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舒芳
德扑校长许朝军，搜狗少帅王小川。如今，一个被捕，一个准备赴美上市。
这两位曾经有名的少年天才，终于在20年后走上了人生的殊途。命运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就像二人当年在清华大学读书时被安排的隔壁宿舍一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ChinaRen时代
1999年，三个斯坦福大学的学生回到国内，他们是陈一舟、杨宁和周云帆。当时三个人的想法并不一样，周云帆想回国，杨宁想创业，陈一舟想做互联网。
三个人最终着了一个相对统一的目标，回国创业做互联网。于是，ChinaRen诞生了。
有趣的是，ChinaRen的创始人是 三个，它也同时开启了另外三位如今名头响亮的大佬们的互联网之旅。
2005年，已经把空中网做上市的周云帆去做客搜狐IT的节目《林木专访间》，回忆到第一次创业做ChinaRen的得失时，他把当年做的最重要的事总结为“练矛”，一个足够尖锐到可以打对手的矛，这使得ChinaRen在一年时间内，一跃成为国内排名前十的网站。
核心的一点是ChinaRen在创立之初成功聚拢了一批优秀人才。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自清华大学计算机系，也就是著名的“9号楼故事”：陈一舟、杨宁和周云帆专门在清华大学旁边租好了三才堂写字楼，又跑去宿舍楼挨个敲门，逼问寻找年级里的技术牛人，拉他们去ChinaRen做兼职。
这其中，就包括住上下铺的许朝军和周枫，还有隔壁宿舍的王小川。许朝军负责做动态网页，王小川负责做新闻CMS，周枫负责邮件系统。
相比同年开始在杭州创办的阿里巴巴，ChinaRen的团队年轻得令人发指。创始人里年纪最大的陈一舟当年30岁，另两位创始人周云帆和杨宁分别是25和24岁。他们拉来的周枫23岁，王小川21岁，许朝军19岁。
ChinaRen迅速成名。不幸的是，他们赶上了一个又好又坏的时代。
当时国内互联网刚刚起步，机会很多。搜狐、新浪都在做门户，很多人看不懂社区的商业模式，陈一舟的同学雷军告诉他，你做社区没办法赚钱，然后自己转身去做了卓越。
很快，互联网泡沫也来了。ChinaRen没有拿到新的投资，账户上的钱所剩无几，又捂着不想让公司的200多个员工和外界知道。之前资金充足的时候，ChinaRen做了很多路牌广告，陈一舟他们想中止投放，被广告公司已各种理由拖延和拒绝，又欠了一大笔广告费。这让当时二十几岁的周云帆很痛苦。
搜狐时代
2000年9月，搜狐以440万股票作价收购ChinaRen，折合市价约3000万美金。这次交易不仅解救了资金告急的ChinaRen，还创造了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这是当时上市的中国网站里第一场并购。
陈一舟后来在采访中提到，他和张朝阳在麻省理工时候就认识了，ChinaRen试图出售的时候，张朝阳表现得很有诚意。另一个原因是，他认为当时股价不到7美金的搜狐是最被低估的公司，这给ChinaRen股东留出了一定的空间。
陈一舟曾进行过一个估算，如果所有ChinaRen股东都没有出售换股得到的搜狐股票，一直保留到了搜狐股价40美金的时候，ChinaRen的价值接近2亿美金，这比卓越卖给亚马逊时候的7500万美元更高。
从此，ChinaRen进入了搜狐时代。陈一舟出任搜狐副总裁，周云帆出任总经理，杨宁担任CTO。王小川、许朝军和周枫等人也一起去了搜狐。
在搜狐的时间里，许朝军和王小川共同经历了搜狐股价跌破1美元的凄惨时光。王小川似乎从未对外提过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在《创业邦》的一次采访中，许朝军曾经大倒苦水。
2011年，互联网泡沫的影响仍在持续，很多网站倒下，搜狐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张朝阳和陈一舟约了一批记者去郊外玩杀人游戏，宣布了搜狐裁员的消息。
尽管如此，搜狐股价还是一度大跌，不少从微软、Oracle等知名企业加入搜狐的员工开始动摇和离开。为了留住他们，张朝阳决定派发期权，日子刚好选在了911那天，期权价格是当日股价0.86美元。911事件发生后，美股进一步下跌，搜狐股价变成了0.75美元。这让许朝军一度很绝望，按照纳斯达克“1美元退市”的规定，他担心搜狐会被摘牌。
2005年，许朝军升任搜狐技术总监。这一年，他偶然看到了社交的六度分割理论，就去讲给张朝阳听，想说服张朝阳做SNS，不料张朝阳表现得无动于衷。他又去找刚开始做人人的陈一舟聊，就这样离开搜狐加盟了千橡。
这个时候，王小川的搜狗才刚出生不久。搜索引擎是做出来了，张朝阳也大方地给了他搜狐副总裁的Title，市场份额却拿下没有多少。
更糟的是，搜狐股价再次遭遇暴跌，王小川的后备资金支持一下子没了。搜狗甚至没有办法租或买服务器，而要靠20多台PC机联网支持，很多时间都花在了调试工作上。
没办法，王小川决定上线新项目输入法，先把用户桌面抢过来一点再说。2006年搜狗输入法上市，2008年真正崭露头角，拿下40%的市场份额。王小川重新开始考虑搜索的事情，著名的搜索理论“三级火箭”战略也产生于这个时候。他试图去说服张朝阳。
王小川没有成功。张朝阳不认同浏览器的价值，没有同意他的申请，但王小川不肯罢休，悄悄开始启动了浏览器项目。互联网金融公司懒财网的CTO李子拓当年就是这样加入搜狗的，去了之后才发现项目组只有5个研发，要在三个月内把浏览器做上线。
再往后，就是人尽皆知的故事。红衣大炮周鸿祎神助攻，让张朝阳终于认识到浏览器的价值。随后搜狗独立，腾讯入股，王小川坐稳了少帅的位置，任谁来挖角都死不挪窝。
命运的伏笔
时间回到最初的清华校园里。如果这是个关于少年天才的传奇故事，那么在相遇的起点处，许朝军似乎比王小川还要风光。
1996年他们进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时，16岁的许朝军比王小川还要小两岁，更符合传统意义上少年天才的定义。被陈一舟他们拉去ChinaRen兼职时，王小川拿到的兼职工资是8000块，许朝军得到的月薪却有1.5万。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他们后来截然不同的人生走向？
在进入清华之前，许朝军和王小川过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许朝军和雷军是老乡，都是湖北仙桃人。许朝军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父母以种地为生,小时候每天都在村里放牛。16岁那年，许朝军高考考入清华大学。
智商超群、成绩优秀的许朝军进入大学后，却一度很受挫，怀疑自己报错了专业，因为“许多同学都来自北上广等发达地区，他们会装电脑，会买主板，甚至还可以编程序。他们会盲打，我却连键盘都没见过”。
为了学会盲打，他买了一个纸做的键盘贴，每天在宿舍练习打字，记不同按键的位置，成了他们班里不会盲打的同学中第一个学会的。聪明、执着，这是许朝军身上一直有的标签。
这是一个寒门出贵子、鲤鱼跃龙门的励志故事。相比较之下，王小川之所以成为现在的王小川，则显得十分顺理成章。
他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曾是工程师，母亲是中学物理老师，小学时候参加的课外兴趣班就是计算机，开始看BASIC语言的书。 初中时，王小川拥有了第一台电脑“中华学习机”，用来学BASIC语言和DOS系统。高中时获得了杨振宁颁发的“伊利达青少年发明奖”。
到了高三，王小川进入中国信息学奥林匹克比赛国家队，在第十二届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中斩获金牌，被点招进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
二人的命运，大概从此时就埋下了伏笔。
许朝军从大学起做得很多决定，都和钱有关。他和他的家庭都需要钱。为了改善父母的生活，他去了中关村帮一些小老板编程，每个月能挣到2000块，可以寄1000块寄给家里。陈一舟找他去做他ChinaRen时，一个月给1.5万，许朝军可以每个月给父母5000块。后来他形容当时的决定是“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去创业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创业是什么”。
这时候他开始期望财务自由。大四毕业时，陈一舟让许朝军继续跟着他。许朝军算了下手里的期权，同意了。直到2014和2015年，搜狐股价再次大幅下跌，许朝军失去信心，出走搜狐。
一位互联网人士对他的评价是，极度聪明，但投机味道很重，对金钱的渴求欲望很强。
人生就是一场缺什么补什么的游戏，童年时生活贫困给人带来的不安全感，是很多人成年以后赚钱的最大动力。这大约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许朝军离开盛大后，5年时间换了5个创业产品的原因。
相比较之下，王小川则不太容易受到短期内的金钱影响。丁磊、李彦宏、周鸿祎开了各种条件要挖他过去，都遭遇了果断拒绝。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王小川从1999年进入搜狐，到现在也18年了。
一个悲哀而又不可否认的现象是，寒门出贵子的案例，正在变得越来越少。
古代讲究饱读诗书以史为鉴，通过科举就能走上仕途，一举成名天下知。而如今，高考的作用已经收缩为人生的第一道门槛，毕业之后才是真正的社会。有时候，家庭背景影响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物质成长环境，还包括他的格局和评判世界的标准，以及做决策时的考虑顺序。
或许，冥冥之中，命运已经为所有事情埋下了伏笔，只等着主人公在每个关键时点，为自己的故事选择向左还是向右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