴唇实在太美丽了

它美的简直像一个吻

我还在想是追杀仇人似的

找寻着我的情人

 

与君初相识

便欲肺腑倾

——大卫《视归如死》


对一名歌手来说,这就是曾经的那种一首成名曲唱一辈子的人。对创作型歌手要求应该再高一点,如果创作只是量的增加,对音乐和作品精神内核的深度停滞不前,永远满足于在同一个点上不断刺激听众,那么和一首曲子吃一辈子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这并不是一种苛刻的要求,相反是一种肯定,也就是只有把他当作一名创作型的民谣歌手,才会这样去要求他,如果他只是一台声线优美的歌唱机器,没人会要求他的作品有深度,就如同没人会要求一台洗碗机突然自己学会洗衣服一样。

 

“姑娘”与“远方”不是不能有,但那不是民谣的全部,甚至不是民谣的核心。但如果民谣中只有“姑娘”和“远方”,所表达的内容永远是个人的小情绪,那说明肯定有一些东西是歌手不敢表达的,或者学乖了主动避开的。兰州也好,成都也罢,驻马店石家庄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每一座城市都可以随意替换,那么这个故事也就和这座城市没什么关系,不是真正扎在这个时代与这片土地上的“民”的谣。


 

在那条关于赵雷作品的微博被翻出来之后不久,大卫又一条微博被人们关注到,不同的是,这次大多是善意的支持的评论。这条微博是这样的“现在大部分的中国年轻人流露出的是何种精神气质,又是被困在何种处境下呢?我说,是丧心病狂的可爱,四通八达的闭塞。前者的意思是年轻人越来越简单,无论是多么骇人的危机,他们都能轻松将其娱乐化。后者的意思是,表面上,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接受信息的渠道似乎变得更多元,但精神内核上,尤其是政治常识上,依旧停留在朝鲜的水平。这就是丧心病狂的可爱,四通八达的闭塞。”

 

当一个人有了话语权可以对社会和大众产生一定影响的时候,你就要为自己的这种影响力负责,没有人可以在这种影响力之下真正做到独善其身,作为一名民谣音乐创作者,也理所应当去思考民谣在这个时代给人们的心灵世界带来的是什么,以及自己能够在这个角度上,去做些什么让人们在“诗意”与“抗议”中得到安慰和鼓舞的事情。

 

希望有一天,能够是民谣真的感动了人们,而不是人们把“自我感动”寄托在民谣上,甚至是寄托在民谣歌手上。至少这是大卫的期待,如他的歌里说的“你看着像花儿,但其实是种子”,那些年轻人逐渐的醒悟与变化,就是种子。


微博@大卫大无畏 


大卫2017年首次个人专场演出 


5月6日晚十点  北京乐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