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冬,难有晴好的天气,便是晴日,那风也凛冽猖狂得很,况沙尘也多,实在让人没有外出的兴致。
但我幽居多日,晨起在窗前站了片刻,看见对面马路上有车驶过,梧桐树叶被车轮卷起来,翻转数个轮回,不甘心似的躺在一片灰白中,蓦地心酸起来,拉起窗帘在屋内徘徊半日,终于出了门。
我向来放纵自己的孤独,纵是繁华满眼,内心依然住着边缘人,然而赏心乐事、良辰美景,我一样也不愿错过,今日算得晴好。
才是午后三点钟的光景,影子已经被太阳拉得老长,印在碎叶堆上,平白多了几分寂寥的意味。几只鸟在光秃秃的枝桠间跳来跳去,在一片空旷中倒显辽远。
顺路走下去,不知不觉到了河边,这处风景素来是我独爱的。几只枭水的野鸭缩在河水边缘,细小的涟漪打碎天光。柳枝自是枯败,颜色无精打采得可怜,平日不甚引人注意的红色长椅此刻尽显风头。
此情此景是怀人的好时机,而我心头并无一人涌上来。我想起《红楼梦》中贾宝玉眼中迎春出嫁后的蓼汀花溆、黛玉死后的潇湘馆,恰恰最近耳机里又常常循环播放《葬花吟》,思想至此,竟顿觉无味起来。
古语云,“人无痴不可与之交”,但太痴终久陷自己于孤立。我是如此矛盾着,清醒着。身边的朋友说我“理智”的甚多,但他们都钦佩这理智,那三两个批判我多愁善感的人,我轻易不去见她们。
指尖摩挲在冰冷的椅背上,耳边传来成群结队的少年男女的欢笑,我知自己又在为难自己,便立即起身走掉。恍然间发现太阳已不知去向,光阴果然欺人。
篮球场上身影跃动,只是现时假期临近,少了围观的女孩子,到底不如从前精彩。
我这些天在窗内也听得到孩子们的叽叽喳喳声,今日奇怪得很,一个孩子也没见着,正当疑惑间,清真食堂里涌出一群孩子来,转眼又聚在台阶上,目光都凝聚在其中一个孩子手里的手机上。
我不甘心寻不到冬日的趣味,又折回到河边。先前坐的长椅上已有一位老爷爷和一位老奶奶,背都驼得厉害,也都不言语。
河尽头那边的灯已亮了起来,像极了宫崎骏电影里的场景,这也是我爱这条河的原因之一。我贪恋这光影,复又坐下来。
思及我所珍爱之人,前路都尚算得好,这是我的幸运了。我其实哪里算得一个悲观的人呢?不过思虑多一些罢了,朋友遇见糟心事和我吐槽不了,我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她竟回复“我只相信那一二”,倒惹得我笑了,这方是她本性。
若是光线好,也许还能翻得两页书,背包里有我喜爱的小说,名唤《昭奚旧草》,里面有一句十分得我心的言语,“有怪踩月而来,美如秋水,清如山河,生甚倾之”。
这尘世是那踩月而来的怪,我愿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