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直觉的增长率陷阱
在股票投资领域,价值与成长的投资理念一直备受争议。投资者应选择高速增长的新行业新公司,还是坚守老而弥坚的传统行业和企业?西格尔给出了明确的回答:增长并不等同于回报。事实上,表现最佳的股票往往不是来自科技革命的前沿产业,而是那些看似停滞甚至衰退的行业。这一观点似乎有违直觉,但西格尔通过大量数据加以证实。
例证1:IBM和新泽西标准石油。1950~2003年,IBM所处科技行业以14.65%的增速高速增长,而新泽西标准石油所处能源行业-14.22%增速持续衰退,且IBM的收入、利润等各项指标均超过新泽西标准石油。然而在1950-2003年间,新泽西标准石油的投资者每年可以取得14.42%的年收益率,IBM的收益率仅为13.83%,这一差异拉长到53年,以1000美金为例,投资于新泽西标准石油已经累积到126万美元,而投向IBM仅累积到96.1万美元。
表:1950~2003年年度增长率(部门增长表示科技和能源部门1957~2003年的市场份额变动)
表:1950~2003年IBM和新泽西标准石油的收益来源
例证2:1950~2003年,美股提供给投资者最丰厚回报的4家公司依次是国家乳品公司(后更名为卡夫食品公司)、雷诺烟草公司、新泽西标准石油和可口可乐公司。这些投资收益最高的股票没有一只属于新兴增长产业,也并不位列科技革命的前沿。
例证3:标普500指数的回报率和投资原始成分股的回报率。固定地投资标普500指数的原始成分股比将投资组合随时按照指数成分的变化更新所得到的收益率更高,同时风险还更低,说明纳入更多高增长的行业和公司并未带来更好的投资回报,那些被剔除出指数的公司反而收益更高。
原因何在?
西格尔指出,决定投资收益的关键并非业绩本身,而是预期差。高科技行业的业绩虽好,但其预期已被股价充分体现。投资者过于乐观地认为这些行业还能带来超预期收益,从而付出了过高的价格。而这些行业瞬息万变、竞争激烈,少数成功者难以弥补众多失败者的损失。就产生了所谓的“增长率陷阱”。
这一陷阱不仅适用于公司层面,也适用于行业乃至国家投资。西格尔通过对比在美股中份额增长的金融产业与萎缩的能源行业的收益率发现,后者反而超过了前者。在国家层面,1992年到2003年中国的GDP增长率平均每年达到了9.3%,巴西年GDP增长率只有1.8%,但巴西股市的收益却要高过GDP增速更高的中国。
图:中国和巴西的股票收益率和GDP增长率
总结这一部分的观点:对增长的过度关注,导致投资者使用过多的资金追逐过少的股份,高增长企业价格被高估,使得投资回报不及预期,而那些有着合理定价或者被低估的资产(传统行业的成熟公司),反而给投资者带来了更高的回报。简而言之,过度追求增长率并非明智的投资策略。
二. 股价增长≠投资收益,股利才是关键
投资股票的收益来源主要有两个:股价变动带来的资本利得和股利。然而,在短期投资中,投资者往往过于关注股价波动而忽视了股利的重要性。西格尔强调,对于长期投资者而言,股利及其再投资带来的收益才是关键所在。
1. 股利与股利再投资是长期收益的源泉:尽管股票价格的波动为投资者带来了资本利得的可能性,但从长远来看,股利及其再投资所带来的收益才是投资者真正的财富增长之源。对于那些致力于长期投资的投资者而言,复利效应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显现其威力,使得股利再投资在总收益中所占的比重愈发显著。
为了展示股利再投资的效果,书中展示了一个简单的测算:从1871~2003年,除去通货膨胀因素后97%的股票收益来自用于股利再投资的股利,仅仅3%来自资本收益。如果在1871年把1000美元投资在股票上,那么到了2003年年底,剔除通货膨胀因素后,这些美元的价值将增加到近800万美元。而如果没有进行股利再投资的话,积累的价值将不足25万美元。
2.高股息收益率股票的长期魅力:历史数据揭示了一个现象,拥有较高股息收益率的股票,在长期内往往能为投资者带来更为可观的回报。因为高股息收益率往往暗示着企业具备稳健的盈利能力和充沛的现金流,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企业长期投资价值的坚实基础。
以书中展示的测算作为例证:若投资者在1957年12月底将1000美元投入标普500指数,到2003年年底,他将获得约130768美元的回报,年化收益率约为11.18%。然而,如果他选择每年将资金投入那些股息收益率排名前20%的股票,那么到了同一时期,将获得高达462750美元的收益——约为指数基金投资收益的近三倍。这一数据对比鲜明的展示了高股息收益率股票的长期投资魅力。
近年来,A股市场的红利类指数表现亮眼,这也验证了书中关于股利投资的理念。在低利率环境下,股利成为投资收益的重要来源之一,可以为投资提供良好的安全垫,减缓回撤修复的时间,提升持有体验。同时,能提供稳定分红的公司通常业务模式成熟、盈利能力稳定,在市场震荡、情绪较为低迷的环境下,更符合投资者追求确定性的投资心理。
三. 用指数产品构建全球投资组合
西格尔早在近二十年前就提出了发达国家未来将面临老龄化问题的观点,并提倡全球化解决方案。如今,这一问题已成为现实,而全球化解决方案虽未完全实现,但其思路仍具有借鉴意义。
西格尔站在美国等发达国家的角度,认为对未来影响较为确定且影响较大的,是发达国家的人口老龄化趋势。当美国婴儿潮一代开始面临退休、领取养老金、将资产转换为现金去消费商品、服务,尤其是医疗保健,
伴随着退休人员对商品需求的增加和由于工人数量不断减少带来的生产供给减少,通货膨胀将会加剧,股票、债券等传统资产的投资收益都将会被通胀所削弱。届时,发达国生产率提高的速度远远不能满足其解决老龄化危机的需要,需要把更多的人口带进生产过程中才可以解决老龄化危机。也就是带动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快速发展,大家各取所需。由中国、印度以及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巴西、印度尼西亚等)向老龄化国家提供商品和服务,而老龄化国家将其持有的资产(股票、债券)销售给发展中国家的投资者而获得资金。资产将会从美国、欧洲和日本的退休者手中转移到新兴国家的生产者和储蓄者。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将会出现巨大且持续增长的贸易赤字。这就是本书所谓的“全球解决方案”,即用发展中国家的崛起,支撑起发达国家一个生活质量不下降的未来。用全球化解决老龄化的问题。
基于这一观点,西格尔认为,在未来的投资中,利润将会流向全球化程度较高的公司,在资产配置方面,应注重行业的分散化与国家的分散化,将40%左右投资于股票的资金投资于海外资产。具体如何去投资海外股票呢?书中也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投资全球指数基金是达到国际多样化的最好途径。指数基金能让投资者以非常低的成本获得这些有代表性的指数的收益,其中ETF产品交易更为便利,费率更低,作者在书中将其称为“一项革命性的产品”。
四. 启发与思考
1.对投资误区的思考:书中表面上是讨论了一个价值投资比成长股更有效的现象,实质上却是在传达一个更为普适的投资理念:不要陷入表面的繁荣。做出决策时,不仅要考虑到表面因素,例如公司的盈利能力、市场占有率,事件发生后的一次影响等方面,还应考虑到内在因素,即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市场的跟进和反映程度等。
例如,在大类资产定价领域,宏观事件往往在发生的很短时间内就被市场定价,甚至是过度定价,例如今年初市场对于降息预期的抢跑导致大类资产价格的反复波动。在量化领域,一个经典的因子即动量,其收益来源部分来自于群体对于某一事情的跟随,在群体行为行为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会发生动量崩溃现象,导致因子阶段性失效,在后期高位入场的投资者就陷入了类似的增长率陷阱。这些市场行为的背后反映了投资者的心理弱点:从众、恐慌、怠于思考,从“增长率陷阱”,可以扩展到更普遍存在的“投资的陷阱”。
2.资管模式的未来:西格尔在近二十年前就已经提出了用指数投资进行全球配置的理念,当然,这一观点的提出也依赖于美股市场较为成熟发达的大环境。近年来全球分散配置和指数化投资的理念逐渐成为现实,指数投资特别是ETF投资成为目前海外和国内股票市场投资的主要趋势,在最新发布的美国基金市场2023年发展年鉴中,在股票型基金内部,指数基金和ETF基金获得净资金流入,而主动管理型基金产品资金净流出,即使在在指数产品内部,ETF因其独特的便捷和费率优势,也比普通场外指数基金产品发展更快,资金流入更多。尽管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在康波下行的大周期下受阻,但在投资领域,以透明高效的工具参与全球市场已逐渐成为主流发展趋势。
全球化投资、行业和市场的分散化,看似是非常复杂有挑战性的命题,但成熟市场提供的解决方案却抛弃了复杂性,而是用越来越透明、规则化、低费率的ETF产品构建起来大容量资金长期投资的解决方案。这一发展趋势本质上也是在管理成本和投资收益之间取得平衡,诚然,优秀的主动管理可以创造价值,但市场在考虑了主动管理的成本后,选择了更为简单、低费率的产品作为解决方案。当然,这背后依托于能够带来良好投资的收益的土壤。在投资土壤逐渐肥沃、丰厚起来之后,可以预期,大规模的工业化管理大概率会成为覆盖度更高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