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娱sir
渴望(和芒妈来)一段轰轰烈烈
3月12日,琼瑶在Facebook公开了对儿子和儿媳的一封信,名为《预约我的美好告别》。在这封长达三千字的公开信中,她深切的表达了自己渴望“尊严死”方法。这位79岁的老人说,她不希望自己进入加护病房、不希望自己全身插满导管、她不希望在电击中醒来,她愿意快速的离去。
她不愿意有任何法事、任何哀悼会、任何宗教形式的葬礼,她只希望可以快速火化,葬于鲜花之下,化归尘土。
她说生是偶然,死是必然。自己庆幸躲过横死、夭折、天灾、战争、疾病……种种悲剧,至79岁的高龄,死已是必然。她走完了人生辛苦的旅程,就不愿再承受临终可能有的病痛。
字里行间,是一个无比通透的老人在叮嘱晚辈如何看待自己可以预知的死亡。她不愿意打扰世人,不愿意苟延残喘的续命,不愿意享受任何死后的祭奠,在她还健在的日子,她说她要准备自己新的小说或剧本。
这一切似乎过得太快太快,那个印象中被大家称作“琼瑶阿姨”的阿姨原来早已到了奶奶的年纪。当年我们把琼瑶全集摆在书架最高的地方,寓意告别自己青春的时候,不曾设想它的作者会慢慢老去。而今天猛然发现她会用这样温和而长情的方式和我们告别。
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曾轰轰烈烈的活过,轰轰烈烈的爱过,面对死亡才会如此宁静祥和。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写遗书了,早在16岁的年纪,她就因为数学只考了20分,为了躲避母亲的责罚吞食过整瓶安眠药。在经过一个星期的抢救之后,她和死神擦肩而过。否则今天华语文坛将痛失一个文学巨匠,而我们的生活将缺失很多优秀的影视剧。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不再对死亡充满恐惧。
18岁时,她遇到了自己的国文老师,在其日后大火的处女作《窗外》里,他被称为“康南”。16岁时琼瑶已经在台湾很著名的文学杂志上发表了短篇小说《云影》,她像所有青春期的少女一样渴望得到父母、学校和这个世界对她小小骄傲的认可,可是像每一个应试教育下的孩子一样,面对数学20分的成绩,学校和家长只会加倍打击你。她的世界压抑而黯淡。
康南的出现,是她弱小世界里最亮的光。这个比她大25岁的中年国文老师,满腹才学,他的妻子在战乱中去世,自己孤身一人在台湾教书。我们每个人的中学时期都会经历写日记、写周记的写作训练课程。老师们乐于大肆窥探学生的日记,还要在日记上写上评语。很多学生都是应付了事,像娱sir经常会写上“今天真是有意义的一天啊”这种充满正能量的语句。
但对琼瑶而言,已发表短篇小说的她,热爱写作。她试图在周记里抱怨家庭对她的不理解,结果她的语文老师康南则在评语里写上长长的理解和鼓励的话。那是令一个被误解的少女沸腾的鼓励。在此后的周记中,她开始倾诉奇葩的教育、不知意义的生命、青春期的困惑,那端批改周记的语文老师在日复一日的批改中,深深地怜惜这个才情动人的女孩。而琼瑶早已对老师充满爱慕。爱情让人甜蜜,老师对琼瑶说:如果我年轻20岁,我可以天天去门外看你,而现在我只能呆坐在房间里。相爱的两个人约好的出路是,琼瑶尽快考上大学,变成独立的个人。
《窗外》中,胡奇饰演康南
一个沉浸在爱情里,数学曾只考20分的少女,面对大学联考的结果是可以设想的。琼瑶落榜了,大学无门,爱情也没有出路。她第二次想到了死。
她绝食三天,再次通过服用安眠药求死。她的自杀再次被家人发现,被抢救后的她在与父母的争执中提出不上大学,要与自己老师结婚的想法。只能说造化弄人,若干年后在大陆的韩寒仅凭第一条不上大学就引发了社会的广泛讨论,成为话题王。但韩寒如果遇上琼瑶这种同样文采出众,不仅不上大学,还自带跟自己老师结婚这种重磅话题的女青年,估计早就没续集了。父母听说琼瑶和自己国文老师恋爱的消息后,震怒非常。琼瑶的母亲跑到学校大骂国文老师,又向校长告状,向“教育部”告状,指责国文老师因为引诱自己女儿恋爱,导致她落榜!
需要说明的是琼瑶的父亲陈致平曾任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教授,母亲袁行恕是台北立建中学国文老师。可想而知这一闹,康南被学校解雇,而且不许再在台北教书。母亲强势的手段拆散了这对年龄相差25岁的恋人。日后琼瑶作品中强势的父母角色应该由此形成,她愈发歌颂那些为爱私奔,不顾父母之令的爱情。
她的第一段爱情盛开在18岁,用惊世骇俗的“师生恋”方式,用以死相逼要挟父母,最终被父母用霹雳手段的驱逐而化解。
或许是为了树立女儿健康的恋爱观,尽快摆脱国文老师的阴影,父母开始有意的介绍年轻男孩子给琼瑶认识。当时有个叫做庄筠的台大学生因为想要写历史题材的小说向琼瑶的父亲陈致平请教。结果一来二往,琼瑶找到了新的知音,他们在一起谈文学、谈创作、谈小说。庄筠对琼瑶说过最美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如果你志在写作,读不读大学都一样”。那一刻,琼瑶庆幸上苍赐予她真正的知音,她曾用自杀的方式向父母表达不上大学的想法,却被一个如此爱慕她的男生所理解。
他们很快决定结婚,庄筠服完兵役后在一所教会学校教外语,闲暇时光全用来创作写小说。这对琼瑶来说是个志同道合的伴侣,但对她父母而言是另一个灾祸。他们希望新的恋情可以治愈自己的女儿,女儿痛定思痛,考上大学,有一天嫁给高富帅,当上CEO,走上人生巅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21岁的女儿选择结婚,走入婚姻。
22岁,琼瑶怀孕了。为了赚稿费补贴家用,她依旧不孜不倦的创作着。她和丈夫庄筠过着清贫的、以创作为理想的婚后生活。1961年7月,他们的儿子出生。孩子的出生没有带给这个家庭更多的喜悦。因为琼瑶的稿子被《皇冠》杂志所录用,杂志社社长平鑫涛甚至向琼瑶发出了写作邀请信,随信而来的还有丰厚的稿酬。
琼瑶的丈夫庄筠作为一个痴迷写作的人,看到琼瑶日渐丰厚的稿酬和越来越多被采用的稿件,开始陷入深深地焦虑。曾经一起创作的人,琼瑶已获得越来越多的认可,自己却一无建树。这种巨大的不平衡心理,让他开始逃离家庭,经常和琼瑶吵架。
琼瑶并没有被生活的不如意所影响,创作渐入佳境的她,在1963年创作出了《窗外》。7月开始在《皇冠》杂志连载,2个月后就出版成书发行。该小说在读者中引起广泛的反响,一版再版,琼瑶第一次体会到畅销书作家的感觉。她成功了!
她写作的成功直接导致婚姻的失败,那个从请教历史小说写法开始的爱情,毁于两人创作水平的不平等,庄筠无法面对那个教授家里高中毕业没上大学,成为自己妻子却在自己热爱的写作上优秀自己太多的琼瑶。1964年两人离婚,儿子归琼瑶抚养。
这是琼瑶的第二段恋情,5年清贫的、相濡以沫的爱情,有志同道合的愉悦,有憧憬未来的美好,有柴米油盐的苦楚,有渐行渐远的痛楚。这些日后在琼瑶的小说中也多有体现,贫贱夫妻真而卑贱的相守终抵不过一方的发迹。
此后琼瑶进入创作高峰期,1964年创作《烟雨蒙蒙》《几度夕阳红》,随后出版《六个梦》系列,包括《追寻》、《哑妻》、《三朵花》、《生命的鞭》、《归人记》和《流亡曲》。《皇冠》和平鑫涛发掘了琼瑶,而琼瑶拯救了整个《皇冠》杂志社,岌岌可危的《皇冠》因为琼瑶的大火而再生,发行量从几千份跃至几万份。
而在这背后,琼瑶开始了其一生再次备受争议的十年“小三”恋情。不得不说赏识琼瑶才华的人都会爱上他。国文老师如此,台大学生如此,杂志社社长亦如此。曾给琼瑶写约稿信的《皇冠》杂志社社长平鑫涛因为与琼瑶频繁的业务往来,与琼瑶逐渐产生爱情。但此时平鑫涛尚有家庭。
今天对于一个79岁的老人,回顾故事我们可以说:十年等待,他终于迎娶了琼瑶,大团圆结局。但在那十年间,琼瑶却饱受煎熬。在《庭院深深》、《碧云天》、《浪花》、《新月格格》等多部此恋情期间创作的作品里,琼瑶左右摇摆。一会说“听到西厢房,他对新妇所说的那些曾经和自己所说的话,觉得万念俱灰”,一会说“古代那些三妻四妾的家庭,不也有相处的很和睦嘛”。对于一个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却无法离婚的男人,琼瑶无数次纠结。她想离开却舍不得爱,她想拥有却得不到名分,她甚至想做个“妾”也好,左脚右脚,不分大小;她又忍受不了与人分割的爱情。
无论如何,经过8年的离婚谈判,1976年平鑫涛终于和自己的妻子离婚。1979年迎娶了琼瑶。这是琼瑶的第三段爱情,第三段相知相许的爱情,两人一直携手至今。那些对于爱情,对于第三者的思考催生了琼瑶最重要的作品系列。
婚后的他们,主要致力于琼瑶作品的影视化,捧红了一大批的“琼瑶女郎”,包括刘雪华、赵薇、林心如、范冰冰、蒋勤勤、秦岚等。
这就是琼瑶的故事,其实这个故事早在1989年琼瑶出版的《我的故事》里就可以一看究竟,只是时间久了借着她美好告别的机会,娱sir又来讲述一遍而已。
她的三段轰轰烈烈的爱情给了她创作的灵感,她对文字痴迷和执着引领她成为“言情教母”。一个优秀的作家,是一个时代,一个国家,一代人的幸事。她为读者创作了近50年,为电视剧和电影贡献了上百个优秀剧本,为娱乐圈贡献了数十位优秀的演员。就像今天东野圭吾之于整个日本文坛、影视圈的贡献一样,而我们则越来越缺乏这样的作家了。
我们庆幸我们曾经有琼瑶。纵然有一天她不愿意承受病痛而去,尘归尘,土归土。但我们深知她留给我们什么,华语文坛情爱归琼瑶,当之无愧。
她曾为《还珠格格》第三部创作的插曲《山一程水一程》,是夏盈盈为送别乾隆所唱,或许也是她对生离死别的理解。今天她的美好告别其实早就唱给我们听了。
山一程,水一程
柳外楼高空断魂
马萧萧,车辚辚
落花和泥碾作尘
云淡淡,柳青青
杜鹃声声不忍闻
歌声在,酒杯倾
往事犹有笑语频
迎彩霞,送黄昏
且记西湖月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