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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丨无尽的18号线

德廉美  · 简书  ·  · 2018-03-05 12:35

正文

图片发自简书App

深夜11点钟,正在熟睡的我突然被刺耳的电话声吵醒。

“您好,请问是林殊小姐吗?”陌生人开口就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不禁让我打了个冷颤,直觉告诉我,这绝非一通简单的电话。

“是的,我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我礼貌的问答着。

“你男朋友季同因溺水抢救无效死亡,现在正在304医院处理后续事情,你赶紧过来吧。”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对方就匆匆忙忙的挂断了电话。

我先是拿着电话伫立了一会,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知觉,只是呆呆的在脑中重复对方的话。然后猛然一下反应过来,此刻,我心爱的男人已经与我阴阳隔绝了,顿时无尽的疼痛突然就由内而外的蔓延开来,遍布了我的全身。

我脑中一片空白,心口阵阵绞痛,而喉咙里就像是塞进了数把利刀,疼得说不出话来。我用发抖的手擦去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满脸的泪水,随手便拿起了一件大衣,用尽最大的力气挪动着松软的双腿,跑出了家门,直奔医院。

此刻,我只想见季同的最后一面。

“季同在哪儿?”我匆忙的跑进医院,手足无措的一遍遍询问着走廊里的每一个人,直到我看到了季同的同事程康,他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让我稳定一下情绪,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房间,“季同在里面。”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病房前,透过玻璃我看到平时那个开朗的季同此刻安静的躺在那里,眼睛闭着一动不动,脸上浮肿的厉害,嘴唇发青,身上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土和杂草,能想象出他落水之后是受尽了极大的痛苦。

谁能想到在几个小时前季同还在地铁里愉快的与我交谈,而此刻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呢?

想起平时里季同的温柔体贴,对我处处的宠爱,我再也忍不住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舍,在病房外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季同,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不要离开我……”

而这时我感觉到有一个人轻轻走到我的身前,我刚要抬头去看,却感觉双腿一软,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殊,你醒了。”我睁开眼,坐在我旁边的程康对我说着,“你昨天晚上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昏了过去,不过你放心,没什么大碍,休息休息就可以出院了。”

“昨天的事都是真的吗,季同他……”我多么希望自己醒过来之后这都是一场噩梦,多么希望醒过来之后季同还在我身边。

程康的眼眶微红,看着我点点头,“林殊,是我对不起季同,对不起你。如果昨天我们几个喝完酒,我能留意一下季同就好了,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失足落水……”

我叹了口气,“程康,不怪你,你别太自责。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见程康离开,我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放着我和季同从相识到相知的一幕又一幕。

我和季同是大学同学,我们已经相恋六年了,在这之中他对我恩爱有加,记忆里,我们好像都没有吵过架。

昨天我们约好了六点钟在地铁站门口等他,然后我们一起去坐18号线,由于他晚上跟同事约好了聚餐,我便先他两站下了先回了自己的家。

季同在中途给我发过短信告诉我大家玩得很尽兴,我很放心他,便早早的睡下了,可当再接到电话,却是传来季同的死讯。

平日里那么谨慎小心的季同,为何会在喝醉后落水湖中呢?这是一个纯粹的意外,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不能让季同白白的死去。

在医院安抚了一下季同父母的情绪,下午的时候,我一个人又来到了昨天我和季同约好见面的地铁站门口。

我要再重新走一下昨天季同走过的路线,去看看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六点钟,18号线地铁缓缓驶来。可当我走踏进地铁里的时候,我却突然感觉到手指像触到了一股别样的电流,刺得很疼,然后那股电流贯穿全身,我疼的蹲下了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才缓过来。

当我起身的时候,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喊我,“殊宝!”

殊宝,这是季同对我特有的昵称!

但我不敢回头,我知道此刻一定是我的错觉,我一定是过于思念季同了,才会在昨天熟悉的地方听到季同在喊我。

“殊宝,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身后熟悉的声音又传来,只是这次他走到了我的身前,我抬起头看他,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因为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季同!

他穿着跟昨天一样的衣服,表情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我伸手去拉季同的手,是热的,像平时里一样的温暖,我激动的走过去抱着季同,“季同,你等很久了吧。你回来了,真好。”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一直都在啊,我们刚才一起上的地铁呀。”季同摸摸的我头,一脸诧异的说道。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总之现在的我穿越到了昨天。

在昨天的同一时刻,当我走进18号线地铁,一切就回到了昨天也就是2月2号的地铁站里,我最后见到季同的那个晚上。

而此刻的季同丝毫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后他就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像昨天一样跟我说着玩笑话,我却挤不出任何一个笑容。

“季同,今天的聚餐你们去哪里吃?”我关切的在地铁里问着季同。

“我之前告诉你了呀,跟程康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我们一起到苏河公园旁一家四川餐馆,怎么了?”

“苏河公园?就是城中的苏河流经过的那个公园吗?”我听到苏河立马警惕了起来。

“是啊,虽是冬天,可近来冬天温度高,河水并未结冰,白天波光粼粼,很是好看。”季同饶有兴趣的向我介绍了一会苏河的美景,然而我的心思却并未在美景之中。“好啦,亲爱的,你该下地铁回家了。等我聚完餐,回到自己家中我就告诉你,好吗?”

我望着毫不知情的季同,点点头,“好,你要多多注意,别喝太多酒,我先走了。”

还是像昨天那样,我跟季同挥别后比他先下了地铁站,我呆呆的一个人站在地铁站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于突然,今天的我无意之中穿越到了昨天,我看看手中的表,此时是7点钟,他大概7点半到达聚餐的餐馆,而据程康回忆昨天他们喝酒大概喝到了快10点钟,季同喝得酩酊大醉,跑出餐厅到旁边的苏河公园透气,但却没成想一失足跌落到了河中……

既然我已经回到了昨天,那只要我赶在季同落水前去阻止他,所有的一切就可以就此改变了,我的季同也就能回到我的身边了!

想到这,我冲出了地铁站,随手拦了一辆街边的出租车,“师傅,去苏河公园旁边的川菜餐厅,拜托了,请您开得快一点,越快越好!”

我站在季同聚餐的餐厅门口焦急的等待着,此刻,手腕上的表差一刻就十点钟了。

“没事儿……我能行,我就是出去走走……”季同的熟悉的声音从餐厅门口传出来,他晃动着身子向前面不远处的苏河公园走去。

“季同!”我追上他,一边挽过他的胳膊一边说,“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呀?”

“殊宝……我……我没喝多……”季同看着我傻笑起来。

“小傻子,你走路都是曲线了,还嘴硬呢。走吧,我送你回家。”

正在回去的路上走着,程康过来了,“季同!林殊!原来你们在这呢。”

我看着程康,“季同喝多了,我正想打个车送他回家呢。”

“聚会嘛,大家都高兴,季同就多喝了一点。这样吧林殊,今天我开车来了,晚上还有些私事我就没喝酒,正好我也要回家,我就顺路给他送回去吧。”程康关切地说道。

“好吧,你路上一定要注意,麻烦你了!”程康平时为人认真谨慎,办事细心又周全,让他送季同回去我很放心。

望着程康的车走远,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既然已经让季同成功的远离了苏河,他就不必再重蹈溺水的厄运了。

那条18号线地铁真的带我重回了昨天,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样真切的发生了,我想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老天一定是不忍心剥夺我此生最爱的人。

我打了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浑身疲惫不堪,准备舒心的泡一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的睡一个懒觉,一想到明天我就又可以看见季同了,不禁暗暗开心起来。

而这时,我口袋中又传来了熟悉又刺耳的电话声。

我猛的回过头,客厅上方的时针正好指向了11点钟。

我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匆忙而急速的声音,“喂,林殊小姐吗,你的朋友程康和季同在雁鸣路发生了严重的车祸,抢救无效已死亡,请您尽快来医院处理后续事情……”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的悲痛—这次我不但没有救成季同,反而害了程康。

这次车祸说来也有些诡异,程康平时车技极佳,可这次偏偏在一个拐弯的路口冒出一辆闯红灯急速行驶的货车,程康来不及躲闪导致两车相撞。货车司机逃过了这一难,可季同和程康都没能够活下来。

我想着几个小时前还热情与我说话的程康,心中更加自责了,若不是他帮我送季同,怎么会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既然那条神秘的地铁十八号线能带我穿越到前一天,那么我一定要再试一次,这次不仅仅是去救季同的性命,还关乎着程康的生死。

我站在地铁站焦急的等候,六点钟,18号线像昨日一样驶入了地铁站。

我进门的那刹仍然是一阵眩晕,浑身像触了电,又像被吸入某个神秘的漩涡之中,我头疼的蹲下身,而此时的我正在等待那个熟悉声音的再一次出现。

“殊宝,你怎么了?……”

我起身没等季同说完,一下子抱住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季同,你等很久了吧,我没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我下句要问你这个呀,别怕,我一直都在呢。”季同摸摸我的头,宠溺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明天……”我说到这里知道自己说的话就像的一番胡言乱语,“算了,没什么。对了,今天的聚会你带我一起参加好不好?”

“行,之前你还说嫌累不愿意去,今天你怎么突然想去了?”

我靠在季同的肩膀上,“我舍不得与你分开,想跟你多呆一会。”

季同咯咯的笑起来,“你真是我的小傻子!”

我攥住他的手,努力去感受季同身上那份独有的温度,气息,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希望这趟地铁可以永远的行驶下去,那样我就不用去面对与他生死的离别,我就永远可以像现在这般紧紧依偎在他的身旁。

聚餐的时候,我细心叮嘱季同,让他少喝点酒,千万不要喝醉,季同倒是很听我的话,没有再多喝。

“季同,林殊。”吃完饭过后,程康又跟了上来,“今天我开车来了,正好我也要回家,我送一下你们吧!”

我想起昨天那起惨不忍睹的车祸,急忙回绝,“谢谢了,你不是还有一些私事嘛,你就先忙你的吧。”

程康笑笑,“林殊你怎么知道我有私事?”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季同在旁边打趣说着,“是,就不麻烦你啦,我跟殊宝一起回去,你放心好了。”

程康笑笑,“行,那有事再联系,我先走了。”

季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刻,一脸坏笑,“殊宝,你看已经这么晚了,我就不回我自己家了,不如我们打个车直接去你家,好好享受一下两人世界呀!”

“打车……不如,不如我们坐公交吧,我记得这附近有一趟公交直接到我家,而且末班车是12点呢,我好久不坐公交了,正好你陪我看一看夜景,好不好?”

季同拗不过我,可他并不知道我处心积虑做的这一切,是在尽我最大的努力救他的命。

既然开车会发生车祸,公交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拉着季同忐忑的上了公交车,虽然已经是10点,可车上的人还不算太少,“师傅,夜间出行,稍微开慢点,注意安全!”

司机师傅瞪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我大晚上说这些话有些不太吉利的意味,“我都开了十几年了,能有什么大事!”

“殊宝,今天你怎么有点不对劲啊。”季同关切的问。

“没有,真没有。”我一边问答,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司机师傅,生怕他出任何差错。

季同没有再多问我什么,也许他已经感觉到我手心渗出密密的汗,知道我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他只是紧紧拉着我手,想让我能够安心一些。

四十分钟的车程,却漫长得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一路公交车司机开得缓慢又平稳,在听到“澜湾小区到站,请下车”,悠长的声音打破公交车内的寂静,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亲爱的,我们到啦,赶紧下车吧。”我回过头笑着看季同。

“好,一会我们可以买些你爱吃的桂圆和红提……”

下了公交车,我们向前方走着,可季同的话音未落,只见前方露出一片刺眼的光芒,一辆黑色越野车正急速驶来,我来不及躲闪,只顾发出不断的尖叫。而此时,砰的一声,车把季同撞飞在几米开外,我也因碰撞滚到了旁边的石板路上。而那辆越野并未及时刹车,而是接连撞到了三四个路上的行人,随着众人的惨叫声,越野车急忙转弯,可直到撞上了路灯,才总算停了下来,像一只泄了气干瘪的气球横亘在路中央。

我忍着腿上的疼痛跑到季同身边,季同的头部正在流血,脸上,衣服上早已一片鲜红,我使劲晃动着季同的身体,“季同,季同,你快醒醒……”

可这次,他没有再回答我。

“喂,医院吗,快来蓝湾小区公交车站救人,一酒驾司机连续撞倒五名行人,伤势惨烈……”

第三次来医院,结局并没有跟以往不同,季同还是没能抢救过来。而这次,还有其他三名路上的行人,也没能再醒过来。

如果不是我站在季同的左边,连我自己也不能幸免于那辆急行的车轮之下。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将头埋进臂弯,耳边传来季同和那些行人家属的痛哭声,我生不如死。

若不是我坐着18号线地铁回到了昨天,强行改变季同生活的轨迹,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第一次只是季同落水,第二次是季同和程康车祸,第三次不仅连累了三个素不相识的路人,连我自己都险些丧命。

我一遍遍回到了昨天,但是我却救不了季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心爱的男人从我身边死去,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也许这就是季同和我的宿命。

下午六点钟,我又一次坐上了18号线地铁再一次穿越到了2月2号,回过头,季同依旧是站在我的身后。

“季同,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我没事,我没有不舒服。”还没等季同开口问,我先说了话。“我只是好想你。”

“殊宝,你这是说什么傻话,我一直都在呢。”季同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暖,那么好听。

我抱住季同,“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你别怪罪我。”

“别犯傻了,一会你该下车了,回去要好好休息,我聚餐完到了家给你回电话。”

“不管怎样,我都爱你,季同。”我望着他,此刻我多么想大声告诉季同他将要死去的真相,可是如果我再次打乱命运的轮盘,会不会又有无辜的人要面临灾难?

我望着季同的背影,像之前约定好的提前下了地铁,也许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按照当天原本的计划进行着,我不去改变什么,只有这样,其他人才不会受到牵连。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想起了上学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不喜欢我,我自卑的不敢跟任何人交流,只有季同处处鼓励我,帮助我,慢慢的我变得开朗了有自信了,不仅交到了新的朋友,还收获了一份真挚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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