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活得这么累,最大的问题在于信息过载——换句话说,我知道的太多了。
比如刷QQ空间刷出了个『王宝强写给出轨前妻的七句话,震惊女人圈!』,作为女人圈中坚力量,混吃等死的当代都市女性我立刻准备好震惊姿势,点开拜读。可没读完我就反应过来了,这七句话没有一句是宝强说的。
比如说这句吧:『终究,我的小钢炮,还是敌不过你的手榴弹』,朴实如宝强,怎么会用这种三流煽情手法呢?宝强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么?这几天关于宝强为人的报道我看了很多,我了解他。
其实我不止了解宝强,当下的明星红人个个我都了解。别说王宝强,什么洪荒之力张马CP,我知道的多着呢!正得意时我妈说哎,你上隔壁那超市买两头蒜回来,我急用。我说啊?隔壁还有超市?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你都不知道?我妈跟我瞪眼,超市都开半年了,开超市那阿姨是我广场舞队的领队啊,年轻时跳芭蕾。她跟她老公年轻时私奔的事儿,我不是还给你讲过吗?
我看着她一脸茫然。
我发现了,我的问题其实不是知道的太多,而是旁观了太多和自己无关的事儿,对身边的事儿,又知道的太少。
比如离我家0.87公里以外的东北菜馆中年小老板是个虔诚的说唱爱好者、TUPAC的脑残粉这件事儿,我就不知道。
搬来新家小半年了,邻居是个清瘦的小姑娘,细眉细眼,左边眉毛上头有颗红痣。喜欢喝可乐——常见她手里拿一听百事。
和邻居在电梯里打了无数次照面,没打过招呼。
也有小半年没认识什么新朋友,朋友圈里新人带旧人,横竖踏不出这个圈子。跟谁聊起天来都是那么点破事儿,轮轴硬聊,说没有过不耐烦是假的。
每天傍晚去超市,都能遇见那个蔫蔫的高个收银员。这一天拖到超市快下班了才去,正撞见他踩在滑板上意气风发。
什么我都知道。八卦轶事顺手拈来,但除了这些谈资以外,又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想知道。想知道邻居愿不愿意来我家一起看个电影,可乐我准备;想认识活法不一样的朋友,能一起聊聊华北的粮食长势;想跟滑板少年收银员搭讪,滑板这玩意好学不?我能学不?
但我怂,我规规矩矩不出头不主动,就结交着千人一面的朋友,过千篇一律的生活。靠追逐时事热点,给自己不落人后的安全感。
两个问题。
王宝强和菲尔普斯有什么共同点?是不是儿子都是美国人?
张继科和宁泽涛有什么共同点?是不是微博上各有五百万女朋友?
要我说,他们的共同点是人人都觉得自己跟他们很亲近,但其实所有这些半虚半实的公众形象,都离我们特别远。
所以有时候,还是更想认识一些够得着的、不一样的人。
于是昨天,我用某社交软件直播做了个实验:半小时里,我认识了四个身边的人。
先是离我家0.87公里的东北菜馆小老板,我打开app时正赶上他直播。『Give me a paper and a pen so I can write about my life of sin』,他摇摆,脖子上的金链子也跟着摇摆;
1.08公里外有个大姐在服装市场直播看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二十几个观众聊着,我夸她妆画的不错,她说我眼线半永久的老省sei儿了你也做一个呗;
我还目击了2.07公里以外酒吧街的一场钢管舞,女孩下了管儿就气喘吁吁地跑到手机前说谢谢。看她资料说『喜欢做饭』,自称『胖妞』,最喜欢的女明星是汤唯;
我顺便看了3.69公里外后海街边的一场民谣演出,歌手说他最近一年流浪了20个城市,我冷笑一声,把《热爱流浪,是脑子进水的症状之一》发给了他。
看多了明星八卦追多了热点,人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跟世界的联系很深,而世界上的事儿也就那么几样:撕逼舔屏累觉不爱;至于生活,明星红人的生活,那才叫生活呢!普通人的故事就该在人海里泯灭。
看身边普通人直播的这半小时里,我从错觉中苏醒:身边普通人不光比我想象的要鲜活,也比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和人要鲜活。能和这些鲜活的普通人聊上,友好交流也好翻脸大骂也罢,都比抱着明星八卦不放要有意思的多。
刚才大姐给我留言了,是半永久眼线女老板的微信,我有点肝颤;流浪歌手没回我,是把我拉黑了吗?钢管舞『胖妞』给我回了个笑脸儿,昨天我夸她舞跳得不错。
这种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对身边又多了解了一些,与世界的联系又深了一些,这是看100条明星八卦也给不了我的感觉——是一种怪异又美好的陪伴感,它让我觉得自己不孤单。
真的,我发现世界比撕逼和舔屏都要精彩。但最重要的是这次,我不再只是个旁观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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