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妻子的病情严重，应该住院治疗。可她死要面子，拼命不从，只能由着她了，要不然不得安宁。
居住地是妻子爷爷留下的老祖产，二层楼木结构，楼上楼下各十个平方，螺丝壳里做道场，那时候穷，就这么凑合。女儿上的小学就在门口、转个弄堂口即到，非常方便，所以省却接送。我上班的地方骑自行车不过五分钟路程，也是快捷。白天女儿上学我上班，妻子一个人在家折腾，没人看护她、以她臭脾气也没人可以与她相处。
早晨，弄好早饭，我和女儿各奔东西。中午，我所在单位预订的盒饭总有多余，于是我面皮老老肚皮饱饱，把没人吃的盒饭打包回家，不是贪便宜，实在是没时间做饭，也好过扔垃圾桶。那些盒饭捎回家趁热打铁，女儿、妻子、我仨的午饭就那么打发，吃罢午饭女儿乖乖继续去学校，剩下的很多饭菜就是晚上凑合，那时的每天基本就这样了。
傍晚，女儿搬个小板凳一坐，大方凳当书桌，趁着夕阳做家庭作业。我准备好了晚饭，仨人按部就班完成晚餐。那时的女儿乖得不要太乖，自己完成功课，时间差不多，洗漱上床，不要操多少心。累的是她妈。
譬如她洗手就得洗半小时，譬如她用水就要用几热水瓶，忙的都是她自以为是的乱七八糟的事，衣服啥的根本洗不来了。
对门一老老太悄悄告诉我：
“你家那位冲刷痰盂，帮她数了一下，整整烧了五水壶热水，一上午就弄个痰盂……”
我无言以对。记得抄水表的时候，俩月九十五吨水，没办法啊，要不然咋办？
最可恨之处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妻子还不睡觉，难得会心平静气地听话，一言不合就扯开嗓门吵架。那里都是老邻居，要面子瞒住别人是不可能的。
女儿肯定听见她父母的吵架声的，在那个环境里生存，我能想象孩子是多么遭罪、可怜，可那时的女儿从未有过任何反抗，总是默默承受，那时的功课也是其最优异阶段。
哄喝带骗，折腾半天，妻子总算上楼睡觉。这个时候的我暂时可以清静一会，坐在那儿，独自点上一枝寂寞的烟，感慨着这样的生活不知道到哪是个头，不过从未后悔过。
总有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不得已而为之，把离婚的岳父叫来，百般劝导、收拾。
妻子的状况可谓瞬息万变。一会儿可怜巴巴的样子，絮絮叨叨说害了我和女儿，自己是个罪人，我好生劝慰有困难一起扛过去。一会儿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流露出轻生的念头，古运河近在咫尺，真有个三长两短还奈何不得。一会儿向我怒目圆睁，说她的病完全因为我而引起，如果不结婚根本不会得，我从默默忍受到渐生厌恶，我招谁惹谁了？
最可怕的事情是，有一次好像女儿未听她话，怒不可遏操起一张方凳就要往女儿头上砸。说时迟那时快，我本能反应，一把抢过凳子，及时避免了一场灾难。我也是气得恨不能掐死她，却只能憋住，因为她是病人。
那时女儿，吓得呆若木鸡，没了反应。
后来，隔壁妻子亲叔叔主动提出帮我忙，比如女儿的午饭由他们来解决，我工作繁忙赶不回去的话，由他们照顾我妻女。感恩。
我的叔叔婶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专门请人来家里做了一场法事，贴符条、撒鸡血、泼红漆……尽管没用，其真心可鉴。
然而我老家的所有人，父母、兄嫂杳无音信，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根本别说能帮我做点什么，比方帮我照看女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好像提起过这档事，要我送女儿去乡下读书。我还是拒绝了，因为那个样子，女儿成了他们的人质，他们完全有理由问我要这要那，还不完的阎王债，无底洞！
至于岳母，仿佛还未从离婚的悲剧人生中走出，又患上了糖尿病，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管好她自己已经很不错。何况母女俩一言不合就努怼。岳母眼不见心不烦。
我呢？不上班没收入撑不起这个家，女儿上小学得照顾，还得像医生和护士一样关爱妻子，令她尽早康复。可是那个样子病情时好时坏，严重洁癖，只能听天由命。
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地想着尽到一个丈夫与父亲应有的责任。我退缩我没担当，这个家不就立马散伙了？！
妻子正常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一个星期天，她提出一家三口出去逛街，好久没有这样的家庭温馨场面了，我自然兴高采烈。想不到出门才几十米，妻子与女儿就吵闹起来，一努之下折返，脾气都不是一般地暴躁。
那两年，女儿一二年级，功课不说出类拔萃至少名列前茅，由于体育稍差所以评不到“三好生”，“品学兼优”还是十拿九稳。如此家庭环境，女儿能如此上进，深感欣慰。
妻子有个大几岁的姐姐，来倒是来过，但是未进我家门与她妹妹打照面，只是在隔壁叔叔婶婶家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嘀嘀咕咕讲什么话自然不得而知，也未留下任何东西，只是和我打个招呼，就悄然无声无息地离开。她妹妹我妻子自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在洗她洗不完的东西，权当她是孩子让她尽情享受当下，不然去阻止、大战三百回合？用点电耗些水算不了甚，家里没吵闹声，至少落个清静，至少给女儿一个平常环境。妻子与她姐姐的关系可见一斑。冷暖自知。
终于，岳父做通岳母思想工作，答应把妻子接过去，由岳母照顾妻子。我呢，也可以一心一意带好女儿。事情总算向好的方面发展。妻子的病情也日渐好转，其实也就是个心病，她自己走出心魔，就正常许多。周末，我带着女儿去和妻子团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看到了希望，心情舒畅起来。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15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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