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和远房姑姑见面了。那是在大理。于我来说,大理是一座旅游城市。这样的城市于我而言,是一个驿站。
但不同的是,因为见到了我的远房姑姑兰,我立刻觉得这座城市变得格外亲切。
远房姑姑比我大近八岁,以前和我是邻居。她应该是看着我长大的。后来她十八岁外出打工,那时我才十岁。再后来,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后来她嫁人了,我到北京读书工作,过年回老家的时间不同;于是,自从长大后,我和兰姑姑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只是从兰姑姑的妈妈(我叫她三婆)口中听到她的信息,比如,她在云南做生意,一年比一年做得好,一年比一年赚的钱多,比如,她和她老公从个体户到开始开公司了,从和她老公单打独斗到带了很多亲戚去帮她。兰姑姑的身家从几十万到几百万再到上千万。
在我们那样的小地方,身家上千万就是很厉害的了。兰姑姑只是中学未毕业的文化程度,能在他乡打拼出一片天地,这在我们的家乡是被奉为楷模或者说是励志偶像的。每次三婆说起兰姑姑,都是无比骄傲的口吻。显然,她是以兰姑姑为傲的。因为兰姑姑总是给她很多零花钱,给她买各种衣服。
只是,去年我回老家时,见到了三婆,说起兰姑姑,三婆的神色有些复杂。三婆叹了一口气,说:“她离婚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们离婚三年了,只是最近才对外面说。那一刻,我看见了三婆满脸的遗憾。毕竟在三婆的观念里,女人离婚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向来骄傲的三婆的脸上再也没了当年的光彩。我要了兰姑姑的电话号码。
于是,当我到大理旅游时,我尝试给兰姑姑打了电话,可打过去没人接。打了一次没人接,我打了第二次,还是没人接。后来,我给兰姑姑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是谁,我就在大理,如果方便可以见一面。没想到,一秒钟后,电话打过来了,兰姑姑说:“我一看是北京的号码,我没有北京的朋友,以为是推销的或者骗子呢,所以没接。幸好你发短信给我了。”
就这样,我在大理见到了兰姑姑。而兰姑姑说,她走在大街上碰到我是不敢认的。想想也是,我和兰姑姑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她记得我十岁时的模样,而女大十八变,自然就认不出现在的我了。
兰姑姑很时尚,做了漂亮的发型,化了精致的妆容,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有个快二十岁在念大学的女儿了。同时,兰姑姑还有一个在上中学的儿子。事业有成,儿女双全,按理说挺圆满的,为什么要离婚呢?
兰姑姑的前夫是军人,书念得好,人也聪明。而兰姑姑中学没毕业,老家是农村的,没有任何背景。不过兰姑姑长相甜美,成年后就去广州打工赚钱,挣了一点嫁妆。经人介绍,兰姑姑和前夫相识,彼此认可对方便结了婚,顺理成章地生了孩子。
后来,兰姑姑的前夫从部队转业,兰姑姑就嫁夫随夫,不再去广州打工了。因为兰姑姑的前夫聪明,再加上新婚的他们需要钱,于是兰姑姑的前夫就开始想办法做生意。最开始是用三轮车拉着一些玩具厂卖剩下的玩具来卖。
“那时候真的辛苦呀!我和他经常凌晨五点就起床去赶集,去占好位置,位置不好就可能卖不了什么钱。我们的钱都是这么一分分地赚下来的。我还记得有一次三轮车坏了,又下了很大的雨,他使劲往前推,结果玩具撒了一地,我们的玩具被淋湿后变了色,那就意味着要赔钱,想到白忙一场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那么多苦都吃了,如今有钱了、日子好了,还要离婚呢?”我问。兰姑姑叹了一口气,说:“年轻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赚钱,哪还管得了其他,更不懂得情感为何物,就是过日子,更不懂得打扮自己。只想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在城市里买套房子,弄个城市户口,那就很知足了。和他相处久了,问题就了。
他是军人,我中学没毕业,所以他对我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态度。的确,我学历比他低,我是沾了他的光。他是很聪明,可是他的脾气太差了,稍微不满意就给我脸色,就和我冷战,有时候还打我。看在孩子的分儿上,我就忍了。
后来,我以为生了儿子也许会好些,我就要了一个儿子。可是他还是没有好转。渐渐地,钱赚得多了,他的爱好变得多了,他开始不管店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店做批发,基本都是我在店里,看不到他的身影。后来,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们也吵架、也打架,但累了,就基本谁也不理谁了。
那时候,我觉得家是冰窖,我开始学广场舞,就为了躲开他。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渐渐改变,才开始关注自己、打扮自己。或许,那时候我有了危机感吧。”
传统的兰姑姑一开始是不愿意离婚的,因为担心自己的妈妈受不了,也担心对孩子有影响。毕竟,在三婆的眼里,她的这个军人女婿是很优秀的。可是,日子还是兰姑姑在过。况且,兰姑姑对娘家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吵架、打架的事情是瞒着三婆的。
兰姑姑的前夫一而再地要离婚,已经懂事的女儿见兰姑姑不快乐也支持她离婚。终于,兰姑姑咬了咬牙:离!两人谈好了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权的问题,二十年的婚姻就此结束。其实,两人已经吵了十年架,冷战了近十年了。
兰姑姑从一个中学没毕业的农村打工女,到现在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有了自己的加工厂,有了自己的门面,她每天和各路经销商沟通,已经成为女强人。
兰姑姑坦言,这份事业,早在十年前,就是她一人在支撑和掌控了,而前夫只是花钱的主,通常拿着十多万元出去逍遥一个月后再回来了。“我一直在努力和进步,而他却止步不前。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不再是任他辱骂和打骂的女人了。而他的大男子主义是不允许我的精神自信和强势的。”
商场是残酷的,要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商人的干练和精明是必需的,同时作为销售亲和力也是必需的,带团队管理能力也是必备的。这些,兰姑姑在实践中一步步地摸索,不知不觉地她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兰姑姑离婚后的第一年是最痛苦的,因为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打拼的意义,更害怕别人的议论和异样的眼光。所以,离婚后两人都协议不对外宣布。但是兰姑姑的神色和心情出卖了她,别人还是看出来了。
兰姑姑离婚后做过一些打算,要么就和孩子过不再要男人,要么就找个男朋友也不考虑再婚了,反正也结过婚了。像兰姑姑这样的女人,有房子有车有现金还有门市,必然会考虑再婚的现实问题,那就是财产。同时,她还要考虑男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再后来见到兰姑姑时,她告诉我她再婚了。结婚的对象是一个普通男人,是一个汽车教练,经济实力自然不能和兰姑姑相比。兰姑姑说:“想通了,两个人就这么回事,我每天很累,我就喜欢回到家有人把饭做好了,然后把碗洗了,把家收拾得很干净,最关键的是孩子也认可他。”
事业有成的优秀女人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要么是同样事业有成的有钱男人,要么就是比自己弱的普通男人。
女人,都想找个比自己优秀的男人,满足自己被征服的欲望和崇拜的心理。很多女人都会这么想,尤其是年轻女人。
德国总理默克尔找了一个大学老师当伴侣,澳大利亚前总理吉拉德的恋人是一个发型师。很多年前,我看过一部港剧,名字忘了,只记得汪明荃饰演的富豪太太在富豪丈夫去世后,嫁给了富豪的司机。那时候,我总是对这些女人的选择很不理解,觉得她们太亏了。
到后来,才明白:当一个优秀的女人经历了很多,经历了孤独和寂寞,看清楚了世间本质后,她会清楚嫁给比自己更优秀的男人固然很好,被万人羡慕、受人瞩目,可更多的是别人看不见的寂寞和忍耐。所以,成熟的女人,开始不太在乎面子和别人的眼光了。没我有钱又怎样,没我优秀又怎样?只要能让我开心、让我舒服。要知道,女人终究是需要被爱、被关心、被呵护、被温暖的,其他都是虚的。
事实上,感情中,温暖的里子比华丽的面子更为重要。
所谓成熟,就是务实,在乎眼前的一餐一衣一杯温水一句问候。而真正的爱情,最后都落实在这一餐一衣一杯温水一句问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