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
特朗普防务政策预判解读
唐纳德·特朗普——被美国《外交事务》杂志评为“自1948年哈里·杜鲁门击败托马斯·杜威以来，美国大选史上最大的一匹黑马”的当选总统。解除自动削减赤字机制对防务预算的限制、大幅增加防务预算、扩充各军种兵力……这样的言论，让人们对其上任后可能采取的防务政策格外关注。本文整理其参选以来的相关言论，结合西方学者的观点，为读者作一介绍和预判性解读。
雄心勃勃的重振军备计划
目前，美国舆论和学界的一个普遍观点是，军方在经历了奥巴马时期的连年经费削减后，在特朗普上台后将一扫颓势，迎来发展。
早在2016年9月初，特朗普就在演讲中明确表示，如果当选，将要求国会全面停止国防预算减支，增加军费支出，增加战机和军舰采购，扩大陆、海、空军和海军陆战队规模，通过“无可置疑的军事实力”来阻止冲突。
美国《国防》杂志评论指出，特朗普的当选，意味着共和党控制了政府的各个部门，这将给美国的防务界带来自2001年以来未曾体验过的黄金形势。正如前美国国会众议院军事委员会总顾问罗杰·萨克海姆所说，特朗普的当选是一次“多年未见的结构性改变”。
如今，美国的国防领导人有理由感到乐观。在国防问题上，共和党控制下的国会两院和即将走马上任的特朗普班子态度总体一致，都希望看到国防开支的增长和军备的重振。特朗普当选给美国的防务界带来什么样的机遇和挑战，将随着新政府内阁成员的任命和五角大楼公布来年的预算而变得愈发明朗。
《国防》杂志注意到，绝大多数防务观察人士都认为，美国的军费在特朗普上任后将迎来增长。共和党同时控制政府的行政和立法部门，几乎可以确保目前对联邦政府可自由支配开支设定的上限将被取消。至于增加的军费具体花在什么地方，根据其军备增强计划，美国陆军现役人员将从目前的不足50万人增至54万人，海军水面军舰数量从276艘增至350艘，战斗机数量从1113架增至1200架，海军陆战队则将扩充至36个营。此外，特朗普还承诺，用“最先进的导弹防御系统”来对海军的巡洋舰进行现代化改装，并进行弹道导弹防御，对网络防御能力进行全面检查，并查找通信系统、关键基础设施存在的所有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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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布鲁金斯学会21世纪安全和情报中心主任迈克尔·奥汉隆等学者也指出，外界不应当寄希望特朗普时期的军备建设达到里根时期的水平。目前，美国的国防开支仍然维持在6000多亿美元这个水平上，过去并未遭遇大幅削减，因此也不存在太多猛涨的必要。而且，即使新政府有心大幅扩军，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去付诸实施。特朗普显然想向外界传递出一个信息，即他将在国防上比奥巴马花更多的钱。但是，这个“多”其实只是“多一点”，而不是“多很多”。
不明朗的对外军售前景
长期以来，对外军售一直在美国的防务政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不过，随着特朗普政府的组建，美国对外军售的前景变得不明朗起来。
美国《防务新闻》网站评论认为，首先要说的是，美国对外军售力度较大的两个传统地区——海湾地区和欧洲。在海湾地区，由于特朗普竞选期间曾多次发表反穆斯林言论，如果其上台后继续这样做，可能引起海合会国家的警惕。兰德公司研究员贝嘉·瓦塞尔指出，此前，海湾国家就试图寻找美国之外的其他武器供应商，以此表达对华盛顿政策的不满。同时，它们往往还借军售来与其他国家发展更紧密的关系，以防被华盛顿抛弃而两面下注。
以沙特为例，前不久，日本《外交学者》杂志网站曾专门刊文，对中国与这个中东国家迅速加强防务关系表示关注。文章称，近年来，尽管中国已成为沙特的主要经济伙伴国，但两国关系向全面的防务伙伴关系转变，是未被外界预料到的新动向。导致中沙防务关系升温的背后原因，正是美国-沙特同盟关系的趋于紧张。相比美国和沙特之间每年高达数十亿美元的军售合同，中国在2008至2011年仅向利雅得出售了价值7亿美元的武器装备。然而，在过去一年里，中沙安全合作背后的战略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围绕伊朗核协议问题和美国国会通过的一项争议性法案（该法案为《法律制裁恐怖主义赞助者法案》，容许“9·11”受害者家属控告被指涉及“9·11”恐怖主义袭击的沙特阿拉伯），利雅得与美国发生冲突。
近年来，由于北京愿意不附带任何地缘政治条件向利雅得出售武器，沙特对购买中国的军事装备产生了更浓的兴趣。值得一提的是，沙特视中国为可能的高尖端导弹和进攻性武器关键供应商。尽管美国向利雅得出售了大量武器，但由于担心危及美以防务伙伴关系，因此对向沙特的导弹军售做出了严格规定。
特朗普的当选，很有可能导致沙特加紧在中美之间实施平衡战略。特朗普曾严厉批评沙特赞助恐怖主义，并公开呼吁重新评估美国对沙特的军事援助。此举引起利雅得方面的警觉。如果两国关系在特朗普任内恶化，沙特可能会加速倒向中国，进一步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同时，由于特朗普誓言要取消伊朗核协议，美伊关系未来可能明显恶化，这或将导致华盛顿扩大对沙特的军事支持。对此，瓦塞尔的观点是，特朗普上台后，鉴于对外军售可以为美国创收并提高海湾各国的自卫能力，新政府更有可能在对外军售问题上采取一种“更为交易型的处理方式”。届时，海湾各国可能会发现，与这位“反穆斯林”总统领导下的美国政府做生意，实际比奥巴马政府更容易。因为在奥巴马任内，华盛顿通常将人权问题与对外军售捆绑。例如，美国在向巴林出售F-16战机时，是以对方在人权问题上取得进步作为条件的。
在欧洲，特朗普竞选期间曾多次批评一些北约成员国国防开支过低，要求这些国家提高美国驻军的防卫费分摊额，否则美国将不会在北约盟国受到攻击时出手救助。在亚洲，特朗普也对韩国、日本等盟友提出了类似的要求。
目前，北约已经在这场较量中认输，同意增加防卫费。有分析认为，表面上看，特朗普似乎赢得了胜利，但从长远看，美国的军工业未来可能会后悔，因为推动欧洲各国增加国防开支，将导致这些国家对本国军工业进行更多的投资，而非从美国购买武器。
防务政策团队的“将军班”
随着特朗普陆续公布自己的内阁成员名单，新政府的国家安全团队逐渐成形。值得关注的是，几位近年刚刚退出现役的军方将领，或将把持美国未来防务政策制定的核心岗位。他们分别是被提名为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陆军中将迈克尔·弗林、被提名为国防部长的海军陆战队上将詹姆斯·马蒂斯，以及被提名为国土安全部长的海军陆战队上将约翰·凯利。如此多的退役将领加入美国政府内阁，实属罕见。
尤其是马蒂斯，如果其提名获得批准，他将成为半个多世纪以来担任美国防长的最高级别军官。继马歇尔后，美国将迎来65年来首个刚刚从上将位置上退役的国防部长（2013年退役）。作为未来美国防务政策的具体制定者和执行者，马蒂斯曾公开对奥巴马政府进行严厉批判。他认为，当前的国际秩序正被破坏，美国应“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采取坚定、战略性的立场来维护价值观”。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是40年来的最低点，美国应建立一个全新的安全架构，来对抗“政治伊斯兰”。关于中国，马蒂斯认为，鉴于中国“在南海的动作越来越大”，美国在那里应构建更强大的海军力量、拥有更多的军舰。他曾公开宣称，“虽然我们努力在太平洋地区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但如果中国继续在南海和其他地区扩大影响，我们也必须制定相应的平衡政策”。
美国《福布斯》杂志网站评论认为，马蒂斯既是历经战争考验的战士，又是一名军事学者，这在美军中并不多见。与那些国防部长的通常人选——政治家、商人和学者不同，马蒂斯对战争的理解格外深刻，而且他“享受作战”。将其任命为国防部长，意味着一次重大的文化转变。
根据马蒂斯本人的经验、价值观和性格判断，五角大楼未来很有可能做出以下改变：
一是，对战争的态度更趋现实。自“9·11”以来，美军一直在打仗，但政客们往往脱离战争现实。因此，不顾实际地将政治和法律因素强加到对部队的监管中，成为一种普遍的做法。马蒂斯出任国防部长后，美军的使命将重新变得明晰起来。
二是，国防部长或将“挑大梁”。奥巴马时期，制定美国安全政策的很大一部分职权，被集中到国家安全委员会幕僚团队身上，而国家安全委员会只是为内阁高官提供讨论安全事务的平台，并非独立的国家安全政策制定机构。马蒂斯上任后，鉴于特朗普的注意力可能主要放在经济事务上，国防部长或将在防务政策的制定中“挑大梁”。
三是，人事任命更加任人唯贤。在美国政界，选择军种部长等高级官员时，传统做法是须兼顾国内政治选民的意愿。候选人的性别、种族甚至是性取向，都成了人事任命的决定因素。由于特朗普此次当选“并不欠政界太多人情”，如果马蒂斯出任国防部长后坚持认为能力比关系更重要，总统对此将不会反对。
四是，对新技术持怀疑态度。马蒂斯明白技术和训练是军事胜利的两大支柱，但与装备相比，他更加重视战斗中人的因素。数年前，伊拉克战事正酣之际，他曾在一场军事转型会议上表示，没有一项“跨越式”技术会给伊拉克战场带来太大改变，但文化和语言训练却可以使美军获益良多。
五是，美军地面部队将获得更多的支持。评论认为，奥巴马政府的“重返亚太”战略，实质上是让陆军士兵和海军陆战队员待在危险区以外，转而依赖空中和海上力量。但马蒂斯的军事生涯始于指挥步枪排，其本人对那些身处战场攻城杀敌的战士有着很深的情感，因此其有可能更为倾向将空中和海上力量视为支援地面战斗的手段，而不是替代。
“重返亚太”2.0战略的看点
目前，有一种观点认为，特朗普上台后仍将继续推行“重返亚太”的战略。这主要是基于其两名政策顾问亚历山大·格雷和彼得·纳瓦罗于大选前夕发表的一篇署名文章而得出的判断。这篇发表在美国《外交政策》杂志上的文章，被视为对特朗普亚洲政策理念的阐述，引发外界高度关注。
该文支持美国大力加强海军军备建设，称美国海军“可能是亚洲地区稳定的最大来源”。文章认为，正是美国海军的较小规模导致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失败。美国智库东西方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弗朗茨-史提芬·盖迪表示，特朗普的亚洲防务政策可能是某种形式的“以实力换取和平”。该政策以美国在地区内军事实力的发展为基础，可能会遵循所谓的“离岸平衡”概念，即利用地区盟友来应对大国的崛起，同时依靠美国海军在亚太地区的大规模离岸存在来阻止侵略。
盖迪认为，特朗普的亚洲防务政策以确保美国兑现其地区防务承诺为核心，将美国海军作为该政策的“离岸信使”。他在上任后，很可能继续在原则上推行“再平衡”战略，并将重点放在其中的军事部分。他首先要做的是找到重振该战略的方法，以消除外界有关奥巴马政府承诺过多、兑现太少的看法。盖迪肯定地说，今后四年里，特朗普的亚洲防务政策在很多方面将受到“再平衡”战略很大的影响，其最为重要的任务是遏制中国和朝鲜。一方面，美国将试图以大规模军事报复相威胁结合暗地里的外交努力，来遏制朝鲜的核侵略。另一方面，华盛顿将尝试通过“微妙的遏制”来对中国施加影响，使其成为一个在“美国领导下的、基于规则的”世界秩序中的负责任大国。不过，21世纪的遏制不同于冷战时期的美国遏制战略，因为不管哪届政府上台，一个繁荣富强的中国都符合华盛顿的既得利益。
尽管遏制伊斯兰极端主义和继续支持阿富汗政府打击塔利班反政府武装，在特朗普主政的白宫仍将是重要任务，但对美国防务政策产生的影响不会像中国和朝鲜那样大。
由此看来，特朗普政府的亚洲防务政策的核心，是把“离岸平衡”与遏中遏朝战略结合起来。这意味着特朗普主政下的白宫可能加强美国在南海的海军活动，诸如开展“航行自由行动”，更加积极地推动弹道导弹防御，通过建立美日联合作战司令部，加强与日本等关键盟友的军事合作，保持并可能扩大美国在巴基斯坦的无人机打击计划，向台湾出售潜艇等。与此同时，美军将继续与关键盟友开展“金色眼镜蛇”、“马拉巴尔”等系列演习。
此外，特朗普政府还有可能帮助缺乏资金的东南亚盟友和伙伴国，加强其海军军备建设，通过向该地区永久增派一个航母打击群或两栖戒备大队，大幅增加美国在地区内的水面舰队规模，加强美军在朝鲜边境地区的空中威慑巡航，在印度洋加强与印度的海军合作并支持印度发展海军实力，向巴基斯坦派遣更多的反恐和平叛顾问，针对与盟友在网络空间展开的军事行动，更为积极地推动相关规范和规则的制定等，甚至美国还有可能向日本和韩国提供发展核武器的技术建议。
盖迪特别指出，针对这种“以实力换取和平”的亚太防务战略，特朗普没有提到任何相关的外交举措。
本文经《世界军事》授权转载 编辑：马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