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
无罪枪击
文/宁迪
“你和你老婆多久没有性生活了？”医生看着病例本问赵易。
“三四年吧。”他想了想，好像有点心虚，“可能更久。”
“你平时会自慰嘛？”医生仰起头，神色严正。
“不会。”
“是没有欲望嘛？”
“有。”
“那为什么？”
“医生。”他打断说。“性生活我已经放弃了，孩子有没有可能？”
医生靠在座椅上，想了想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无精症？”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他走到门口，转身又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医生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赵易走出医院，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没有性生活？没有孩子？想到这些他颓唐的坐在地上，默默的饮泣。
“你老婆去了那里？”刘枚将黑色蕾丝内裤缓缓的穿上。
王涌从后面抱着她：“去动物园看畜牲了。”
她扭头贴着王涌的脸，“你不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挑了挑眉毛，“我要是一个好父亲就不该在这里。”
刘枚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她走到镜子面前整理衣服，说：“那我也不是一个好妻子喽？”她把头发扎好：“你回去吧。”
“你是怕你家赵易突然回来吧？”王涌一头躺在沙发上，试着只用两只脚穿内裤。左脚套进去，右脚套进去，一伸一拉，到了膝盖处，上不去了。
“你老公究竟什么毛病。”他用双手快速的拉上内裤，在沙发上站起来，“太过短小？”
正在画口红的刘枚回头瞄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我也搞不懂他什么毛病，突然有一天就硬不起来了，连孩子都要不了。”她咂咂嘴，“你还是快回去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汽车驶进院子，刘枚引颈张望。“遭了，他回来了，赶快走后门。”
王涌不慌不忙的穿好上衣，拍了拍她的屁股。从厨房取了一瓶酱油，说：“我可是来借酱油的邻居。”
他泰然自若的走了出去，与迎面而来的赵易打招呼：“去干嘛了？看你样子好像不对劲”
“没事，外面走走，散散心。”赵易忙不迭的掩饰说。
“哦。”王涌举起手里的酱油瓶，“我来借点这个。”
“哦，好。”赵易看着王涌欲言又止。
“怎么了？”王涌问，“你有话想对我说。”
赵易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要是你没事的话陪我走走，聊聊天。”
“好啊，没问题。”王涌满口答应，“我们可是老邻居。”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屋里打量他们的刘枚。
“说吧，老哥你怎么了。”远离住宅以后，王涌开门见山的问。
赵易又心事重重的走了几步，他觉得难以启齿。
“说吧，”王涌说，“没关系的，我们是老邻居了，我的为人你也知道，有什么困难说出来，需要帮忙或者需要保密我都能做到。”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王涌质问他。
赵易苦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好，我说。”赵易和王涌在长凳上坐下，赵易说：“你最近又没有看到有个男人来我家，我不在的时候？”
“男人？”王涌的眼神有些慌乱的看向了别处，“你不在的时候？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就直说吧，我的妻子出轨了。”
“怎么可能。”王涌愕然反驳，“嫂，嫂子不像那种人。”
“我确定。”赵易直视着王涌的眼睛，“我确定她出轨了，而且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王涌低低的干笑了两声。“我，嫂子……”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赵易说，“一个陌生男人。”
“什么陌生男人？”王涌疑惑的看着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赵易叹了一口气：“那个人你不认识，但是你可能见到过？”
王涌心里舒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问：“你是说那个人你认识？”
“对。”赵易点点头，望着住宅的方向，“我和你嫂子是同学，那个人也是，他以前还追求过你嫂子。”赵易拿出烟盒，递给王涌一根烟，自己点上一根，“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但是我肯定他们有问题。”
“你有证据吗？”王涌虚着眼睛问，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没有，”赵易说，“我根本就没有找，找到了又能怎么办？有改变不了什么。”
王涌沉默了一阵子，把手里的烟吸完，“你还爱嫂子吗？”
“当然。”赵易忧伤的望着他，他突然觉得心怀愧疚。
“你可以试着去挽回她。”王涌小心的试探说，“说不定她会回心转意。”
“没用的。”赵易将手里的烟头弹出去，“有些东西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我只想找个人说说而已。”赵易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王涌觉得他很疲倦。
“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涌有些抱怨的说。
“怎么说？”赵易问。
“我就很羡慕你，没有小孩。”
“你是说小米？”赵易诧异的看着王涌，“多可爱的孩子，我想要小米这样的孩子都想疯了。”
“送你好了。”王涌尴尬的笑了笑，“开玩笑。”
“你为什么不喜欢孩子。”赵易还是纠结这个问题。
“太麻烦了。”王涌苦恼的说，“每天想着玩，今天她妈陪她去动物园，明天还要我陪她去植物园。可是我还想玩呢，老实说，我结婚早了，没玩够。”
“要不这样。”赵易犹疑着看着王涌，“要不，明天我陪她去。”
“好啊。”王涌十分的高兴的说，“求之不得啊。”
王涌揽着赵易的肩膀，用诚恳的语气说：“老哥，你是个大好人，我和你讲实话。男人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嫂子在外面偷人你要看开，这些不是什么大事。她在外面乱搞，你也可以啊。”王涌朝他挤眉弄眼：“你别和我说你就从来没有乱来过？”
“我当然没有。”赵易一本正经的说。
“老哥。”王涌换了一种语调，“咱们都是男人，外面搞几个女人算什么，我就实话和你说，我在外面就有女人。她们可喜欢我了，天天约我开房。”
“你出轨了！”
“别说那么难听。”王涌讪笑说。
“你老婆知道吗？”赵易有些气愤，他没想到邻居是这样一个人，“你还有孩子了，小米以后知道了怎么办？”
“你别激动啊。”王涌手足无措，本来他以为说出这些会拉进与对方的距离，赵易这样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
赵易气呼呼的往回走，王涌跟在后面脸色难堪。
小米朝他们跑过来：“爸爸，叔叔。”
“小米。”赵易将她抱起来，举高高，“你明天想去植物园？”
“是的，叔叔。”小米一张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今天妈妈陪我去了动物园，明天该爸爸陪我去了。”
“明天叔叔陪你去好不好。”赵易和蔼的说。
小米做了一个鬼脸：“好吧，或许更好。”
赵易早上出门的时候闻到了香水味，他想妻子今天会出去幽会。虽然他已经说不上有多气愤，但他还是想阻止这一切。他在衣柜里找了一身运动服。“今天我打算带小米去植物园。”
妻子背对着他，冷言嘲讽：“怎么，自己生不出来看上别人家的了？”
他竭力的控制住自己，转身看着妻子的背影：“我是想问你去不去。”
“我对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兴趣。”妻子转过身来，嘴里叼着一根烟。
“那你对别人家的老公倒是很兴趣。”赵易审视着妻子。他本以为她会大声反驳，可是她只是垂下眼皮把烟抽完了，这让他感到沮丧。
他走到妻子面前索要拥抱，妻子有些将两只手无力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妻子的虚与委蛇让他十分恼怒，他一把夹住妻子的下巴，狠狠的咬住她的嘴唇，直到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出门的妻子在厨房洗碗，那个侧面令他心疼又怨恨。
赵易去找小米的时候，小米妈妈已经外出了，王涌正打算出去，不过他说还要在等等。赵易带着小米直接打车到了植物园。小米拿出一个一本《植物百科》给赵易，让他对照上面的图片一株一株的给她讲解，虽然他不明白这样的意义何在，但是他还是照做了，而且他觉得很快乐。他们还拍了很多照片，在各种奇怪的植物面前摆出奇怪的姿势。中午的时候，小米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饭盒，还有一些圣女果。
“这些是妈妈给我准备的。”小米把一颗圣女果放进嘴里，甜甜的笑了。
“你妈妈真好。”赵易称赞说。
小米一边往嘴里赛米饭一边说：“没错，我的妈妈很好。”她把饭咽下去：“叔叔也很好。”
赵易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他问。
小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不要小孩。”赵易沉默了，她继续说：“他们说你生不出来。”
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为什么?”小米的神情即天真又好奇。
“要不你做我女儿吧。”终于这个念头从他嘴里溜了出来。
“可我不是你的女儿。”她皱起鼻子，“虽然我很想这样。”
“你能叫我爸爸?”他突然觉得好羞愧。
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就拒绝了，“你不是我爸爸，我叫你爸爸那我就撒谎了。”她发现叔叔似乎很难过，她很轻很轻的对赵易说：“我是个好孩子，叔叔，我不撒谎。”
“对，你是好孩子。”赵易把她抱起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这样她就看不到自己偷抹眼泪了。
早上小米和赵易去了植物园，本来王涌上午就要出去的，但是外出的妻子突然打道回府还交待他做了很多琐碎的事情。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打算外出。
欢欢将他拦住，一手叉腰，一副要发难的样子。
“我们谈谈吧。”欢欢说。
“谈什么？”
“你最近在外面玩够了吧，”欢欢说，“我们做个了断吧。”
“什么了断？”
“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早就和你离婚了。”欢欢的左眼角挂着一滴眼泪。
王涌搓了搓手，干笑着想去抱欢欢：“别这样，你不要听人家嚼舌根，我和她们没什么？”
欢欢避开他，冷笑一声：“你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别这样。”王涌一把抱住她，“来，让我，亲亲你。”
欢欢又挣开了：“我们直接点，以后你要是在被我发现……”
“发现什么？”王涌凶悍的打断她，“婊子你是在威胁我吗？”他踢倒了一个垃圾桶：“什么玩意，老子想玩就玩。”
“妈妈？”小米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母亲。赵易站在她身后，双手插在衣兜里。
赵易有些尴尬的说：“植物园下午提起关门了，所以我们回来了。”
小米奔向妈妈的怀里，王涌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赵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我先回去了。”
赵易走出去，并没有往回家，他躲到窗户后面。他想看看王涌罪有应得的样子。另一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他的妻子刘枚。隔着围栏他与妻子对望着，这种眼神交流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他忽然想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对视了。“她心虚。”他这样想着。
“我们必须解决这些问题。”屋子里传来欢欢的怒吼，和小米怯怯的呼唤妈妈的声音。
他转身回家，他也有一些必须解决的问题，大概是同样性质的问题。
“好，那我就来解决解决。”王涌解下皮带，把小米拉开，“啪的一声”欢欢手臂上多了一条血红的印记，“怎么样，解决了没有。”
“畜牲，你他妈是个畜牲。”欢欢指着王涌大骂。
“妈妈。”被爸爸拖着的小米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她用力的捏着爸爸的大腿，“坏爸爸，不许打妈妈。”
“小米你去自己房间。”王涌指着一个房间说。
小米摇了摇头，她看着恐惧的妈妈，突然一口咬住了爸爸的大腿。
“小米，放开。”王涌一把拽起小米衣服，将其提了起来。
“你放开她。”妈妈冲过去抱着小米，踹了爸爸几脚，“滚开。”
“好好，”王涌两只手像是翅膀一样扇动，“你们母女情深，我滚了。”
“你最好死外面，”妈妈追到门口，痛苦的大叫，“不要回来了。”
“妈妈。”小米从妈妈的肩膀里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死是什么意思？”
妈妈皱了皱眉头，她把小米放到沙发上，小米仍旧等着她的回答。她按着额头挤出牵强的笑容说：“死，死就是，睡很久的意思。”
“为什么要让爸爸睡很久。”
“因为睡很久人就会改变，爸爸睡很久醒来了就会变成一个好爸爸。”
“真的吗？”小米从沙发上蹦起来，一跳一跳的，“快让爸爸睡很久，这样我就有一个好爸爸了。”
妈妈将小米揽住，紧紧拥抱，“会的，爸爸会变好的。”
晚上吃完饭，赵易试图性交，但是失败了。
他枕着胳膊肘问刘枚：“你和他做爱的时候什么感觉。”
“你说什么。”刘枚猛地转身面对着他。
“我问你和他做爱什么感觉？”
刘枚笑了笑：“你说谁？”
“除了我们那个老同学还能是谁。”
透过幽暗的光亮他看到妻子的笑容更深切更轻蔑了。
“好吧。”刘枚承认说，“我确实出轨了，但是不是他。”
“那是谁？”赵易依旧望着窗外，面无表情，好像并不关心。
“这重要吗？”
“确实不重要。”他苦涩的笑了笑，脱掉外套，钻到了被窝里。
“你打算怎么办？”刘枚问他。
他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
“要不，我们离婚吧。”刘枚也躺下，两人背靠着背。
赵易翻了个身仰头躺着。半夜的时候他起来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月光在刀身上闪烁着，他在刀身上看到了自己绝望深邃的眼睛。妻子平稳的鼾声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他把菜刀放回厨房，喝了一杯水又躺下了。他无法这样杀手妻子。
第二天刘枚又提了离婚的时候，赵易未置可否的“哦”了一声就拿着银行卡出门了。昨天晚上他就联系好了一个卖家，那人说能提供枪支，不过价钱不太公道。不过这有什么要紧的，子弹射出去以后，一切都结束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枪了，不过他自信能够一枪毙命。
他们约定的地点在长青路的一间公共厕所，他早到了半个钟头，一直在外面躲着，到点的时候他发现卖家进去了。他仍旧按兵不动，他努力回忆与妻子有关的甜蜜时光，可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再想想?他劝自己。电话铃突然响了，是卖家。他认为这是天意，他鼓起腮帮子吐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回家的时候他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径直走到了家对面的楼顶。
从黑色背包里取出一把狙击枪，架好支架。刘枚在卧室的房间，躺在床上似乎在考量什么问题。她起身跑到厨房，拿出一袋方便面。她焦虑的时候就会吃方便面，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改变，可是有些事情改变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迸射出凌厉的光，瞄准了妻子的头颅。妻子弯腰摸索着什么，一个鸡蛋？方便面加鸡蛋，这个习惯是因为他。当年他总是吃不饱，嚷着要加个鸡蛋，本来不喜欢吃鸡蛋的妻子因为他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想到这些，他突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爱，眼眶一红，泪水朦胧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