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去年春历上这张雨水的照片,初春时节,雨后石壁上的苔藓。一年的生机就是从雨水而始的,《庄子》里讲“种有几,得水则为继”,有了水的滋养,万物相继而生。
非常喜欢紧接着的一段,他说:得水土之际则为蛙蠙之衣,生于陵屯则为陵舄,陵舄得郁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蛴螬,其叶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为虫,生于灶下,其状若脱,其名为鸲掇。鸲掇千日为鸟,其名为干余骨。干余骨之沫为斯弥,斯弥为食醯。颐辂生乎食醯,黄軦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羊奚比乎不笋,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马生人,人又反入于机。
意思是,水陆之交生青苔,山岭高低长车前草,车前草获得动物粪土的滋养长成乌足,乌足的根变化成土蚕,乌足的叶子变化成蝴蝶。蝴蝶很快又变化成为虫,生活在灶下……最后人又返归造化之初的浑沌中。
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一年四季,周而复始。
这段文字里的蛙蠙是青苔,古诗词里常有出现,像刘禹锡有一句“雁鹜羣犹下,蛙蠙衣已生”,蛙蠙衣就是苔衣,更贴切一点的话,是地衣一类。我家乡山里溪流边的石坡上常有,雨水多的季节,石壁上有这种薄薄半透明青黑色的地衣,一片一片挖来,可以吃。我去张家界旅游的时候,餐厅有一道烧石耳的菜,应该就是这种东西,相对长木头上的木耳而名石耳。
有一句讲苔衣的好句子,以前背过,叫“频雨苔衣染旧墙”,很有画面感,江浙一带老宅子的灰白墙上,因为雨水侵染,生出绿色点点的苔来。有一年在徽州采访,下大雨,跑进一老宅子里躲雨,看着屋檐雨水哗哗而下,对面一堵白墙上,苔斑侵染,突然看着它像水墨国画一样,拍了一张照片,后来用在了那期杂志上。
“频雨苔衣染旧墙”的“染”字还有时间感,跟那句“苔痕上阶绿”一样,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若把时间压缩,这个画面是有动感的,是苔在染旧墙、爬台阶。
生命就是这样,慢慢的染着空间,染过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面对逝去,也没什么好悲伤的。庄子的妻子死了,庄子还鼓盆而歌呢,他说,世间万物本来就没有的,包括人,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生,随着时间又变而之死,这都没什么,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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