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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鱼联文】日月同辉

书海鱼人  · 公众号  ·  · 2021-03-23 19:16

正文


书鱼联文
第50场

训练营


“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书鱼联文第50期-盲选组-A1




日月同辉

by 一只猪仔包

限定词: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盯着线条飘逸的狂草,我为这份垂青而颤栗。
我终于收到了这位南都最负盛名的收藏家的请帖!
是的,我的父亲登上范礼安大人的巨船,原本要前往琉球,却有幸跟随龙华民教士,被邀请来到了欧罗巴世界幻想中最繁华的地方——中国。
不不,我的父亲不是传教士,我们不信奉天主教,我们信奉的是画板,是油彩,是艺术!
虽然这艺术还很年轻,但她丰美富丽,是新鲜的黄油,是流金的蜜,是圣母永恒的微笑,必将在这富饶的都城拥有一席之地!
至少,我可以画中国的圣父、圣母和圣子!
然而,我们错了!
如此高贵昌盛的文明岂能没有与之匹配的艺术!这里古有顾长康、王摩诘、赵子昂……今有董思白、文衡山、沈石田、仇十洲、王烟客……
或灵动,或苍润,或雄浑,或秀雅……有天地,有神佛,也有众生。
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如同父亲一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画!心无旁骛的画!
画!画!画!
直到今天,万历更作永历,明面上则唤作康熙。
是的,现在是康熙三年。
但我的画与父亲的一样不幸,圣母圣子圣子几乎无人问津。
我寄居在修道院里,一半修护圣母像,一半充作马夫过活。而一周之前,修道院惨遭火焚,马儿跑了,我便流落街头,饥寒交迫。
去他妈的艺术!我应该先活下去。
辫子官兵声称是抗清者烧掉了修道院,挨家挨户搜索着他们的身影。我因相貌躲过了剃发,躲过了文字狱,却没有躲过他们取乐般的羞辱,连我父亲给我唯一的遗物——绘有我母亲小像的项链都被他们搜走了。
我暂时放弃了自由创作,转而游荡于书肆、茶馆、青楼——甚至画起了春宫,可是画得太慢,甚至被人诟病每一张脸都是圣母——不过我最终还是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生存之路,获得这位大收藏家某公的庇护。
他是南都最负盛名——或者说最疯狂的收藏家。
他并不姓某,也无人知道他的名姓。正如他绝顶的财富与高雅的品味一样,他仿佛是凭空出现的。
因他常自称某,世人便称他为某公。
有人说,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个人,因此他收藏关于这个人的一切,诗、文、画……甚至是人。
剪水如清玉,黛山截爨余。
花底呵红笑,回见月中裾。
这是某位某公的御用文人所作。一个葡萄牙人从台湾漂流到这里,他四处求教中国人,终于翻译了它:
他的眼睛,是润洗的美玉,是清澈的流泉。
他的双眉,是青色的远山,颤动着焦尾琴的余音。
他动人的笑声,令花朵红得更为动人。
可是我回头时,只捕捉到月上的衣影。
于是,这位战败者一跃成为某公的座上宾;而某公也开始破例收藏外国人的作品。
有人说某公是在苦寻自己因战乱而分开的母亲——一位高贵的前朝皇女,因而必须躲过清兵。有人说某公出海跑商,与龙女结下露水姻缘,因此魂牵梦萦,怀念至今。有人说某公原是复社成员,因怀念故国,所以以此形式结交义士,意图反清复明。也有人说某公只不过是同钱牧斋大才子一样,爱上了王紫稼——那位因色而死的名伶,想要用尽一切让爱人活在永恒的艺术里。
最后一个猜测也是有诗为证:
星靥如蜡骨如柴,寒心独抱更堪哀。
明月不耐清风冷,唯照幽人梦中来。
而现在,我竟然真的收到了某公的请帖!
我用长袍遮住一身褴褛,这才跟随静默的奴仆,离开我栖身的破庙。一顶青布小轿已在那儿等我了,小轿没有窗。轿夫都垂手候着,四根水油光亮的大辫子结在身后——是假的,都是马尾巴做的。
饥饿与颠簸让我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下轿的呼声。
石板道非常狭窄,只堪堪容得一人通过,正当我陷入两边无限重复的高墙的压迫而几乎不能呼吸之时,却看一道院门,刻着三个古字,最后一个字最新,唤作“庵”,便是中国的一种修道院。
迈步而入,却听滴溜一声莺啼,划过天际、心田,我的眼前豁然开朗!
我仿佛听见一个中国诗人在说话:“孤云舒卷,横烟冷翠。螺山叠碧,水流弯环。松涛如蓝,掩映琼楼与玉宇;卧桥若虹,飞跨溪流之澄澈。落英缤纷,柳丝缱绻……”
我当然说不出这些中国字眼,我只是觉得,我无比热爱眼前的美,无比热爱此时此刻!
这里的花是活的,树是活的,流水在歌唱,风散发着香气,就连这些建筑都像是从石头里自然而然生长出来的。
正在我陶醉之时,脚步声将我拉回现实。
却见竹桥九曲,一人直裰幅巾,策杖而来,就仿佛山出松、水出鱼一般。
某公!
很快,我们就在青苔铺就的地毯上相见了。
“阁下是一位传教士?”某公笑道,“阁下的官话说得地道。”
“我想我是一切美的传教士。”我揭开帽子行礼,微微挺起胸膛,却始终低垂眼帘,以示尊敬,“我出生在这里,由慈幼局的嬷嬷养大,还念过两年书。”
某公颔首,似乎对我的经历并不惊讶。
他的目光放远,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望向无尽的“之后”之后——兴许他正在和吴道子交流呢!
半晌,他才道:“我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简单又真切的话了。”
“最初的画,就是历史,先祖们记录一切值得流传的事,在岩壁上,在木头里,在陶盆中。
“后来,画刷上坚韧又脆弱的纸,透入柔软的帛,沁入刚硬的瓷,穿在身上,放在家里,甚至还能吃进肚子。
“再后来,由士人执笔,得其意,而忘其形,萧散简淡,如幻如诗。
“丹青水墨,百家诸子,是会意的诗文,超越历史,超越现世,与精神相接,与万物相连。
“‘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或许正是因为飘升太久,跌落之时,才无比惨烈。
“文字已不可传,唯有画有一线生机。
“崩坏是永无止境的,我所能做的是,未雨绸缪,传之后世。”
……
某公絮絮说着,眼圈愈来愈红,咬字越来越重,他下巴连着太阳穴的青筋不住地跳动,像一根垂死的弦。
我只是卑微地聆听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连一个填色的画匠都不如,但是我要活下去,我的画也要活下去,“我想知道我能在这里做点什么。”
“做什么?”某公呵呵一笑,负手吟道:“雄才经世不如无,秦时日月岂复初?桃源一隙苟身在,水绘园子碧落庐。与吾同梦,不亦美哉?”
说罢,某公折身而去,长笑不绝,尾带哭音。
溪流的水汽染湿了我的布鞋,我盯着上面圆形的污点。
我突然明白了,中国画就是他的梦,他的梦可以让中国画活下去。他是属于中国画的抗清者,他要一辈子守在设色山水的浅绛轻红里,当做漫天朱霞,等待日月同辉。
可是,我有什么梦呢?
我面对着洁白的帆布问自己。
难道我的梦是我描绘了万遍的圣母么?
我想起了项链里的那张模糊的小像,母亲的遗影。
可那位素昧蒙面的少女,她的神圣,与我并无干系。
不是光明,我应该让她像月亮一样坠入黑暗。
不是斗篷,我应该让她裹着柠檬黄与宝石蓝的头巾。
不是罩衣,我应该让她穿上润湿玉米地的那种棕色的袍子。
不是正面,我应该让她自由地往任何一个她愿意的地方走去。
可是,我也不该这样就这样让她走了。
所以,我急忙叫住她:“你好?”
于是,她回过头来——在我的黑暗之中——淡珊瑚色的嘴唇微张,那光洁静美的脸不染铅华,与左耳泪滴般的珍珠交相辉映。
这是我的日月同辉。



评阅语:

基础分:10分,以“画”为道具,本质写得是东西方文化的碰撞。故事背景设置得很巧妙,画作存在于一个身在东方的西方人泛黄的记忆中,回忆滤镜给她增添了一缕光辉。

评价分:4分,文采斐然,通篇都有一种水彩与国画糅合的质感,作者甚至还原创了两首古诗。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感觉结尾有一定戛然而止的感觉,某公要和“我”谈什么?没有写出来。

总分:1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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