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儒学为王勃的腾飞插上了一翼,那么,文学就为他插上了另一翼。在王勃的家族里,有一个重要的文学家,那就是他的叔祖王绩。王绩是王通的弟弟,也有很深的儒学造诣,但他更爱好文学,尤其热爱阮籍、陶渊明的诗歌,他自己的生活、行为和创作,也处处效法阮籍和陶潜。他几度出仕,几度归乡隐居,嗜酒成癖,雅好诗文,自名为“东皋子”。他的诗歌清新质朴,善写田园和山林,得陶诗风味,据说曾经得到著名诗人庾信的赞许。王绩的出现,给王氏的家族文化带来了文学的资源。儒学和文学的充分结合,使王氏的家族更能适应隋唐之间文化发展的需要。
王勃有兄弟数人,王勃行三,上有两兄,下有数弟。他与两位兄长的名声十分显耀。史书记载:“勃六岁解属文,构思无滞,词情英迈,与兄勔、勮,才藻相类。父友杜易简常称之曰:‘此王氏三珠树也。’”其中王勮的文才和王勃不相上下,二十岁登科,且仕途比王勃更顺利。其馀诸弟也都以文章蜚声士林。由此可见,王氏兄弟数人,花萼连枝,兰桂竞芳,可谓一门之盛,这不能不说和王氏家族文化的传承有密切关系。
唐高宗麟德年间,右相刘祥道巡行关内,十四岁的王勃上书自陈。刘向朝廷举荐了王勃,随后,王勃又参加了“幽素”科考试,登科后为朝散郎。当时,正值高宗李治刚刚完成封禅泰山的盛举,东都乾元殿也刚刚竣工,王勃就精心构撰了《宸游东岳颂》和《乾元殿颂》两篇文章,用宏博壮丽的辞赋,适时地为天子助兴,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王勃的这种经历,在以“四杰”为代表的初唐文人群体中是有典型性的。“四杰”虽然不都是科举出身,但科举为他们的成名创造了条件。闻一多先生总结“四杰”的特点时说,他们都是“年少而才高”。杨炯,不到十岁,通过了神童科考试,到朝廷的弘文馆进一步深造。卢照邻十多岁时,追随当时有名的学者曹宪、王义方学习文辞,为他一生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二十岁左右,就得到了权贵的赏识。科举时代对文艺的重视,提高了文章的价值。科举,好比是文章的市场,这个市场的建立,为文章诗赋确立了更加优厚的价格。于是,对这一时期的文人来说,培养文学才华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以才华高低作为评价人物的标准,也渐渐成为社会上的共识,这就在人才的培育和发掘方面,突破了门第、年龄以及其他的身份限制,无形中促进了人才观念的解放。有才华的文人,可以快速地在文坛、政坛上崭露头角。以王勃为首的“四杰”便是在这种条件下,创造了少年成名的传奇,像一颗颗新星,升起在唐王朝的天空。
高宗之子李贤,时为沛王,对文学颇为喜欢,开府纳士,聘王勃为王府侍读。从“四杰”的履历上看,除杨炯以外,其他三人都在王府中担任过官职。按照唐代的制度,天子的兄弟和儿子可以受封为王。诸王是天潢贵胄,地位崇高,受封之后就可开府,这就需要各类人物来充任府职。刚刚进入仕途的文人和文艺方面富有才华的文人,便成为王府官员的优选。卢照邻曾任邓王府典签,邓王是高祖李渊的第十七个儿子,名叫李元裕。王勃曾任沛王府的修撰,沛王是高宗李治的第六个儿子,名叫李贤,也就是后来的章怀太子。骆宾王曾在道王府任职,道王是李渊第十六个儿子,名叫李元庆。杨炯虽未担任过王府官职,但担任过太子李贤的东宫官。太子是储君,地位高于诸王,与诸王同为龙子龙孙,这一点是相同的。府职虽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但他们和实际的政治活动是有距离的。因为在君主集权的体制中,这些藩王的政治影响力是受到限制的,或者说,他们是在政治上享受优厚待遇的闲人。府中的王官,只不过是为藩王应付各类礼仪活动提供一些常规性的辅助,为他们的高贵而优裕的生活服务而已。因此,担任府职,在政治上只是临时性的,没有太多的政治内涵和政治前途。
但担任府职对培养和发挥文学才华却是有意义的。毕竟在那个时代,贵族掌握着雄厚的财力,享受着优厚的福利,有更多的机会享受文学的乐趣和艺术的成果。与此相应,文人也想通过“出售”文章来换取社会机遇。在这种条件下,贵族能给作家反馈更好的效益。同时,文人们发挥自己的文学才华,构撰精丽的文章,除了能博得藩王一顾之外,也能利用府职的便利,在上层社会和权贵的周围,进一步建立自己的影响力。这样,府职为那些来自各个社会阶层,来自五湖四海的文人,提供了一个平台,让他们向上流社会潜行,向政治中心潜行。
来到京城,入于王府,“四杰”的声誉更加显赫起来,逐渐被舆论品题为文学的新秀。有些人甚至认为,他们四人的前途不可限量。史书中记载:“时有后进杨炯、王勃、卢照邻、骆宾王,并以文章见称。吏部侍郎李敬玄盛为延誉。”李敬玄为吏部侍郎,掌管官员任免和相关人事工作,他认为王勃等四人“必当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