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稿。
我玩过最自由的游戏是:《Minecraft》。
断断续续玩了一年吧……而且打得非常差。
最大的感受,听来会很奇怪: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这是好的。
然后是意识到,我有多不懂得利用我的自由。
然后是:许多时候束缚我们理想的,并不是自由。
最后是,相对乐观地觉得:世界真是很大又很多能人的。
在玩《Minecraft》之前,我玩过其他各色沙盘类的东西。R星的历代GTA以及《荒野大镖客》、《巫师》、《黑色洛城》,包括自由度并不算高的《如龙》系列,都算经历过。
摸到《Minecraft》之后吧……就不太一样了。
首先,这个游戏比起其他沙盘来,更广袤无边,更多样(因为随机生成世界嘛),然后,自由到没有目的。在日常的生存模式下,我会觉得很茫然。我也曾经用放牧模式,一路走,一路盖房子住。这种事情没法跟别人交流,因为别人的地图跟我不同。只是看世界。
(这一点还跟玩《Journey》不同……)
我还记得有段时间,我选择在一个山顶住下。因为现实生活里,我每天跑步回家时,会看到路口绿色路灯,每次看到,便觉得“回家了”。所以在游戏里,我也在山顶做了个绿色灯塔。那是我完成过的仅有的几个完整建筑之一。
然后,就是,出去晃荡很久,然后看着方块型的云往回走,往回走;到看见山崖上的绿色灯塔时,也觉得,“回家了”。
怎么说呢?这是一种“我自己的世界,我自己的家”那种感觉。别的游戏的世界多少有个目的,自己的世界里,好像,做什么都行。甚至只有溜达本身,就是目的了——那些喜欢打开沙盘游戏,出去溜一圈,啥都不干就关了的朋友,一定明白这一点。
然后,和大多数玩家一样,过了生存模式后,就开始喜欢创造模式了。
我也玩建构类元素的游戏——也就是修房子。《帝国时代》稍有闲暇,就会将国家规划得井井有条。《信长之野望·天下创世》里,我也会将天守阁、城垣、长屋修得妥帖。《三国志11》的玩家大概都有强迫症一样的修房子爱好。《文明》玩家就不说了……至于《模拟城市》之类,当然也都摸过。
那会儿当然觉得,自己也很懂城市规划了,很懂空间应用了。文艺复兴前后,佛罗伦萨有一批爱画图的老师,动不动要把城市规划成太阳辐射型、大正方形什么的,我大概就那德性,觉得自己特别能规划,为啥现实生活里建筑师跟规划师搞不好……
《Minecraft》有近乎无限的自由。什么都可以建构。因为其实没什么目标,所以完全可以打开,发呆,晃荡一会儿,或者,再造一个世界。这一点众所周知,不提。而且看久了之后,连那种像素感都成了萌点——我一度打了两小时,抬头看看现实世界,“真没劲!一点都不方!”
然后呢,时间长了,开始觉出点别的了……
我是个很拙劣的轻型玩家,所以实际上一直也没建成过什么。在我感受里,这玩意跟乐高积木是有一点相似的:并没有现成模型给你,你自己从零开始做。没有限制,足够自由,做呗?
忽然间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先前我玩的修房子游戏,多少是有限制的:基本元素是在的,比如玩《天下创世》或《帝国时代》,你只需要决定盖哪种建筑,你也只可能在那几种建筑里面选。最后做出来的,是在一个选择框架里的可能性罗列。但真到了《Minecraft》里,真的可以做一切时……就真有点茫然了。
这一年来,我许多次都是开了游戏,发呆;做这做那,最后也没做成什么。看视频,看做法,也想学着大神自己建一座城之类,然后就发现动手能力确实弱,以及,从零开始的建构的确好难。如果说之前的游戏,是给了我一碗方便面,让我决定自己怎么煮熟的话,《Minecraft》就是给我一片麦田,怎么种,怎么收,想做什么食物,随意;但是播种、收割、脱粒、和面……自己来。
以前我常觉得,限制我的是框架和自由。但真到了有自由时,就不太懂得运用了——好像做什么都成,但实际操作起来,又是一塌糊涂。
怎么说呢?就是所谓胸中并无丘壑了,没有那种空间感和建构。
与此同时,也多少明白了一点:许多时候,真不是框架和自由在限制我,而是我根本缺乏基本的建构能力、常识和技术。真给我一堆材料让我创造,我还真创不出什么。
所以越玩到后来,对设计、建筑、规划的大神们,越多敬意。
往大了说还是,任何事都是,自己亲自上手从基本做了一点点,就会发现,有成就的,都多少属于强迫症和热爱者啊。
越是给你自由,越是有真能耐、有真热情的人,能制造出更多玩意儿。
说最后一点。
虽然我打了一年多,其实也没打成啥——大概自己建成过几个茅舍、几个楼梯之类吧。功能性建筑就没完成过几个,基本就是当地标用。
但因为了解了这中间有多困难,多少能欣赏其他大神做的东西了。
没事看个视频或者看个图,想象一下是怎么做成的,嘿嘿自己傻乐一会儿。偶尔有种“好了我觉得自己掌握了”,想做点什么,虽然还是做不了。开个创造模式,自己做了会儿,嗨,啥都不是。算了。
自己真的写过东西,才理解写好东西多难;自己真的做过菜,才知道大厨多厉害。我自己没打出来,但多少明白那些建构起一座城的,有多厉害了。
懂得欣赏并不算多了不起,但比懵懂无知,还是要好一点的。
而且,接受自己其实挺差劲的,也无所谓。因为毕竟,是自己的世界嘛。
当拥有无限的自由,才会发现,意义这种事,真的是自己给自己找的。
有了自由之后,技术、才能和热情,才见出差距来。
这点道理,也并不只适用于《Minecra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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