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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N的资深体育记者万欣第一次看了UCF248的一场垫场赛之后,写下这样一段描述:
“
相对安静的现场,突然,Austin Hubbard的膝盖击中Mark Madsen的脑袋,响动介乎于‘啪’和‘噗’之间,就算你坐得远,还是听得真切。膝盖骨撞击头骨,野蛮的快感,全场立刻骚动了……
”
张伟丽卫冕了UFC冠军的时候,朋友圈有人晒出来两人before after的容貌对比,说:“这是一项我完全理解不了的运动。”
但是,你无法想象,美国人多么热爱格斗类的项目,连WWE那种靠演技的摔角节目都看得津津有味。大概是因为,现实生活中缺乏这样拳拳到肉的体验,一旦见到带血的格斗场,肾上腺素就再也不肯安分了。
这一次,很多人纷纷调侃乔安娜被张伟丽揍得隆起的额头,这也是那些热爱这个项目的人的趣味所在:它不是和自己较劲,也不仅仅是和对手较劲,输得有多惨烈,赢得多带劲,结果一目了然。
一个朋友转了一条视频,内容应该是随意的一个训练动作,一拳过去,只这么一拳,对面强壮的男子应着拳风就被击倒在地。朋友说:“张伟丽的水平,用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这样。”
网上还有个张伟丽的KO集锦,有一场比赛是对战巴西柔术高手杰西卡·阿吉拉尔,地上拖着一条血迹,两个人身上都带着血,张伟丽像一头猛兽,一拳、一拳,一拳,一拳,顶住对方给予的全部痛击,永不放弃,感觉那一刻,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拦她。
2018年11月的UFC北京赛,张伟丽迎战巴西柔术高手杰西卡·阿吉拉尔,凭借十字固降服对手,整场比赛仅耗时3分41秒。阿吉拉尔的眉弓受伤,不仅鲜血喷了自己一脸,也流到张伟丽的身上,后来有一次张伟丽形容鲜血:热热的,滑滑的。
这可不是什么太极拳师和徒弟们“沾衣十八跌”的表演,张伟丽能有今天这样的实力,是一拳一拳、一腿一腿地打出来,这是一条血战之路。
前不久,UFC发布了一个智能力量检测器,张伟丽绑在沙袋测试了一下,仪器上的数字显示:一分钟她打了7.57吨,平均一拳180斤。
相比于拳击、散打或者摔角等搏击运动,MMA(综合格斗)这项运动没有太多规则限制,它赋予一个人最大限度地发挥格斗技巧的自由,适合各种武术门类同台竞技。
某种程度上来说,MMA选手,是地球上最能打的人。
北京时间3月8日,张伟丽UFC首场卫冕战,击败乔安娜
我并不想把张伟丽的个人经历和奥斯卡电影《百万美金宝贝》相比——她的奋斗,不仅属于女性,也是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的投射。
因为迷恋香港武打片,张伟丽从小就是武术迷,整天想着练武术、飞檐走壁。8岁的时候,她开始央求妈妈,把自己送去武校。
12岁那年,家人把张伟丽送到老家邯郸的少林智勇武术院学武。从每天被人揍得鼻血直流,到成为武校里一顶一的高手,她用了两年的时间。14岁,就拿到河北省散打冠军。遗憾的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在训练中腰部受伤,张伟丽被迫退役。
跟大多数退役运动员一样,没有专业的学历,张伟丽只有一个带伤的身体,和还算青春的年龄。她去北京投奔已经工作多年的大哥张伟峰,辗转当过幼儿园老师、酒店前台、超市收银员、保安、保镖……短则一月,长则半年,都干不久。
让她在北京留下来的是一份健身房前台的工作。那家擂台上挂着半人高的沙包,她问经理:“我可以练吗?”对方说可以,她薪水都没问,就留了下来。
就这样,她认识了在那里练巴西柔术的吴昊天,下班没事儿也跟着对方学,没人专门教她,她靠眼睛看,学会了十字固、锁脚等技巧。后来,吴昊天推荐她去了四惠的一家拳馆。
再后来,国内著名的拳天下俱乐部同意她免费学拳,但是要代表俱乐部比赛。
从此,张伟丽每天早上7点出门去训练,中午赶两个小时路到健身房上班代两节私教和团课赚点生活费,晚上再回到拳馆里继续训练。
她是训练队里唯一的女孩,每天打实战都被揍得鼻青脸肿,打完了以后没事儿人一样,还吆喝大家一起吃饭。张伟丽说,有的时候练得晚了,赶不上地铁就干脆跑步两个小时回家。
她的工作也包括发传单。这个工作她也做得很出色——身为“教练”,她会打电话回访、约客户、签合同。880元的年卡,她一个月能卖出去20多万的额度,每个月都是健身房的销售冠军。
她一直维持着这种两头跑的状态,很多朋友都劝过她,再练下去可能也是浪费时间,能不能像别的女孩一样,该结婚结婚,只把这个当作爱好,玩玩就算了。但是,面对朋友的好心,张伟丽平静地回了一句:“我选择了这条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事实上,说出这句硬气话的女孩,和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十年北漂,无房无车,生活里的她是个可爱胆小的“软妹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孤独”。
2013年11月,张伟丽参加了MMA职业生涯第一场比赛。当时国内正规的MMA比赛并不多,他们面对的,是一场管理混乱的竞技——比赛通知是提前两天才获知的,打电话叫她参加56公斤级,两天不吃不喝从58公斤降到了56公斤,结果去了发现,对手体重没降下来,“来了以后我穿着外套称重,将近60KG,就说,好,打吧!”
就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张伟丽输掉了这场60公斤级的比赛。迄今为止,那是她职业生涯中唯一的一场失败。
综合格斗需要高度自律,肉体和精神都强悍的人才能走得更远。日复一日的训练是痛苦的,但更痛苦的是饮食:每顿都是千篇一律的牛羊肉,碳水化合物是永远的敌人。
饮食的控制是最难过的关。张伟丽偷喝过几次可乐,“特别想喝那种带汽的,刺激的,不吃饭也行,就是想喝那种。”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偷偷找机会跑到超市,直接在里边喝完一整瓶,出来后把瓶子一甩,就那么回去了。
后来,张伟丽无意中了看到了NBA球星勒布朗·詹姆斯管理自己身体的故事:1年花150万美元保养自己的肌肉,8年没有吃过猪肉,有一次他很饿,旁边的人在吃披萨,喊他一起,他走过去,说这不是詹姆斯吃的东西。张伟丽明白了,职业运动员就是靠身体吃饭的,她当下就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碰这些东西了。
有个新闻报导说,张伟丽是最擅长减重的那种人,“减重”也是最令张伟丽心惊胆战的一个词:比赛前两周是减重时期,只能吃水煮肉,没有油盐,也没有碳水,最后两天连水都不能喝,又饿又渴到晚上都睡不着觉的时候,张伟丽就打开电视看美食节目,看那些普通人触手可及却离她很远的东西,展开各种想象:颜色鲜艳的鸡尾酒,还有各种看上去就很美味的果汁……她能从深夜一直看到天空发白。
对她来说,每一次减重都是一次内心的摧毁与重建,“又饿又渴的时候,你什么欲望都没了,什么梦想都没了。你想的就是我能吃饱饭,我能喝水就很幸福了。”她在节目里坦诚,为了一口吃的,她曾在康复老师那里哭过,在体能训练教练那里哭过。有一次,在减重期间,她走在路上看见一个收破烂的男人坐在板车上吃凉皮,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一边走一边哭,觉得他太幸福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能吃凉皮”。
张伟丽的经历,让我想起中国拳坛上另外一位传奇人物:熊朝忠。2014年5月,我曾经带《荷体育》节目组采访他。熊出身贫寒,身高1米52,体重不到50公斤,身体条件不出色,曾经是一个矿工,每天都钻在漆黑的矿洞里,把十倍于自己体重的矿石推出洞口。但后来,熊朝忠拿下了迷你世界拳王的金腰带。
身高1.62,体重不到60公斤的张伟丽和熊朝忠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