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租车,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中国的驾照在这里能用,但需要先翻译成英文,还需要权威机构盖章。我预先了解了这一情况,幸好把文件准备好了。儿子还没有到22岁,算是青少年开车,需要买一个特别保险。为了避免路途意外,我干脆给汽车上了全面保险,就是不管事故是谁的责任,保险公司都全赔,再加上异地还车产生的费用,加起来3天居然要一千多澳币,一点都不便宜。
我们租了一辆Toyota的小型SUV,油电混用车,不算好车,但后备箱大,可以放下行李,颠簸的道路也还经得起折腾。之所以选择自驾,除了沿路风景的吸引力,还有一个深藏的原因,就是在路上的三天,我可以和儿子有意无意进行更好的交流。这样的交流,既是情感的、亲情的,又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互相信任和合作,消除了在家里一本正经的说教,同时又加强了互相的联结。儿子也快大学毕业了,孩子们长大的过程,就是把背影留给你,渐行渐远的过程。现在儿子还愿意和我一起自驾远行,不怕我唠叨,已经是了不起的恩赐了,算是孩子对我的一点孝顺吧。
在澳洲开车,还有一个问题,在中国开车的人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澳洲的驾驶座在右边,是左道行驶,和香港是一样的。我以前从来没有在左道开过车,除了刹车和油门都是用右脚踩以外,其他的一切几乎都是相反的,挂挡需要换到左手,雨刷也要换到左手,而打方向灯换到了右手。肌肉记忆是最顽固的记忆,也是不断重复才能熟练的记忆。我一路上开车,常常扳雨刷的时候扳成了方向灯,而扳方向灯的时候又扳成了雨刷,来回折腾,手忙脚乱。幸亏时时警惕,没有从左道开到右道上去,否则就乱套了。在车道上行驶,总觉得右边距离不够,不知不觉往左边偏,常常引发旁边车道的汽车汽笛长鸣,创造了高速公路上鸣喇叭的热闹。一路上我和儿子交替开车,我已经多年没有开车,儿子大二的时候学了开车,总共开了一个月,已经两年没有摸过车了。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歪歪扭扭上道,从熟悉的右道变成了左道,一路上应该把澳洲人民吓得不轻。还好,这里的人民比较宽厚,一路上三天,好像没有遇到什么人报警抓我们,只是汽车里常常传出尖叫,简直跟到了屠宰场一般。
本来我打算一路过去,开到哪里算哪里,到了哪个小镇,如果累了,就找一个路边酒店住下;饿了,就在路边随便找个餐厅吃饭。但朋友说这是元旦,大家都放假旅游,极有可能你到了地方根本找不到宾馆,只能露宿街头,所以最好能够把宾馆先订好。我想,如果预先订了宾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当天都得到那里,就变成了赶路,多没劲啊。但想想露宿街头也不太合适,所以还是让朋友帮忙订了两个晚上的宾馆,第一夜住在麦考利港(Port Macquarie),第二夜住在拜伦湾(Byron Bay,都是沿路海边的小城。朋友还想把两天晚上的餐厅给我订好,说因为放假很多餐厅不开门。我说求求你了,你给我一点自由好不好,如果所有餐厅都关门,我也可以在便利店买个面包充饥。我最喜欢的,就是沿着陌生小镇的街道散步,如果看上哪家餐厅或者小吃铺,就一头扎进去,享受一顿意想不到的美食,这才是人生应该有的乐趣啊。
另外一个问题是导航。国内的手机地图,到了国外都是没法导航的,到了国际上,导航用GOOGLE地图是最合适的,我日常用的是华为手机,到了国外,导航就是死鱼了,幸亏我有一台苹果手机备用,用的也是国内的移动卡,但因为手机自带地图功能,所以在澳大利亚导航没有困难,可以选择中文或者英文提示,细节详细到了多少米。我们把手机导航接入到汽车的屏幕上,一路导航过去,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中国开发了这么多的手机地图,但没有一个地图能够做到在国际上精准导航,有的干脆国际地图一片空白,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但在苹果手机上用国内SIM,过了两天,就没法定位了,幸亏我儿子的手机是国外的,改成了他的手机导航,继续前进。
我们自驾的第一站是纽卡斯尔(Newcastle),离悉尼一百多公里。从悉尼城开出去,我们很快就上了M1公路,有的路段也叫A1公路,刚开始我以为是两条不同的道路,后来才知道这是同一条道路。毫无障碍,一路通行无阻,没有岔道也没有红绿灯的路段,就叫M1。M相当于motorway,就是高速道;在经过城市,有红绿灯,或者有左右出口岔道的路段,就叫A1,A代表什么我不知道。M1和A1加起来,就叫澳大利亚一号公路。澳大利亚四面环海,几乎所有城市都环海而建,而把这一圈绿色翡翠、城市村庄,串成一个巨大项链的,就是一条全长14500公里左右的环澳大利亚公路,也是当之无愧的全球最长国道。
这条公路,道路宽阔,环境优美,穿越了各种地形地貌、森林湖泊、河流山地,还在道路两旁安排了不时可以岔出去的旅游道路(Tourist Drive),大海在右边常常若隐若现,左边更多的是起伏的山峦,不那么高峻,但被森林覆盖,青翠欲滴;有的时候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还有草地上点缀的牛群,一派桃花源般的田园风景。如果心中无事,在这条路上旅行,应该是一种超级享受。路边点缀的村庄和城镇,都可以成为旅行的歇脚点。澳大利亚是一个安宁友好的国家,走到任何一个城镇,你都基本不用担心被抢劫,或者被鄙视,尽可安心做自己。只要语言上还能够沟通,应该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可自拔的困境之中。如果想环澳大利亚自驾玩一圈,把重要景点和城市都走一遍,估计至少得要两个月的时间吧?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做过这种旅行,以后有了更多的时间,我一定要来走一趟。
纽卡斯尔(Newcastle)是澳大利亚第六大城市,也是新南威尔士州历史第二悠久的城市。这听起来好像这个城市很大的感觉,但按照中国人的城市标准,你发现它就是一个小镇。这个城市的历史也不至于多么悠久,从有西方人到达这里,把土著人赶走成为居住点,也不过是200年的历史。
大家都知道,澳洲最初是英国流放罪犯的地方,1797年,有个叫约翰的中尉,从悉尼一路向北追击逃犯,结果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发现了一条河流,就是今天的亨特河,觉得很美。随后,殖民者又发现这个地方盛产煤炭,于是派了大量罪犯来挖煤,结果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危险之地,被称为地狱之洞。1804年,这个地方几经改名,最终被定名为纽卡斯尔,按照英国的一个城市起的名字。但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城市。在罪犯们几次造反之后,1823年,这里的煤矿终于基本上由正常的煤矿工人开采,罪犯已经是极少数人。
煤矿的开采引发了地区繁荣,形成了小镇,海上船来船往运煤,为了使船只进出完全,又修建了很长的防波堤,没有想到这里还是个深水港,到今天,万吨轮依然可以直接停靠在海湾里的码头。我们到达的时候,刚好有一艘万吨轮驶出港湾,一会又有一艘空船万吨轮被引入码头,据说进出还是来装煤的,煤炭出口,到今天为止还是这个小镇最大的业务。
小镇很安静也很干净,整个海湾平静如镜,海边栈道上,有一些人在钓鱼,更多的人在三三两两散步。今天是23年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在休假中,小镇的生活本身就慢,现在显得更慢了,好像大家都无所事事的样子。海边几个饭店酒吧里面,坐满了人,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大家好像还在悠闲地吃饭喝酒,更多的人喝的是啤酒,一杯一杯,从中午开始就喝,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结束。我们找了一家叫NAGISA的日本餐厅,点了烤鸡和炖牛肉,一边看着远处的海面,一边欣赏周围食客的悠闲,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大部分都是本地居民,居然也还有不少年轻人,表明这个城市并没有老去,年轻人也没有离乡背井去外地打工。饭后我们沿着海滨步道散步,又到城市博物馆去看了看。博物馆是免费的,里面有一个馆展示了城市简单的历史,另外一个馆则展示了采煤流程和用煤炭炼钢的流程,还放了一个巨大的钢炉进行示范。这是一个简单的城市,简单到了没有故事可讲,而强迫罪犯采煤的故事,又不好意思去讲,于是遮遮掩掩就过去了。
但不管怎样,今天这个城市是美好的,岁月已经荡涤了曾经的污秽和难堪,当初罪犯的子女,今天也是小镇堂堂正正的公民了。我们驶入小镇的时候,好几条道路都被封堵上了,一问,才知道,纽卡斯尔今天晚上也要放烟花。晚些时候,很多市民会涌到海边来看烟花。后来,我才知道,跨年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澳大利亚城市,都会放烟花来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
我们在小镇留恋的一会,去Fort Scratchley看了看。这是一个要塞,坐落在Flagstaff Hill山上,这座山就是当初约翰中尉追击逃犯,发现煤矿的小山,后来为了保卫出海航道,就在山上修建了堡垒。二次大战的时候,日本的潜水艇轰炸了纽卡斯尔,防止这里的煤炭提供给盟军作为物资,这座要塞成为轰炸的重点。要塞上的大炮也进行了还击,但潜水艇在水下,找不到目标,所以只能胡乱回击一下。二战之后,这个要塞几乎被废弃,2004年政府拨款进行了重修,开放为博物馆。今天的要塞,已经成为了一个讲述保家卫国英勇故事的地方。可惜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下午4点,关门了,除了在外面看了看要塞的形状,里面是什么,完全没有看到,只能悻悻离开。
从要塞上,就可以看到前方有一条长堤,长堤尽头是一座独山,这座独山叫Nobbys,山上有一座白色的灯塔。那座灯塔的孤山和要塞之间,本来是海,为了防止波浪冲击航道,修建了防波堤,把孤山灯塔和陆地连接起来了,后来为了运煤,还在堤岸上修建了铁路。再后来,铁路不用了,被拆除了,就变成了老百姓的步道,可以从步道上一直走到灯塔上去。Nobbys这个名称,本来还指纽卡斯尔整个城市,后来逐渐就指这个小岛和岛上的灯塔了。灯塔是1855年首次建造的,那个时候,运煤的船只进进出出,已经十分需要航道的指引了。
我们也沿着步道走向灯塔,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走到后发现灯塔是关门的,边上步道继续延伸,我们以为是到灯塔后面去的,绕过去一看,发现防波堤继续向大海延伸,巨大的人造水泥块,堆砌起了巨大的堤岸,又向前延伸了至少五百米,一边是被防波堤保护的安静的航道,一艘大船正在缓缓驶入,另一边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大浪打在防波堤上,激起的浪花甚至从空中直接撒向堤上的路面。有警示牌在路边耸立,警告游人小心被大浪卷走,一旦卷走,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和儿子听着浪涛声,继续向前,一直走到了堤岸的尽头。堤岸两旁的巨大水泥块上,钉着一些铭牌,纪念着一些人名,不知道是真的有人在这里跳海了,被浪卷走了,还是就是一种对喜欢大海的家人的纪念而已。我们在堤岸尽头,听了一会涛声,远眺了大海尽头几艘航行的船只,又一路奔跑返回停车场。从这里我们要出发到今晚住宿的城市
麦考利港(Port Macquarie),现在已经是5点半,还有200多公里的路程。
重新回到M1路上,路经福斯特小镇(Forster),决定拐下去看一看。澳大利亚的沿海小镇,其实发展的历史都有点大同小异,先是一个小小的定居点,因为有良好的港湾,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再发现某种物资,贸易就起来了,更多的人聚集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城镇。有些小镇因为风景优美,来度假的人逐渐多起来,即使没有什么贸易,也变成了度假聚集地,以旅游度假作为自己的核心业务,形成了可持续发展的模式。
福斯特就属于这一类的小镇,这里有美丽的海岸线、漂亮的沙滩、碧绿的湖泊,离开悉尼也不算远,于是成为了有名的度假地之一。非常可惜我们到达的时候是阴天,看海看湖都是灰蒙蒙一片,水色也很暗淡。澳大利亚的海边,只有蓝天白云之下,才能显示出其迷幻的魅力,就像美女穿上了多彩的丝袍,美上加美。阴天之下,就像美女从头到脚罩上了一件灰蒙蒙的麻布,再也看不出倾城倾国之貌。
我们到达福斯特小镇,已经接近黄昏,小镇极其热闹,人们在海湾两边的草坪上,聚集嬉戏,临时建立的游乐场里,孩子们欢声笑语。大家坐在草坪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在等待着晚上开始的烟花盛宴。估计他们今天在这里,要一直坐到12点,直到跨年烟花放完,才会依依不舍离开。很多人是开车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平时他们住在山里的农场里,一年到头寂寞劳作,好不容易有这样一场新年聚会,就携家带口赶过来了。一年又一年,这一节日,在人们内心,已经形成不变的期待。可惜这两天天气不好,阴天、刮风,还时不时下雨,很多人带了雨衣雨伞,但恶劣的天气,挡不住人们对于美好聚会的向往。
互相聚集欢闹,是人类的天性,也是人类在艰苦的生存中必须要寻找的一点欢乐。
从福斯特到麦考利港,还需要一个小时,我们推断,在麦考利港,晚上一定也有烟花表演,我看了一下导航时间,8点半能够到达宾馆,也就意味着9点的第一场我们也能够赶上,12点那场,我们毫无疑问能够让烟花的灿烂,陪伴着一起过年了。走上高速,天色逐渐黑下来,三车道几乎笔直的高速公路不断向前延伸,路上已经几乎看不到车辆,只有我们一辆车在黑夜中孤独地向前行驶,车灯的光亮划破前面的夜空,2023年还剩最后几个小时,我们就像坚定不移奔向光明的战士,向着目的地狂奔。8点半我们终于到达入住的酒店Sails Port Macquarie by Rydges(麦考利港帆船酒店),酒店就在海湾旁边,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在酒店草坪上就能够看到烟花。入住后,我们订了大堂酒吧的餐位,很多人在这里吃饭喝酒,消遣时光,等待烟花从海上升起。我们点了晚餐,要了一瓶澳洲葡萄酒,边吃边等。9点整,烟花腾空而起,但放烟花的地点似乎离开酒店有点远,看上去并不夺目绚烂。
晚餐后,我们决定沿着海湾散步,一直走到市中心去。海湾拐了一个弧形的半圆,海边步道和草坪上有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大家好像都在等待午夜的烟花。我们沿着步道一路向前,感受新年除夕夜的气氛,那种祥和自在。从桥上跨过一条小河,我们逐渐靠近了市中心,海边椅子和原木上坐着的人越来越多,灯光越来越明亮,霓虹灯到处闪烁,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大群大群的年轻人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起伏蹦跳,那种强劲的节奏,让人的身体不自觉地跟着律动。有一个团队,干脆在草坪上搭建起一个大帐篷,用超级音响吸引着大批的人,有群魔乱舞的感觉,不少男人都光着膀子赤裸着上身,不少女士也只穿少量衣服,人们忘乎所以,欢乐的气氛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弥漫在整个城市的夜空。今天晚上天气不好,是个阴天,时不时还下点雨,刚好给夏天的酷热降温,人们根本就漠视微雨的存在,在欢乐中消磨最后两个小时2023年的时光。也许,2023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故事,有的可以倾诉,有的可能深藏内心,但所有这些都已经过去,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做着同一件事情,告别旧年,迎接新年。
旧年,只剩最后几分钟了,我们找到海边的一块空地,坐在垒砌的石块上,等待迎接新年的倒计时,终于人群中爆发出统一的声音:ten、nine、eight……two、one;在新年的第一秒钟,海上烟花腾空而起,照亮整个天空,人们欢呼、跳跃、拥抱,迎接新年的来临。我们也比北京时间,早三个小时跨入了2024年,告别了2023年的憋屈、无奈、慌乱、兴奋、彷徨、努力和挣扎,向新的一年出发,用期待、美好、希望、欢乐、勇气和力量,来拥抱新的不可知的一年,就像拥抱还没有揭开面纱的新娘,
不管面纱后藏着谁,唯有爱,能够让未来的日子充满期待
!我们没法选择时代,但我们可以选择在这个时代如何过好自己的生活。
烟花持续了10分钟,在漫天的繁花之后,绚烂戛然而止,海湾归于寂静,人们在尖叫呐喊之后,也复归于三三两两的人群,开始四散而去。胜地不常,盛宴难再,这真是人间常情。在烟花停止后,只有一分钟的时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好像老天也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人们猝不及防,无处躲藏,只能在雨中狂奔。我们自然也不例外,在雨中狂奔了15分钟,回到住宿的宾馆,浑身上下已经变成了落汤鸡一般。这开年的奇遇,是否是一种暗示,在2024年,新东方依然要风雨兼程,还是无畏风雨?
麦考利港尽管也叫做Port(港口),但好像从来没有作为真正的港口城市,也没有货物在港口进进出出。真正发展起来,是起于上世纪60年代的旅游业。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全球进入了大发展阶段,澳大利亚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产生了一批相对有钱的中产阶级,兴起了度假热潮。麦考利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一望无际的沙滩,各种海上运动,自然吸引了大量游客的来临,旅游设施和活动设施不断完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遂成气候。麦考利最初的发展,也是当作一个惩罚罪犯的居住点,后来除了罪犯,来定居的普通殖民者越来越多,几起几落后,终于成为一个稳定的发展之地。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打算先在麦考利港玩半天,就上网搜了一下到底有哪些可玩的项目。有一个项目是坐水上飞机,可以巡游美丽的海岸线,还可以到海上去俯瞰鲸鱼,于是打电话询问,结果半天也没有人接电话,估计元旦都放假了,只能放弃。又看了一下其他项目,那些坐船出海钓鱼或者看海豚的项目都放弃了,一是时间不够,二是今天元旦,项目应该都休息了。老外做生意,不会因为能够挣钱就没日没夜,到了休息日,他们常常不管不顾,关门大吉,自娱自乐去了。但有几个项目一定是可以去的。其中一个项目是可以去看一下考拉(Koala)。
这里有个考拉医院,专门救助受伤的考拉的,于是决定去看一看;还有一个项目是去热带雨林,雨林空中架设了步道,可以在步道上散步;再有一个项目是去看灯塔,这里每个海边小城几乎都有灯塔,有些灯塔平淡,有些灯塔壮观,造在高处的悬崖峭壁上,昂然屹立,目空一切,又指明航向,确保安全。麦考利港的灯塔叫Point Hacking Lighthouse,据说周边是极壮美的风光,自然要去看一下;网上又看到,这里有一个瀑布,叫Ellenborough Falls,是澳大利亚第二大瀑布,也是新南威尔士州第一大瀑布,搜了一下地图,离开麦考利港一个半小时,在西边的山里面,要开出去一百公里左右。我计算了一下时间,这些项目玩完,至少要到下午4点左右。今天晚上的住宿地是拜伦湾(Byron Bay),从麦考利开过去接近4个小时,接近400公里的距离,我想了想,也没有问题,只要晚上能够到达宾馆住宿就行了。
早上9点多开车出发。天气依然是阴天,昨天下雨后,空气湿润,充满了树和草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心情舒畅。儿子开车,我在边上协助看路,很快就到了考拉医院,坐落在一片茂密的桉树林中,开辟出了一块场地,建立了考拉医院,其实就是搭起了一片用铁丝网围住的分割空间,让那些被救助的考拉住在里面,总共加起来大概有20只左右。这些考拉,有的是在路上被汽车撞伤的,有的是和别的动物打架受伤的,被人捡到,送到这里来,养好伤了再放回原野去。我们看了一会,因为不收门票,捐了十元钱,又买了一只考拉玩偶,算是对公益事业的一点赞助。
离开考拉医院,开车到了热带雨林步道。这个地方是要门票的,我因为已经过了60岁,属于senior(老年人),所以门票比正常票便宜了两块钱,正常票八块,我的六块。在热带雨林中,他们建了一条长约1.5公里的绕了一圈的空中步道,悬在空中,以尽最大可能保护原始森林的生态环境,有动物通过也不受障碍。不过,这一片原始雨林就在城市边上,里面也没有太多的动物。步道上不时有招牌,介绍各种不同的树种,我们绝大部分都不认识,也没有时间细究,在步道上走了20多分钟,感受了一下雨林的浓郁腐蚀质地的气氛,就匆匆离开了。
下一个目的地是灯塔。出了热带雨林,我们沿着山路一路上行,很快就到了灯塔底下,汽车可以直接开上去,停在灯塔山下的环岛边上。从停车的地方到山顶的灯塔,只有几十级的台阶,很方便,山的形状也不险峻,上面几乎是一块平地,耸立着白色的灯塔。灯塔由一个小房子和圆形的灯塔组成,显得很精致小巧,但因为在山顶,估计晚上灯光亮起,很远的海面上应该都能够看到。灯塔山靠海的一侧,能够听到轰鸣的涛声。走到边上一看,才发现是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一直延伸到海里,黑色的怪石礁岩,林立水中。激荡的海水,泛着白色的泡沫汹涌而至,和岩石对撞,卷起千堆雪,在空中飘舞,又四散而去,再回归海中凝聚一体,聚集力量,伺机反扑,又被撞碎,千年万年。终于,有些岩石抵挡不住这种永不放弃的力量,轰然倒在海的怀抱之中。犹如千年的爱情,相爱相杀,相恨相拥,终于融为一体,不分你我。这是一种万古如斯的难分难舍,没有峭壁的挺立,便难以显出大海不屈不挠的个性;而没有大海的涵养,便没有峭壁不为所动的气势。只有这种互相的撞击,才显出冲突中互相依存的魅力。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天长日久,才能显出一个人是温润如玉,还是坚如磐石,是终成大器,还是残渣废物。
站在高处看澳大利亚的大海,是如此壮阔,没有任何障碍,一眼望不到边,就像摆脱了羁绊的人生,包容一切。
离开灯塔,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Ellenborough Falls。后来问了一些在澳洲很久的朋友,居然大部分人不知道这个地方,更没有去过,我心里顿时感到有点傲娇。这个瀑布,确实隐藏得很深,道路也不是很好走。我们一路开过去,基本上都是在乡村中的道路上行驶,大部分地方道路都不错,能够开到时速八十公里,但最后的五十公里道路,开始翻山越岭,有的地段还有滑坡,在修路,一路坑坑洼洼前行。山里景色绝佳,两边都是原始森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山中不时下一阵雨,雾气蒸腾,如入仙境,过了山口,突然像进入桃花源一般,豁然开朗,草地绵延不绝。
如果没有高大的桉树和南洋杉点缀在绵延起伏的草地中间,你还以为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这里应该是澳洲牧业的核心地带之一吧,很多牛群徜徉在草地之间,有些是肉牛,有些是奶牛,如此天然的牧场,难怪牛肉质量和牛奶质量那么好。这里的牛肉,应该很多出口中国,东方甄选卖的比较多的,也是澳洲原切牛肉。草地上有一些散落的房屋,间或有个村庄,和绿色的大自然融为一体,让人想起了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生活。
过了草原地带,又进入一山,这一次连柏油路都没有了,变成了砂石路,坑坑洼洼的搓板路,看来是专门为到达瀑布准备的道路,两边依然是原始森林。儿子小心翼翼地开车,我一路鼓励,20公里的砂石路终于过去了,随后又是豁然开朗,又是草地风景,竹篱茅舍的村庄,居然又有了柏油路,实在是神奇。再开几公里,路边指示牌指向一个岔路口,上书Ellenborough Falls,往上开二百米左右,便到了森林中的瀑布停车场。
停车的时候,正在下雨。停车场边上搭着一个简陋的小屋,小屋里有两个老大娘,正在卖零食,停车场里停着5、6辆车,看来尽管这里景色壮美,但路途遥远,每天来的人并不是很多。我问两位大嫂,瀑布离开这里多远,其中一位说,不远,就在下面,不想爬山在上面看看就行,如果要到瀑布底下,就得下山,有很多台阶。我看着正在下雨,就问有雨伞卖吗?她们说没有,但其中一位立刻冒雨走到自己的汽车旁,从车里拿出一把折叠伞,塞到我们手里,说拿去用吧。我们千恩万谢,冒雨出发去看瀑布。
果然,有一条小岔路,只要走几十步,就能够从侧面居高临下看到瀑布的全景。我提前看过资料,瀑布分雨季和旱季,旱季飘洒如丝,秀丽多姿,雨季奔腾倾倒,一泻千里,咆哮如雷。这两天一直下雨,明显算雨季了,瀑布从山中一口,喷涌而出,轰鸣而下,从上到下,大概有150米的垂直高度,瀑布被中间的层层岩石,撞击得珠玉飞溅,奔泻直到谷底,又团聚成一潭深黑色的水面,再顺着高低起伏的岩石峡谷,奔流而去。我们觉得这么看一眼不过瘾,决定从另外一个路口,沿着修建得很好的镂空台阶,下到谷底,仰视瀑布。
据说瀑布小的时候,还有人会去下面的水潭游泳,现在要去游泳,应该会被水砸得当场晕厥。台阶两边,绿色的原始森林,青翠欲滴,水珠在头顶,滴滴答答落下来,使得林中更显清幽。有几对游客走上来,气喘吁吁,看来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了。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路走下去,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谷底,耳朵里听着瀑布轰鸣,转了个弯,瀑布突然就像震慑人心的神灵一样,雷霆万钧地出现在你面前。仰视瀑布从天而降,比刚才的平视,多出了一份不可阻挡的气概,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生发出对于大自然无比的敬畏。我静静听着瀑布轰响,脑子里好像没有了别的念想。过了十分钟,我们打道回府,从原路爬上山坡,回到停车场。我和儿子爬山都还可以,不觉得特别累,尽管也大汗淋漓,但不至于气喘吁吁。孩子他妈就不行了,爬三步,停两步,好长时间才回到停车场。
我们上下山的过程中,雨就停了,回来我们把伞还给了两位大娘。为了表达对她们的感谢,我们点了比萨和可乐(3点了,还没有吃午饭),并给她们留了20元的小费,两位开心地收下,然后不断问候我们还需要什么。儿子坐下来,看了一下大腿,发现一条蚂蟥叮在他的脚踝上,吓得几乎尖叫起来。儿子在城里长大,没有过这种经历,也不敢用手去抓蚂蟥。我看了一眼,发现蚂蟥还没有真正咬进肉里,就用手把蚂蟥拉出来,扔到了地上。儿子的皮肤还是被蚂蟥弄破了,源源不断的血流出来,赶紧用餐巾纸擦掉。因为蚂蟥吸血,会先注入一种溶血成分,让血液不再凝固,所以流血会比正常多很多。结果儿子的伤口,流血了20分钟才止住。
看完瀑布,已经下午4点,我们要开车去拜伦湾。搜了一下导航,发现要开五个小时才能到,赶紧上路出发,又翻山越岭从原路返回,从山路到普通公路,再到一号公路。一路上我和儿子换着开车,终于在晚上9点之前,到达了拜伦湾的预订宾馆Hotel Mervell,据说是拜伦湾不错的网红酒店。
晚上9点的拜伦湾,依然非常热闹,毕竟是元旦晚上,大家还在过节。我们放下行李,去逛马路,寻找吃饭的餐厅。看到的几个餐厅都关门了,那两个音乐震耳欲聋的酒吧,很多人在里面疯狂地蹦迪,环境不太符合我们吃晚饭的状态。儿子在网上搜了一下哪些餐厅开门,终于按图索骥,找到了一家叫“BangBang”的餐厅,里面人声鼎沸,很多人在用餐。我想餐厅名称是不是受中文影响,是“棒棒”的翻译,后台老板是中国人?但看服务员,清一色都是西方人。我们坐下,点了一瓶香槟酒,要了生蚝,鱼和牛肉,美美地吃了一顿。
晚餐结束已经11点,我们又摸索着走到了海边,在沙滩上走了一会,听了一会涛声,看了看远处灯塔上不时转过来的灯光,划破长空照得好远。随后我们又回到街道,在几家热闹的酒吧间穿行。马路上有小车在卖热狗,供那些跳舞饿了的人填饱肚子,一如中国有些城市的街头,半夜城管下班后,那三三两两推车出来烧烤或做煎饼果子的小贩一样,摸黑做白天不允许做的生意。酒吧外有一两个警察站着,对周边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他们唯一的任务,可能就是确保在酒吧折腾的人,喝醉了不要出重大的事故吧。
我一路走来,发现澳洲大部分人,心态都挺平和的,更何况这些小镇的人们,平时都很安静,也就是节假日来热闹一下而已。澳洲有接近八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人口才只有两千多万,地广人稀,物产丰富,想不心平气和都做不到。最初英国的那些囚犯被流放到这里,绝对想不到他们的后代会如此幸福而富足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按原计划,我们是2号在拜伦湾玩一天,然后晚上开车到黄金海岸和女儿汇合。女儿昨晚已经飞到黄金海岸,今天下午,参加朋友的婚礼。从3号开始,全家再次聚集到一起,继续后面的旅行。但昨天睡觉前,女儿发来微信,问我能不能2号中午赶到黄金海岸吃午饭,她有个朋友想见我。女儿的请求,我自然不能拒绝,从拜伦湾开车到黄金海岸,只要一个多小时,也很方便。我调整了计划,取消了想去海边游泳或者冲浪的打算,早上起来去灯塔看一看,然后开车去黄金海岸。
拜伦湾,最著名的就是灯塔和沙滩,号称是澳洲旅游新时代的天堂。“拜伦角”是澳大利亚大陆的极东处,走到这里,就走到了澳大利亚的最东头。拜伦湾的名称,还和英国著名诗人拜伦有关,是库克船长用了著名大诗人乔治·拜伦祖父的姓。拜伦的祖父曾以航海的方式周游过列国,很有名气。诗人拜伦不羁的气质,和他祖父有很大关系。
第二天早上,早餐后9点出发,开车去灯塔(Cape Byron Lighthouse)。我儿子问,为什么总是去灯塔?我说每个灯塔的使命是相同的,为来往的航船指明方向,肩负着圣神的责任,但它们都有自己的特点,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它们脚下的地形常常不一样,或山头平地,或悬崖峭壁,或独立岛屿,或挺拔礁石;它们的形状也千姿百态,或高耸挺拔,或平和亲切,或孤高于岩石之上,或矗立于草树之巅。我看过的全球的灯塔,颜色上也是多彩多姿,有深红色高耸入云的,像披着红袍的伟大战士;有白色温婉娴静的,像披着白纱的翩翩少女;也有黄色的、橘色的、绿色的、甚至黑色的,各自彰显个性,挺立在风雨之中,永不退缩。我爱灯塔,在于它们忠于职守,在于它们登高远望,在于它们无怨无悔,在于它们在黑夜里,永远是航行者心中的希望和方向。
拜伦湾的灯塔,耸立在拜伦角之上。站在拜伦角上,就站在了澳大利亚的最东头,如果把澳大利亚比喻成一艘大航船,则拜伦角就是船头,灯塔就是船头照亮前进方向的明灯。拜伦角海拔150米左右,是整个拜伦湾的制高点,背面坡度平缓,可以开车直达山顶,但面海的一边,则是壁立千仞的峭壁巉岩。我们把车停在半山腰,沿步道走上去,有一种去朝拜的感觉。今天依然是阴天,大风劲吹,轰鸣的海涛声,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一路登高,壮阔的景致如一幅巨大的画卷,逐渐展示在眼前。海角延伸到海中,像一只强壮的胳膊伸进大海,拜伦角就像握紧的拳头,拳头里面,擎着高举的白色灯塔。向前方看,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大海;向两边看,左右两边都是月牙形的银白色沙滩,绵延到很远的地方,如雄鹰展翅。
沙滩前面的大海,大浪奔涌,前赴后继,惊涛拍岸,难怪这里是冲浪的天堂。我学过冲浪,尽管没有学会,但大浪把冲浪板托起的感觉,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自在和开心,是一种心灵的释放。左边的沙滩,海水碧绿色,浪头更加整齐而有节奏,很多人在浪头上跳跃滑行,右边的沙滩,海水如白马奔腾,汹涌扑向岸边。冲浪无所谓成功和失败,因为这是一项成功和失败,都会带来乐趣的运动,征服浪头,或者被浪头卷翻,内心都会充满喜悦。
白色的灯塔耸立在拜伦角的最高处,以一种宁静的姿态俯视着大海,俯视着人间的一切,就像一个开拨人生迷雾的圣女。那奔腾的大海,卷起的千堆白浪,似乎是一个英雄,在对自己心中的圣女倾诉。羁傲不逊的个性,在这里变得百依百顺,拜倒在圣女石榴裙下而终身无悔。除了灯塔,这里还有游客中心,里面展示着一些灯塔前世今生的图片;有一家咖啡厅,给疲惫的游客带来慰藉。这些房子,原来应该是守灯人的住房。这些守灯人,和灯塔一样,坚守到了忘记岁月,但从来不忘记每当黑夜来临,就点亮光明刺穿黑暗!到达灯塔,除了大路,还有步道(the Cape Byron Walking Trail)。这个步道,如一根丝带,蜿蜒于沙滩、丛林和岩石间,让人们用悠闲的心态,徜徉于大自然和天地云海之间。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否则在这十公里的步道上走一走,该是多么美好的经历。所有我们经过的这些澳大利亚小镇,都不应该用一种匆匆忙忙的姿态,穿行而过,每一个地方,都值得留恋三到五天的时光,让自己消融于忘记时空的生命体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