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窗望出去
你知道,应有尽有
无花的树下,你看看
那群生动的人
把发辫绕上右鬓的
把头发披覆脸颊的
目光板直的、或讥诮的女士
你认认那群人,一个一个
谁曾经是我
谁是我的一天,一个秋天的日子
谁是我的一个春天和几个春天
谁?曾经是我
我们不时地倒向尘埃或奔来奔去
挟着词典,翻着死亡这一页
我们剪贴这个词,刺绣这个字眼
拆开它的九个笔划又装上
人们看着这场忙碌
看了几个世纪了
他们夸我们干得好,勇敢、镇定
他们就这样描述
你认认那群人
谁曾经是我
我站在你面前
已洗手不干
∨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读陆忆敏《美国妇女杂志》
文:左秦
这是一首读之迷醉的诗,用词考究、构思精妙、语感奇佳,值得反反复复阅读的经典诗作。
《美国妇女杂志》,其女性立场是显而易见的。“我”和“我们”交替出现,妇女集体和妇女个体交替出现,太个体则私密化无法突出“杂志”性,太集体则无窥私之刺激感和更细致、平实、真切的刻画。
“从此窗望出去/你知道,应有尽有/无花的树下,你看看/那群生动的人”,读多了日常叙述口语、重构思轻遣词的口语,读到“应有尽有”、“生动的人”时,那种新奇感是难以言喻的。在一种诗风里浸润太久了,很容易就禁锢了自己,其诗感也会逐渐趋同,审美疲劳是在所难免的。我提倡冲突诗学,追求诗歌的快感,但快感之后呢?冲突之后呢?始终写得像个上窜下跳的猴子,真的会出经典吗?
“从此窗望出去”,窗是实窗,亦是隐喻之窗,比如说《美国妇女杂志》之窗、由个体抵达集体之思之窗、从男权看向女权之窗。
第二段列举可几种女性:把发辫绕上右鬓的、把头发披覆脸颊的、目光板直的或讥诮的。每种都展示了不同的女性立场。“你认认那群人,一个一个”,句式不寻常,有点儿像倒装。从整句到散句、从正句到倒句,错落有致。能值得反复回味的,并不只是其构思的巧妙、深度的神启句和谶语,其错落朦胧的句式亦是值得回味的。不过现如今,在句式上下苦工的诗人少之又少。即便有,都知识分子气、学院气、精英味严重而有点儿象牙之塔、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