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16日,世界最后一位现代建筑大师
贝聿铭去世
,享年102岁。
巨人身影倒下,他身后遍布全球的建筑名粹永恒。
香港中银大厦、北京香山饭店、日本美秀美术馆、苏州博物馆、卢浮宫金字塔,此后游客的每一次造访,都将是对大师最崇高的致意。
贝家是苏州望族,贝聿铭少年时期随父到上海读书。
当时盛极一时的帝国饭店在建,
他听人说要建26层,心里狐疑:这怎么可能啊。
于是,每周都会特意去看看,高楼究竟是怎么一层层往上冒的。
谁成想,后来少年设计了一百多座建筑,最初的启蒙却来自这个简单的念头。
学校里,贝聿铭口语流利,家世和成绩都惹人注目,却连洋人的棒球队都没资格加入。
他渴望窥探大洋另一端的生活,成了大光明戏院的常客,精彩纷呈的好莱坞电影是一扇通往世界的窗口。
渐渐地,光影远比电影情节更吸引他。
多年后,贝聿铭师从建筑大师马塞尔·布劳耶,老头以善用光线和喝酒闻名。
“我没有学他喝酒,我学他的建筑。”
贝聿铭在他的调教下,
有了“光线魔术师的美誉”。
文化的隔膜越发刺激他,想要飞出去一探究竟。
1935年,
17岁的贝聿铭赴美留学,违背父亲意志,弃金融,选建筑。
当时,国人对建筑名校的认知,仅限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竟前有梁思成、林徽因两位知名校友的背书。
贝聿铭考入宾大,不到半个月便申请离校。
原因是不习惯宾大过于刻板的绘图,这令他没有发挥灵感的余地。
独自在异乡,凭借一腔孤勇,追求挚爱梦想,他再度报考麻省理工大学的工程系。
工程系给他日后的建筑理念打下了根基,入学后,贝聿铭如痴如狂地吸收各类建筑新思潮。
被建筑界视为“不入流”的现代主义建筑体系,在他脑海里盘根错节,茁壮发展。
当然书本不足以撼动他,真正影响贝聿铭的是建筑大师柯布西耶在麻省理工的演讲。
时人都不待见这个老头,他狂妄古怪、脏话满篇,贝聿铭却视他作偶像。
贴近他的建筑学识,还乐意模仿他的着装。
譬如
柯布西耶略显夸张的圆框演镜,贝聿铭跑遍大街,找到了同款。
此后几十年里,贝聿铭自信满满地戴着这架眼镜,走上世界建筑大师名坛。
麻省毕业后,又到哈佛深造,师从“现代建筑鼻祖”格罗皮乌斯。
学成毕业时,贝聿铭给导师一座上海艺术博物馆模型。
格罗皮乌斯直惊叹:
“这是我见过最精致的学生作品”。
贝聿铭身上具有浓厚的中庸之道
,这使得他与各类苛刻名流打交道时,都游刃有余。
当时美国建筑界有两条铁律:
受尊敬的建筑师不与开发商一起工作;从不聘用中国建筑师。
贝聿铭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打破了两条戒律。
他跟房地产巨头齐肯多夫合作,为他
商业住宅群,还帮母校麻省理工设计过科学大楼
。
叛逆二人组,饱受建筑界诟病,两人却合作极其愉快。
贝聿铭在
齐肯多夫公司,
接触到了“高端融资、城市规划、政府法规”,这些远超一名建筑师专业水准之外的东西。
成为了他一生在政治、权力、外交
中游刃有余的重要基础。
而贝聿铭出彩的设计也为齐肯多夫带来了丰厚的商业收益。
上乘的住宅质量,优质的外形设计,使他在居民间有口皆碑。
12年后,
贝聿铭自立门户,
这对拍档分道扬镳。
两人的确相辅相成,为彼此事业增色不少。
齐肯多夫还亲自写了封告别信,30年后贝聿铭重读,“依旧潸然泪下。”
贝聿铭事务所最初以设计民宅为主,接到美国国家大气研究中心项目。
对于事务所来说,既是转型的机遇,也是空前的挑战。
1967年,美国国家大气研究中心竣工,好评如潮。
贝聿铭事务所在美国打响了第一炮。
随后,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找到了他。
1963年,肯尼迪总统遇刺,家族筹建肯尼迪图书馆迫在眉睫。
全世界知名建筑师都赶来总统府竞标,贝聿铭身在其中,心不在焉。
在场任何一位的履历,都能碾压他,他心里只想着结束后随家人度假。
几天后,正度假的贝聿铭收到一封电报,让他打给杰奎琳助手。
谁也没想到机会落在了华人建筑师贝聿铭手上。
路易康、密斯这样的建筑界泰斗,也错失机会,建筑界一片哗然。
前者脸上有疤、不修边幅,后者高冷,杰奎琳都不满意。
唯有贝聿铭让杰奎琳感到,
“我觉得可以和贝聿铭一起实现一次飞跃。”
了解到第一夫人杰奎琳很在意仪表及别人对她的尊重,贝聿铭安排下属将事务所收拾得纤尘不染。
甚至将
接待室的旧墙壁也重新粉饰一遍,大大小小的角落都饰以鲜花。
“贝先生,您的事务所每天都有如此美丽的鲜花吗?”
“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夫人。”
出身贵族,他素来擅长营造美国人所想象的东方人,
“高雅、受过完美的教育,举止矜持高贵。”
自然讨得上流社会的杰奎琳欢心。
1964年,凭借中标肯尼迪图书馆,贝聿铭声名大噪。
而项目一拖再拖,从选址到最终建成,花了14年。
落成之后,杰奎琳不吝赞美,
“贝聿铭的唯美世界无人能敌。”
贝聿铭事业大展宏图时,一道阴影重重落下。
1973年,由贝聿铭设计的美国汉考克大厦玻璃外墙脱落,散落满街。
工作人员将脱落的玻璃,贴上了胶合板,媒体戏称“胶合板大厦”。
贝聿铭和事务所处在舆论中心,直接暂停了在美国的业务。
此后,汉考克大厦做了重修,但玻璃脱落的问题依旧时有发生。
为此还派生出一种职业,有人拿望远镜专门观察每片玻璃的移动,以防意外。
现在,人工观察被芯片传感器取代,整栋大楼总共有10344片传感器,连接到中央控制室。
一旦有破裂信号,便能管理人员便能及时更换。
强者总得迎风起舞,低谷中的贝聿铭接到了一纸聘书。
1974年,保罗·梅隆将美国国家美术馆扩建工程交与了他。
施工期间,贝聿铭的图纸遭到了工人们的质疑。
他要将外墙打造出锋利的切口效果,而工人们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不敢贸然举动。
他们围着贝聿铭一遍遍阐释,这样切割石头,容易破裂。在麻省理工学过工程的贝聿铭,当然都懂。
他许诺,一旦出了问题,都由他承担,这才安抚了工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