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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切谈马尔克斯:彻头彻尾的心理现实主义 ▏超文学

超文学  · 公众号  ·  · 2017-07-22 21:34

正文


J.M.库切 (J.M. Coetzee,1940—  ): 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著名作家和学者。生于南非开普敦,先后在南非和美国接受教育。库切学识渊博,在文学、哲学、社会学、伦理学和宗教方面造诣颇深,是一位学者型作家。著有《等待野蛮人》《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耻》《凶年纪事》《耶稣的童年》,以及自传体三部曲《男孩》《青春》《夏日》等作品。他几乎囊括所有国际文学大奖,并两次获得布克奖,是英语文学中获奖最多的作家。




尽管加西亚·马尔克斯被贴上“魔幻现实主义者”的标签,但他却是彻头彻尾在心理现实主义这一传统中写作,其前提是个人心灵的运作有一条足以被追踪的逻辑线索。他本人也曾说过,他所谓的魔幻现实主义无非是不动声色地讲难以置信的故事,这戏法是他在卡塔赫纳向外祖母偷师的;此外,局外人觉得他小说中难以置信的故事,常常是拉丁美洲现实的老生常谈而已。不管我们觉得这一口实是不是真的,事实是,导致《百年孤独》在1967 年出版时引起轰动的那种幻想与现实的结合——或更确切地说,硬是把“幻想”与“现实”分开的那种非此即彼的消除——现已远远跨越拉美的国界,成为小说中的老生常谈。《回忆我忧伤的妓女们》中那只猫只是一只猫,抑或是来自阴间的访客? 在那个暴风雨之夜,是德尔加迪娜来帮助她的情人,抑或仅仅是他在爱情魔力下幻想她来他家里? 这位睡美人只是一个兼职捞几个比索的工人阶级女孩,抑或是一个来自另一个王国的尤物,在那另一个王国里公主们彻夜跳舞,提供帮助的小精灵表演超自然劳动,姑娘们则被女巫催眠? 要求就这些问题提供明白无误的答案,不啻是误解了讲故事者的艺术之真谛。罗曼·雅柯布森喜欢提醒我们,马略卡的传统讲故事者常常用一个套式作为他们表演的开场白:是这样又不是这样。


由于没有明显的心理基础,因而更难使普通读者接受的,是仅仅目睹一个赤裸女郎,竟会引发一个堕落的老头发生精神上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如果我们考虑到这个老头的存在,其实可回溯至他的回忆录开始之前,伸入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早期小说作品,尤其是伸入《霍乱时期的爱情》,则我们也许能更好地从心理学角度了解他悔过自新的时机已成熟。


按最高标准衡量,《回忆我忧伤的妓女们》并不是一个重大成果。它的不足也不是因为它篇幅较短。例如,《一件事先张扬的凶杀案》(1981)虽然篇幅差不多,却是对加西亚·马尔克斯正典的重要增添:一部紧密编织、动人心魄的故事,同时是一堂令人目眩的大师课,教我们怎样构筑多重历史——多重真相——来讲述同一些事件。然而,《回忆》的目标是勇敢的:替老人对未成年少女的欲望说话,即是说,替娈童癖说话,或至少表明娈童癖对爱恋者或被爱恋者来说不一定是绝境。加西亚·马尔克斯为此而采取的观念策略,是打破爱欲的激情与崇敬的激情之间那堵墙,崇敬的激情尤其见诸南欧和拉美根深蒂固的处女崇拜。南欧和拉美的处女崇拜都有古老的基础,前者见诸前基督时代,后者见诸前哥伦布时代。(诚如德尔加迪娜的情人对她的描写所清楚表明的,她身上具有某种古代处女女神的强烈品质:“傲慢的鼻、浓密的眉、热烈的唇……一头温柔年轻的斗牛。”)


一旦我们接受爱欲的激情与崇敬的激情之间具有某种延续性,那么,起初作为弗洛伦蒂诺·阿里萨施加在其受监护人身上的“坏”欲望,就可以在不必改变其本质的情况下,突变为德尔加迪娜的情人所感受到的那种“好”欲望,从而构成了他新生的胚芽。换句话说,把《回忆我忧伤的妓女们》作为《霍乱时期的爱情》的某种增补,是最有意义的,如此一来,处女少女的信任的破坏者就变成了她的忠实崇拜者。


(选自J.M.库切:《内心活动》,黄灿然译,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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