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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绿孔雀!它比大熊猫还濒危,也许明年,孩子们就只能在书里看到了

澎湃新闻  · 公众号  · 社会  · 2017-04-02 22:12

正文

澎湃新闻记者 徐明徽


又一中国原生物种濒临灭绝。


“恳请大家发声,救救绿孔雀。”面对台下的听众,野生动物摄影师奚志农不断地重复这句话,“绿孔雀是比大熊猫还要濒危的中国原生物种,数量不足500只,平时你们在动物园看到的都是外来物种印度蓝孔雀。也许过了今年,因为一座水电站,中国绿孔雀将永远消失。”


奚志农今年54岁,是中国最知名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三十多年致力于用手中的相机抢救性地记录中国的濒危物种和自然环境的变迁。3月29日,奚志农在云南西双版纳出席了意大利汽车品牌玛莎拉蒂与公益组织“稀捍行动”联合举办的环境保护和文化传承活动,向观众讲述了自己30年的生态摄影生涯以及拯救绿孔雀行动。


奚志农  本文图片均来自公益组织“野性中国”


奚志农曾将鲜为人知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滇金丝猴展现在大众面前,并由此保住了它们所栖息的一片原始森林;也曾用镜头记录了藏羚羊被大肆猎杀的危机状况,极大地促进了国内外公众对长江源头生态及藏羚羊保护的关注。现在,奚志农的大部分精力都被绿孔雀牵扯着。


绿孔雀目前是国家I级重点保护野生鸟类,被IUCN列为全球性濒危(EN)物种等级,在《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中被列入附录Ⅱ中。


在文化价值上,绿孔雀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象征,祥瑞、高贵的吉祥物,也是云南的著名旅游名片。


根据中科院昆明动物研究所的调查,绿孔雀的种群数量估计不足500只,已经是中国最濒危的野生动物物种之一,而云南楚雄州双柏县恐龙河自然保护区是绿孔雀种群密度和数量最大的栖息地。


“绿孔雀的栖息地横跨双柏县和新平县两地,去年中科院的鸟类专家就在新平县哀牢山周边发现绿孔雀栖息地,”奚志农介绍,“绿孔雀这样的大型鸟类虽然生活在密林里,但对河滩的依赖很大,它们必须在开阔的河滩上求偶繁衍。而到了生活艰难的旱季,绿孔雀赖以生存的食物是水滨结果的大树或禾本科植物种子,这些都只有在河滩上才能获取。水电站建成,它们将无法繁衍、无法觅食。”


奚志农提到的水电站目前还在建,水库蓄水后,正常蓄水位为675米。而绿孔雀的栖息地就位于电站上游的支流,最低海拔为613米。水电站建成,红河支流将被淹没,这就意味着绿孔雀所有生存繁衍的河滩都将被毁灭。


修建中电站。伯虎 摄


17年前,奚志农曾在云南澜沧江流域拍下了一张绿孔雀的珍贵照片,此后绿孔雀几乎再也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人们仅仅能够依靠红外相机等设备才能寻找到它的惊鸿一面。


今年3月,有人在保护区附近发现了绿孔雀的踪迹,奚志农及同事立刻前往调研。调研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到绿孔雀在此栖息地的真实证据以及保护区外的绿孔雀栖息地是否真实存在。


在保护区拍摄到的绿孔雀。奚志农 摄


幸运的是,在熟悉当地情况的伙伴带领下,奚志农再次捕捉到了绿孔雀的身影。第一只是雌性成鸟,高大,羽色鲜艳,它十分警觉地在小小细沙滩上觅食;第二只进入镜头的也是一只雌性成鸟,长颈,直立的枕冠,两翅稍圆,尾羽颜色暗淡,平扁,稍呈凸尾状,尾上覆羽呈现非常华丽的蓝绿色。第三只则是雄性绿孔雀,在石滩上喝水之后,转身露出它带有金属反光的眼状斑。


在奚志农创办的“野性中国”工作室的公众号上,奚志农记录了观测全过程,并写道“第一天的记录收获简直令人激动之心无以言表:第一,在恐龙河保护区外,绿孔雀的栖息地确实存在;第二,野性中国切实地记录到了在该栖息地的绿孔雀;第三,关于栖息地的调查证明,绿孔雀必须要在这样的河滩觅食、求偶,一旦这些河滩不复存在,那么绿孔雀将无法生存。”


奚志农强调,这不仅对于绿孔雀来说是灭顶之灾,最重要的是上游60公里江段红河流域最后一片完整的干热河谷生态系统,云南区域仅存的未经打扰的季雨林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仅仅是为了建造装机量才十几万千瓦的小电站。这不由得我们不深思:我们需要合理利用和开发自然的资源,但是否确实需要在这样一片敏感的区域修建一座电站。当各方选址和环评时,是否已经考虑了该电站的产出,是否值得自然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影像可以改变世界”


云南大理,是奚志农的故乡。从小对自然的热爱,让他和野生动物结下了不解之缘。1983年,奚志农参加了云南大学的鸟类考察队伍,并参与了纪录片《鸟儿的乐园》的拍摄,这是奚志农第一次接触野生动物摄影。


“与摄影结缘也是巧合,那个年代有照相机是很稀罕的事情。进入剧组后,我是摄影师助理的助理,也就是搬搬脚架、搬搬摄影机。但正是通过这个机会,让我有更多的机会观察鸟类。”


奚志农说,当时拍摄动物纪录片大家都没什么经验,剧组还请来了动物园的技师。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找当地人问有什么鸟,技师带着鸟笼和尼龙绳,先养两天,然后就用尼龙绳绑好,将鸟的毛弄弄顺“摆拍”。


“碰到有野鸟飞过,但是因为设备灵活度差也抓不好镜头。我们拍了一只黑颈鹤,那还是从学校借的标本放在草地中间拍的,”奚志农说自己受不了这样的拍法,决定学摄影,一定要在不干扰动物生活的前提下拍好野生动物。


滇金丝猴 。奚志农 摄


1990年,奚志农临时加入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作为摄影师两次进入滇南大围山自然保护区和滇西北的独龙江拍摄野生动物。“三个月时间,除了在老百姓家里看到过的动物标本,在野外看到最大的动物是松鼠,”中国野生动物生存现状的艰难让奚志农坚定了要用镜头唤醒人们环境保护意识的信念。


两年后,当时在云南省林业厅就职的奚志农,参与了中科院昆明动物研究所专家启动的为期3年的滇金丝猴生物学研究项目,开始了追寻滇金丝猴的历程。滇金丝猴的拍摄让奚志农成名,奚志农也改变了这一动物群体的命运。滇金丝猴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仅生活在滇藏交界的雪山中,主要集中在云南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 在此之前,人们甚至没有拍摄过一张清晰的滇金丝猴照片。


滇金丝猴活动范围广,生活区域海拔高,要找寻到它们的难度极大。“三年时间,我也只有2次机会见到滇金丝猴,”回忆当时,奚志农说自己第二次进入白马雪山时看到新鲜猴粪激动得不能自已,“就像看艺术品一样看着猴粪,说明周围有滇金丝猴出现啊。果然在附近的冷杉树上看到一只大公猴正端坐着啃松萝,两只母猴依偎在身旁,旁边还有另外两只幼猴在玩耍。”


被毁坏的栖息地上,一只无助的滇金丝猴。奚志农 摄


1995年,云南德钦县为解决财政困难,决定砍伐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南侧100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为了留住滇金丝猴的家园,奚志农四处奔走,联名致信中央,终于保住了这片原始森林。


“丽江老君山上也有滇金丝猴群生存,但随着旅游开发,栖息地减少猴群慢慢消失。”奚志农提起一个让他感到愤怒和无奈的细节,“老君山上的树木大面积砍伐后,有一只滇金丝猴与猴群失散,出现在了一个旅游客栈里,它就在那里乞食,导游还介绍说这证明了人与自然的融洽相处。简直是笑话。”


拍摄完滇金丝猴,奚志农又深入可可西里,跟随野牦牛队在零下几十度的恶劣环境下追捕盗猎者,他在格尔木看到了野牦牛队缴获的一批小山一样的藏羚羊皮与头颅,透过取景器,人们看到了被剥了皮的母羊、带血的头颅……这些藏羚羊的惨状最终引发了全国性保护藏羚羊的活动。


“现在人们的物质生活已经极端丰富,没有谁不穿那身皮草就会冻死、不吃那块野味就会饿死,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消费野生动物制品。”


藏羚羊。奚志农 摄


等待母亲归来的小藏羚羊。奚志农 摄



穿过一个又一个自然保护区,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峰,艰辛与无奈不必多言。奚志农相信影像的力量,但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他希望用影像带动更多的人来保护自然。


这一次,是绿孔雀。


“水电站建成后,今年11月份将会截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奚志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