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成熙丨文
随着旅游旺季的到来，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又开始忧心忡忡，他们担心在未来的几个月中，会有太多游客涌入自己的生活。你没看错，在全世界其他地区在绞尽脑汁招揽游客的时候，有些人正为这事伤脑筋，拼命要将游客拒之门外。
2016年，意大利和西班牙两国都涌入了至少6000万游客，比它们的人口数还要多，而这个数字今年还会增长，因此倒也不难理解当地居民会被吓坏。
先说说意大利吧，威尼斯是最早开始抵制游客的意大利城市。2013年年9月，一天内同时有13艘邮轮抵达威尼斯港口，一个叫No Grandi Navi（不要大邮轮）的组织跳入港口游泳以抗议，自此以后，威尼斯只允许每天2艘邮轮靠岸。
“不要大邮轮”的抗议活动 图 ANSA
尽管如此，每年还是至少有2百万游客们通过各种途径抵达威尼斯。威尼斯1951年时拥有17.5万居民，而现在已下降到5.5万，流失人口中的绝大多数，可以说都是被游客“逼走”的。当地人甚至发明了一个词，Venexodus，将“威尼斯“（Venice）和“出埃及记”（exodus）组合在一起，表达他们的抗议。2016年，他们举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游行，一名抗议者打扮成旧日威尼斯总督的模样，在拖着行李箱的游行者的簇拥下，登上了刚朵拉，象征性地离开了威尼斯。
不知桥上的游客看见“Venexodus”是否会有些尴尬 图 BBC
根据统计，到2030年，威尼斯就将一个居民都没有了。游客的到来引来了房产投资者，导致岛上房价升高。同时Airbnb这样的民宿经济的火爆也使房主倾向于将房屋用于民宿，致使本地人买不起房，也无房可租。如今在岛上，你时不时能见到“游客滚开”的涂鸦。据说前段时间，还有人偷偷在圣马可附近长廊的垃圾桶里，钉上了一头猪往地上扔垃圾的图片，讽刺游客都是不讲卫生的野蛮人。
2015年，威尼斯新市长Luigi Brugnaro一上任，立刻开始研究一系列打压旅游热潮，降低旅游人数的措施。首先，就是拉杆箱不得上岛，居民们听够了拉杆箱的轮子碾过鹅卵石地面发出的噪音，而且，这对古老的街道也是一种破坏。
作为威尼斯主要公共交通工具的船票早已涨到了7欧／张，令人咋舌。但本地人办理了交通卡之后，只需要1.5欧／张，和大部分意大利城市的普通交通卡差不多。
票价的巨大差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最近码头又被设置了两个入口，一个优先通道，只能刷本地卡进，另一个给游客和外地人用。船到之后，本地人全部上船后，才给外地人放行。
博物馆的展览，本地人（很多时候还必须是出生在威尼斯的意大利人）有优惠甚至免票，外地人则需支付全价。
人满为患的威尼斯码头 资料图
除此之外，市长还推出了一系列疏导人流的办法，比如在交通拥堵的地区安装监测装置，并通过社交媒体和城市网站实时分享人流数据，鼓励游客另辟蹊径……目前试点包括Ponte degli Scalzi，Ponte di Calatrava和Rio Novo的三座桥梁。
这还没完。最近威尼斯城市规划议员Massimiliano de Martin又上交提案，提议禁止岛内再开发任何的新酒店或民宿，也禁止现有的酒店再扩大。本月，威尼斯市议会就会对这项提案投票。至于圣马可广场可能会收门票的消息，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也许有一天会真的变为事实。
同在意大利的五渔村近几年则经历了游客的爆炸式增长，2011年有40万游客到访，这个数字到了2015年已增长到250万人。只有几万人口的渔村不堪重负。2016年，当地政府将海边步道的费用提高到了每日7.50欧元，并试图将2016年全年的游客限制在150万人。
在西班牙，最深受游客之害的城市大概是巴塞罗那。同威尼斯这样的城市一样，酒店和民宿业催高了房价，很多人失去了他们原本在市中心的住所，那些继续住下去的人也很难找到卖日用品的商店，那里的商店只卖便宜的啤酒、纪念品和巴塞罗那球星莱昂内尔•梅西的10号球衣。
委内瑞拉制片人爱德华多•奇瓦斯拍摄的《再见巴塞罗那》，在YouTube上点击数超过30万次，此外还有以柏林为主题的《欢迎，再见》，以及《威尼斯综合征》。（这些影片的共同点是什么？一堆滚轮箱包在鹅卵石上拖行发出的那种令人恼火的声音。）
兰布拉大街上都是被旅游经济促生的摊点 图 NPR
如今，在巴塞罗那市中心老城区的主干道兰布拉大街上，79%不是本地人，58%是外国游客。每当夜幕降临时，一群群来自欧洲各地的单身男女穿越市中心老城区，肆意放纵。2014年，一群意大利游客曾引起轩然大波（没错，他们自己也成了不受欢迎者）：在一场于巴塞罗那海边举行的单身汉派对后，次日早上，三名一丝不挂的醉醺醺的意大利人被拍到躺在一家当地杂货店门口。这引起了一次大规模抗议游行，同时催生了“社区反游客”组织（neighborhood anti-tourism groups）。
Martí Cusó则是另一个反游客组织“哥特抵抗者“的成员。在他出生长大的哥特区，干洗店和裁缝店消失了，曾经的店面成了24小时便利店和纪念品商店。小广场四周全是酒店，唯一剩下的公寓楼也被改建成了豪华度假公寓。
在拥有几百年历史的La Boquería市场，游客熙熙攘攘，不停拍照，却没人买东西。一位店主说，20名游客里，最多有一位游客，会停下来买个水果。于是在2015年，巴塞罗那市政府开始禁止在周六周日的下午3点前，超过15名游客的团队进入市场。
Rocí Gayo在市场摆摊已有20年 图 NPR
同一年，巴塞罗那市长Ada Colau宣布禁止在巴塞罗那老城区内新建酒店。他同时还制定了一个“2020旅游规划“，包括提高一日游客人的游客税，提高停车费，以及限制segaway的数量，以还街道清净。
最重磅的举措来自对Airbnb的限制。2016年，巴塞罗那市政府暂时停止了给短租公寓颁发新牌照，并且对Airbnb处以60万欧元的罚金，因为该网站向游客出租无牌照的短租公寓。据说，在16,000间面向游客出租的短租公寓中，有7000间没有牌照。
今年春天开始，巴塞罗那历史城区内的Airbnb屋主只被允许出租一处房屋，且必须拥有牌照。6月2日，巴塞罗那市政府又通过了一项更严厉的措施来监控此事——有40名探员被雇佣，专门寻找无牌照的非法出租屋，没有获得牌照的屋主将面临高达6万欧元的罚款。明年，巴塞罗那还计划雇佣100位探员。也许清晨你在租来的公寓一睁开眼睛，就会见到探员正在眼前忙碌。
挂着“不要游客”标语的公寓表达了对短租民宿的反感 图 NPR
对于政府来说，也许雷霆手段在于引导和规范，但对于巴塞罗那普通市民来说，他们的目的要简单粗暴许多。充满敌意的涂鸦出现在街头，“游客不可越过此处”算是温和，高迪设计的桂尔公园旁写道，“既然不能射杀游客，怎么算是游客季呢？“最近几周，几家酒店甚至被石头和彩弹袭击。
西班牙的其他旅游胜地，比如巴伦西亚和马约卡岛，都出现了反对游客的声音。在一次游行中，居民们甚至喊出了“要难民，不要游客”的口号，这到底是一种情绪宣泄，还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呢？凡事过犹不及，游客太多固然恼人，但如果游客真的走光了，又拿什么来养活难民？
本期编辑 郦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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