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2主唱波诺发起了这样一个活动,他邀请包括保罗·麦卡特尼、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奥斯卡三冠影帝丹尼尔·戴-刘易斯在内的48位当代世界杰出政要、作家、音乐家、文化偶像和演员,共同书写了一部回忆父亲的感人文集——《父子之间》。今天文章中的绝大部分内容来自这本书(段落有删节)。
父子关系是神秘的,本书所收集到的父子间的关系也各不相同。尽管书中主要是父亲们的故事,但却更多地向人们展示了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文章作者们的内心。我记不起是谁曾跟我说过:“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就要了解他的记忆。”
——波诺(U2 乐队主唱)
《父子之间》前言/未读出品
1 塞缪尔·贝克特和他的父亲
塞缪尔·贝克特
活跃于20世纪法国的爱尔兰作家,创作的领域包括戏剧、小说和诗歌,尤以戏剧成就最高。他是荒诞派戏剧的重要代表人物。学生时代游历巴黎时,与侨居巴黎的爱尔兰著名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相识,精通数国语言的贝克特被分派作失明的乔伊斯的助手,负责整理《芬尼根的守灵夜》手稿。1969年,他因“以一种新的小说与戏剧的形式,以崇高的艺术表现人类的苦恼”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塞缪尔·贝克特,1964
塞缪尔·贝克特(Samuel Beckett)是个忧郁、孤僻的人,他描写痛苦、失落和疏远的著作堪称杰作。但他和父亲的关系中却没有这些负面情绪,反倒是充满相互喜爱和轻松感。贝克特的父亲是一位并不精通文学、安静地生活在都柏林的计量师。在贝克特的信中,甚至在他最后的作品《陪伴》(
Company
)中,他都清楚地表现出对父亲的敬仰。他非常怀念同父亲一起在都柏林南边山中的远足时光。1933年4月,他对朋友写道:
“今晨和家父一起愉快漫步。家父心存一种优美的哲思,日渐老去。他把蜜蜂、蝴蝶同大象和鹦鹉做比较,并谈到了他和测量员的契约。他蹒跚穿过树篱,踩着我的肩膀翻越围墙。
他口无遮拦,驻足休息,欣赏风景。我的生活中将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人。”
4 个月后,贝克特的父亲去世了,他又写道:
“他享年61岁,但他的容貌和作风远比这年轻。只要还有口气,他就和医生们谈笑风
生、口无遮拦。他躺在床上,发重誓说等他好些了,决不再做一丁点儿工作,他要开车到霍斯山顶,然后躺在蕨丛中放屁...... 我写不下去了……”
2 保罗·麦卡特尼与他的父亲吉姆·麦卡特尼
保罗·麦卡特尼
Paul McCartney 1942年生于利物浦。他同披头士乐队一起对世界乐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作为独唱歌手,四十多年来他不断推出佳作。他也是羽翼合唱团(Wings)的成员,曾荣获全英音乐奖(BRIT
Awards),为消防员乐队(The
Fireman)创作了半数尝试性作品,还曾为纽约市芭蕾舞团(New York City Ballet)2011年的舞剧《海洋王国》(
Ocean‘s Kingdom
)担任作曲。最近,他发布了自己的第16张专辑《新》(New)。
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将其列为所有时代中最成功的作曲家和唱片艺术家。
麦卡特尼与父亲
在我小时候父亲说过的许多话,让我今天想起来都非常喜欢。有句话是:“如果有事让你怒不可遏,就来和我握握手吧。”他去世后,我用他话里的精髓写了如下一首歌。
《来握手吧》
如果有事让你怒不可遏,
就来和我握握手吧。
这就是一位父亲要对儿子说的话。
我不在乎这事情是不是让人怒不可遏,
只要你我在这里。
来和我握握手吧!
只要你我在这里。
来和我握握手吧!
保罗·麦卡特尼
3 波诺和他的父亲鲍勃·休森
波诺
国际著名乐队U2乐队的主唱,同时也是1976年乐队成立时的创建者之一。他成功地将人道主义救济与地缘政治活动联系起来,被称为“融合慈善事业的代表”。他与人共同创立了EDUN这一环保时尚品牌;创立了慈善团体DATA[四个字母分别代表债务(Debt)、
艾滋病(Aids)、贸易(Trade)和非洲(Africa)];创立了慈善机构Product Red,为抗击艾滋病、肺结核、疟疾来募集资金;还创立了反贫运动组织One Campaign。 他通过给《彼得与狼》(
Peter
and The Wolf
)画插画,并为基金会出版的《办公日记》 (
Whoseday Book
)和《艺术集锦》(
Art:pack
)做出贡献,帮助爱尔兰临终关怀基金会募集资金。
波诺和父亲
“儿子,你的问题在于,你以为自己是个男高音,但其实你是个男中音。”
我的父亲叫布伦丹·罗伯特·休森(Brendan Robert
Hewson),大家都叫他鲍勃(Bob),他用这个无可挑剔的玩笑话给我牢牢钉上了一个标签。
他很擅长用锤子钉东西。
我家房子的内部就是一个 DIY 出来的梦。我母亲很会用电钻,她务实、坦率,并有和她的鬈发一样黑的黑色幽默感。“艾里斯(Iris)!” 一天下午我父亲在楼梯顶尖叫道,钻头从他两膝盖间的木销上滑到了他的腹股沟处,“艾里斯,我把自己给阉了!”母亲冲出厨房,我紧跟其后,正好看到他“自我阉割”
那一幕,母亲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都快站不住了。
父子间闹矛盾就像是古老的仪式,我们俩一直斗到他去世。那次我刚结束了 U2 乐队在伦敦的演出,飞回家乡来到博蒙特医院,躺在父亲床旁边的一张床垫上。他在半夜醒来,焦虑且不停低语。帕金森症使他不能发出他原本美妙的男高音。他的低语声生动且富有冲击力。
我叫来了护士,我俩都凑近他试着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父亲急促地喘着粗气,突然响亮且清晰地喊了一声“滚开”,然后说:“我想回家。我需要回家。”
在他最后的几周时间里,父亲为他的下一段冒险保存了体力——整天睡觉。护理人员如天使般的体贴照顾,(不仅使我父亲,也使我们每个人)把难以理解的痛苦变得尽可能易于承受。
我开始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画下来,也开始试着保持清醒,同时沉思上天赐予了我一位多么特别、有才华的父亲。我所有的创造力都来自他。他读莎士比亚的著作、画画、唱歌、跳舞。
他不是跟男士争论,就是逗乐女士。
我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能支持这种说法:有时亲密的关系会传承给我们一种天赋,一种能让我们渡过难关的东西。我无法做出解释,但是我知道,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我的嗓音变了。
我可以以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唱B调和A调,我现在是一名假装成男中音的男高音。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在法国南部一座空荡的中世纪山顶教堂里,我跪在古老的木椅上,深深祈求父亲的宽恕,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
4 马修·弗洛伊德和他的父亲克莱蒙特·弗洛伊德
马修·弗洛伊德
出生于1963 年,他于1985年建立弗洛伊德传播公司(Freud
Communications),并担任这家国际公关和市场营销公司的主席。他广泛参与了慈善、政治和文化活动,包括担任“喜剧救济(Comic Relief)”
活动的信托人、全国肖像画廊 (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的董事会成员,担任英国电影学院(British Film
Institute)的负责人以及皇家艺术学院(Royal College of
Art)的理事会成员。他也曾任
2012 年伦敦奥运会的沟通委员会成员。
马修·弗洛伊德和父亲
我父亲自传的开篇这样写道:
当我12岁那年,我的预科学校英语老师给我布置了一
项家庭作业——给自己写不少于三页的讣告。我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死亡——痛苦、缓慢、很不英勇,我还写了弗洛伊德作为三柱门守门员的完美球技,以及“他”所创建的城市公司使“他”成为了那个年代最富有的人之一。我还提到了游艇、因为涂着黑色口红而引人注目的女郎。最后我十分确信地写道:“他晚年的所作所为意味着没什么人会为他哀悼。”
最终我们发现这段描写不怎么准确。2009年,他在85岁生日的一周前去世。他的去世非常突然,因此既不痛苦,也不需要怎么英勇。他作为三柱门守门员,并不总是很称职。他生
前也并没有建立城市公司、没有游艇、没有因抹着任何一种颜色口红而十分引人注意的女郎。令人惊讶的是,他在晚年的作为倒并没有影响许多人为他的离去而哀悼。在他生前,他的名望让他烦恼。而在他去世后,各界讣告、推文和博客一篇接着一篇。有评论人士将其描述为全国范围内自发性的鼓掌送别。
5 比尔·克林顿和他的父亲小威廉·杰斐逊·布莱斯
比尔·克林顿
1946年8月19日出生在阿肯色州的霍普,于1992年当选美国总统,1996年连任。
离开白宫后,克林顿总统建立了克林顿基金会,致力于促进世界各地的卫生和健康状况。
2013年,为了认可克林顿国务卿和切尔西的贡献,这家基金会更名为比尔、希拉里和切尔西·克林顿基金会。除了基金会的相关工作,克林顿总统还担任联合国印度洋海啸灾后重建工作最高公使和联合国赴海地特使。他和他的妻子,希拉里·黛安·罗德姆·克林顿 (Hillary Rodham Clinton)国务卿生活在纽约查帕阔,他们有一个女儿切尔西。
克林顿的父亲小威廉·杰斐逊·布莱斯
我的父亲小威廉·杰斐逊·布莱斯在我出生前三个月去世了。他在去接我母亲的路上出了车祸。他在暴雨如注、路面光滑的高速路上行车,事故发生时被甩出去,摔到沟里晕了过去,淹死在沟里。
当然,我的母亲向我详细地介绍了我的父亲,并且告诉我他有多爱她,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他会有多么爱我。但我总渴望更多地了解父亲,这一生我都在试着通过他留下的东西和认识他的人讲给我的故事,去试着全面地了解他。
在我的童年时期,我想象的父亲形象是十分理想化的,尽管这一形象在我后来的岁月中有些地方暗淡了,有些地方被我新了解到的事情强化了,但我总是十分怀念这个我从未见过的最重要的人。当我自己也成为一名父亲,我试着牢记,这是我最重要的工作,也是我为了心爱的女儿最想做好的工作,也是为了一位失落的父亲——他被夺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礼物。
6 罗迪·道尔和他的父亲罗里·道尔
罗迪·道尔
1958年出生。他著有10部小说,包括1987年的《任务》(
The Commitments
)、
荣获1993年布克奖的《童年往事 》(Paddy Clarke Ha
Ha Ha)和1999年的《一颗叫亨利的星星》(
A Star
Called Henry
),以及最近于2013年出版的《勇气》(
The Guts
)。他还为儿童读者写作了7部书,为他的父母写了一部回忆录,出版了两本短篇故事集,以及创作了
电影剧本和舞台剧剧本,最近的一部是在伦敦皇宫剧院(
Palace Theatre)上演的《任务》。他同罗伊·基恩(Roy
Keane)共同写作的《后一半》 (
The Second Half
)于2014年10月出版。他现在在都柏林居住和工作。
罗迪·道尔
我父亲在巴里巴宁(Ballybunion)弄丢了他的假牙。这件事发生在1966年8月,当时我8岁,我父亲——我刚刚算出来——当时42岁。我在沙滩上坐了几个小时,看着他和我姐姐潜下水里又浮起来,潜下去又浮起来。那可是在大西洋里,所以他们找到他的牙或者任何人的牙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但是,最终——也是不可避免地,我听到了一声咆哮,他找到了,或是我姐姐找到了。他从水里走出来,有点像《诺博士》里的乌苏拉·安德斯,如果乌苏拉是个男的,而且刚刚找到了几小时前丢失的假牙的话。
我认为我父亲并不是故意弄丢了他的假牙。
我忘了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或者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一个浪头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假牙甩了出去。他张开嘴想说话,一
个浪又把他带了起来。当他落下来,假牙还在眼前,然后水花一溅,假牙没了。或是类似这样。他跋涉进大西洋,并没有打算弄丢假牙然后再找到。或者,他并没有把假牙藏在腋下——
能藏假牙的地方很有限,然后假装又找到了。丢假牙是个意外,再找到是个更大的意外。
但有时我也会感到奇怪。
他这一辈子,直到去世前,都在制造故事。他身后留下了一串故事,他说的话或者做的事,人们几十年后向我提起时还会忍俊不禁。
“他可是个人物。”
“他超好玩的。”
“你爸,他有点疯。”
“他可是个绅士。”
7 米克·希尼和他的父亲谢默思·希尼
米克·希尼
1966年出生于贝尔法斯特,是已故诗人谢默思·希尼和他妻子玛丽的长子。米克·希尼同弟弟、妹妹一起在威克洛、
都柏林和波士顿长大。他是记者、播音员,现在也是《爱尔兰时报》(
Irish Times
)的广播专栏作家,也定期为有关艺术的电视节目撰稿。他现在和妻子艾美尔(Emer)及两个女儿一起生活在都柏林。
谢默思·希尼一家
,中间的男孩是米克
·
希尼
回忆已经不在身边的所爱之人,令人忧伤。父亲如此完美,他的力量、他的建议和他的陪伴,我总能指望得上。他的生活之丰富令人难以置信。而当他离去,如此丰富的生活只能局限于几段记忆,是如此不公。在丧父之痛带给我的所有巨大打击中,最强烈的、毋庸赘言的,也是最伤感的,是意识到我们的友谊如今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只有我对我们共度时光的记忆能够将其定义。
对话,变成了独白。无论我尝试追忆多少我们共同的经历,我知道,对我们共同时光的描述总是万不及一。最多,我的印象也只能是一张模糊的抓拍照片,还带有我非常强烈的主观色彩。
我总是回想起克里斯和我以及父亲2013年1月在伦敦的一个小酒馆里度过的那个下午。前一天晚上,他刚刚在爱尔兰大使馆做了一次阅读会,像往常一样,十分精彩。
当天早上,妈妈和凯瑟琳去忙她们自己的事情了,我和弟弟收到父亲的短信,问我们想不想在坐飞机回都柏林和家人团聚前喝上一杯。当时刚刚到中午,但是这么随意的小酌一杯是难以避免了。
我们在他提议去的酒吧里最多待了一个小时,那是一间伦敦的文人曾经常去的SOHO酒吧。我们也没谈什么重要的事,一边打嗝一边讨论“现在喝白兰地还为时太早”。我不记得我们说过的话了,但是在微醺之中,我感受到了一种不言而喻的珍惜,这样的瞬间可不是天天都有。
还好,我们当时不知道这样的瞬间还能有几回。我最怀念父亲的一点就是和他进行这种交谈,也不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没有必要。我可以单纯地享受他的陪伴,感觉就像在晒太阳。
回忆这些瞬间令人心碎,但也是一种快乐。
8 科林·法瑞尔和他的父亲埃蒙·法瑞尔
科林·法瑞尔
1976年出生于都柏林。在过去的二十年,他一直以演员的身份工作于国内外。他扮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并享受其中的每个角色,但更偏爱其中的某几个。2009 年,他因在马丁·麦克唐纳(Martin McDonough)执导的电影《杀手没有假期》(
In
Bruges
)中的表演获得了金球奖(Golden Globe Award);2010 年,他凭借在尼尔·乔丹(Neil Jordan)执导的电影
《水中仙》(
Ondine
)中扮演的锡拉丘兹(Syracuse)的角色,赢得了爱尔兰电影电视奖(Irish Film and Television
Award)。他非常喜欢吃巧克力和芝士汉堡。他是一名父亲,同时也是一个儿子。
电影《死人的复仇》拍摄期间,科林把父亲带到片场来玩
关于死亡,我了解这么多,也曾站在自己身旁,看着自己死去,
我们成为的那个人,活在父辈们的眼中......
我曾看着自己的皮肤脱落、羽毛凋零,
我边看边想,这从何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