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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炒饭

避风坞  · 知乎专栏  ·  · 2015-01-24 13:58

正文

以充满诗意又难以理解的建筑理论而著名的路易斯·康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教书的时候,留下了一段很著名的“对话”。他对学生说:

“我问砖:砖,你想成为什么?

砖说:我想成为拱。

我说:你瞧,拱太贵了;我们考虑在你上面做一个混凝土过梁,怎么样?

砖说:我想成为拱。”

我是在一个纪录片里看到这段话的;当时底下的学生哄堂大笑,笑得黑白色调的画面都抖了抖。

作为路易斯·康的脑残粉,我决定自不量力的仿效这个做法。于是我和案板上的两个鸡蛋,一根洗净的葱,一杯未煮的米粒,一瓣蒜,两片火腿,一截胡萝卜,以及一堆瓶瓶罐罐对视了一会,直到大眼瞪小眼。

然后我不是很有把握的问:嗯。。。你们想成为什么?

葱想要成为红烧猪蹄上的点缀;蛋想要成为一碗单纯而精致的水煮蛋;火腿想到了自己的意大利远房亲戚和烤火鸡的合作;调料们正打算开口,我急忙制止了它们。

我紧张的向后瞧了一眼:她在沙发上安静的看书。窗外斜阳,叶影婆娑。我说:你们的意见太不统一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做饭给女票吃,不要为难我好不好?要不大家合作一下,我做一碗简单又好吃的蛋炒饭,怎么样?

它们嘟嘟囔囔地答应了。

墙上的砖头似乎在嘲笑我。我瞪了它一眼。你又不是拱,得瑟啥?

我把蛋打在碗里,撒上少许盐,打匀。火腿切丁;葱绿切段;葱白和大蒜压扁了切碎。我把胡萝卜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冰箱拿出一块刚解冻的猪肩肉,小心的剃下底下的一层猪油。

蛋炒饭本应使用放冰箱的隔夜饭,因为放了一晚上的干扁米粒会轻松吸饱煎香的蛋液,饱满,坚挺,油光发亮,可口多汁。但是我不忍心让兴致勃勃的大米们经受煮熟、冷冻一晚上、拿出来再炒的漫长折磨——于是我把它们放进饭锅,加了比平时少一些的水,到时候煮出来的米饭就会比较干,可以大致模拟隔夜剩饭的状态。将饭盛出锅,在盘子里用汤匙弄散。

蛋要用热油大火煎才能出香味,此油又以动物油为佳。于是我开大火,把锅烧热,放入猪油,它不情愿的噼里啪啦响着,煎出许多滚烫的猪油。我把切碎的蒜粒和葱白倒进了锅里,它们愉快地与猪油打了个招呼,然后爆香出美妙的味道。我把已经炸成油渣的猪油捞出,撒了点现磨的海盐和黑胡椒,当做开胃菜吃掉。

然后便是放蛋了。锅烧得滚烫,泛起淡淡白烟,有了些燥热感;蒜已泛黄,葱有些微焦;我一手倒入蛋液,另一手持锅勺快速搅动,把蛋在煎熟的同时快速打散。蛋炒饭的精髓在蛋:蛋的要点一在于香,二在于散。香自然不难理解。散则是因为,蛋的香味需要均匀地附到米粒上,而这样的做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蛋尽量搅散,搅碎,变成细小的蛋丝和蛋末,才方便和米饭混到一起。一碗蛋炒饭的最高境界,便是每一粒米上面,都粘着一小撮蛋末。

蛋已经半熟,但还未煎黄;它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心神领会,迅速倒入切成丁的胡萝卜和火腿,翻炒。它们迅速和蛋打成一片,散落在锅底。锅里散发的香气开始变得复杂而有层次,是时候了:我倒入煮熟打散的米粒,然后便是翻炒,翻炒,重复的翻炒,一边把蛋和米粒尽可能地混合在一起,一边防止米粒粘锅。

我听到了微弱的抗议声:打蛋的碗里还残留着些许蛋液,坚持也要加入锅里的狂欢。我怎么会忘了它们呢?我把火关小,在碗里倒了一点料酒,和剩余的蛋液混合搅匀,然后在跃跃欲试的调料们中,抽取了香醋、头抽、耗油、金兰油膏,依比例加入少许,拌匀,又撒了点盐和糖,滴了两滴麻油。然后轻轻的,把混合着蛋液的调料均匀地倒在锅里已经半成型的炒饭里。干热、还未饱满的米粒,吸足了酱汁,顿时坚挺起来。

案板上的葱很着急,我笑着说,还没到时候呢。重新把火开大;翻炒,翻炒,翻炒。蛋炒饭的重点在于匀,不似牛排上粗粝的海盐给人带来丰富的味觉层次和惊喜感,蛋炒饭应该做到的是所有的味道均匀、合适、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我瞅着时候差不多了,把葱段倒进锅里,又翻了几下,滚热的锅和饭把葱香逼了出来,葱又中和了猪油的腻味,相得益彰。

我把火关掉,试探性的问:怎么样,还行吧?

锅里大伙们似乎感到很满意。我把它们盛到碗里。

她突然在后面轻轻的抱住了我,然后惊喜地闻了闻:好香!你是怎么做的呀?

我说:没啥,就是把蛋煎一下,然后饭丢进去炒炒就出来了嘛。亲爱的你尝尝。

墙上的砖头现在分明在捂着嘴笑了,我又瞪了它们一眼。

不是所有路易斯·康的砖最后都变成了拱。即便是康挚爱的罗马的伟大废墟里,也有默默承重的,做地基的,铺地板的砖。食材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