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还记得你结过婚吗?”
“不记得。”
“你丈夫死了,你现在成了寡妇。”
“要作多久寡妇,爸爸?”
这是印度电影《月亮河》开场2分47秒处的一段对白。八岁的小女孩楚娅刚刚死了丈夫,成了一个新寡妇。
印度良心阿米尔•汗的新片《摔跤吧,爸爸》最近甚是火热,影片中由真人真事改编的励志故事,以及喜剧外壳下反性别歧视的思想内核,引起了观众广泛的共鸣,赚足了票房。
由印度女权问题,我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Water》(译作《月亮河》或《圣水》)。这部电影由印度裔加拿大导演迪帕•梅塔执导,讲述了20世纪30年代,一群没有人权和自由的印度寡妇的悲惨故事。
印度是一个古老的国度,有过辉煌灿烂的文明,但是越是古老的文明背后越是隐藏着一些根深蒂固的旧制陋习。
印度婆罗门教的经典《摩奴法典》中记载,“身为一个寡妇就应该忍受漫长的煎熬、自我克制和禁欲,一直到死。一个贤良的妻子,会在丈夫归天后保持贞洁。不贞于丈夫的女人,来世必投胎为豺狼。”
古老的戒律给一代代印度女人带上了沉重的枷锁,她们一旦成为寡妇,将被视为“不祥之物”,终生剥夺社会、经济和文化权利,过着非人的生活。她们被强迫剃光头,身体不得与正常人触碰,甚至连她们的影子都被视为不祥。只能吃别人施舍的剩饭,不能穿鲜艳的纱丽或佩戴首饰,不许拜访邻里,不许参加祭礼,改嫁再婚更是不被允许。
《月亮河》中的寡妇院里,老、中、青、少四代寡妇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庭院中,以乞讨为生。8岁的小女孩楚娅还未识人事,就被关进这个苦难的牢笼;美丽的卡莉安妮虽然享有独住一屋、蓄长发的特权,但她的青春和美貌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寡妇院拿来维持生活的交易筹码,供河对岸的富有梵者满足淫欲。
直到卡莉安妮与思想开放的那拉杨邂逅并相爱,她的生命才有了一丝渺茫的曙光。然而,所有美丽的爱情都逃不过现实的摧残,当卡莉安妮勇敢地走出寡妇院准备迎接新生时,却发现心上人的父亲竟是曾玩弄过自己的贵族,于是她绝望地沉进了恒河。
那拉杨愤怒地质问父亲,父亲却狡辩:“和梵者上床的女人是得到祝福的,她们的灵魂可以升天。”那拉杨回答,“你知不知道上主梵姆告诉他的兄弟,永远不应赞许那些曲解圣典以图利的梵者。”之后,那拉杨选择了逃离家庭,逃离水乡,追随圣雄甘地去了。
丑恶的礼教还要吞噬多少美好的事物,连年幼的楚娅也未能幸免,她遭人哄骗,落入了梵者的魔爪,接替卡莉安妮的位置,成为寡妇院维持生活的新筹码。
沙肯塔拉是寡妇院里特别的一个人,她是虔诚的印度教徒,但她有自己的良知。她深感自己的信仰与良知相违背,一直无法与“吃人”的礼教达成和解。
当卡莉安妮要结婚却遭受寡妇院管事的阻挠时,沙肯塔拉去问梵者是不是圣典上记载要让寡妇生活得如此悲惨,梵者告诉她圣典上说寡妇有三种选择,陪着死去的丈夫一并火化或者过着自我否定的生活,情况允许嫁给小叔子。
沙肯塔拉准备起身离开时,梵者告诉她最近通过了一个法案让寡妇有再嫁的权利,沙肯塔拉问为什么她们不知道,梵者说人们总是会隐瞒一些对他们不利的法案。她回去向管事抗争,放走了卡莉安妮,虽然最后无法解救卡莉安妮,但是她的女性意识的觉醒了,她正视自己的良心,对邪恶和不公作出了抗争,并在次日清晨将楚娅解救了出来。
影片结尾,愚昧的水乡终于迎来了圣雄甘地,沙肯塔拉抱着楚娅跑去听甘地讲学。甘地说,“长久以来,我一直相信上帝的存在是真理,但是现在我才知道,真理就是上帝。”
当甘地乘列车离开时,沙肯塔拉一路奔跑着将小楚娅送上已开出的列车,请纳拉扬交给甘地,而她自己却站在月台上不知何去何从,眼里充满了忧愁和迷茫。
虽然甘地的出现给印度女性意识的崛起播下了一颗种子,但是女性解放之路遍布着荆棘。在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和传统文化的压力下,印度政府对女权问题依然持保守态度,以至于《月亮河》的拍摄地只能选择临近印度的斯里兰卡。直到21世纪初,印度仍然有3000多万名寡妇,他们的处境依然和2000年前《摩奴法典》规定的相去不远。
在离印度首都新德里100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城市叫沃林达文。这里聚集着从印度各地逃离而来的2万名寡妇,成为众所周知的寡妇城。这里也是印度教信徒的圣地,有着4000多座供奉克里希纳(Krishna)的庙宇。
克里希纳是印度诸神中最浪漫的神。在沃林达文,克里希纳化身为吹笛子的魔术师,与美丽神圣的牧女罗陀坠入爱河,但他们却终究没能在一起。
后世的寡妇们被家人抛弃后,聚集到克里希纳与罗陀成长的地方――沃林达文,寻求克里希纳的庇护。爱情对于她们来说只能以信仰的形式存在,她们唯有把余生奉献给克里希纳和罗陀,成为神灵的“奴仆”。
她们被信仰禁锢着,又靠信仰活着。一些寡妇靠在庙宇中诵经获得微薄的收入,但更多穷困潦倒的寡妇仍然要在街头行乞,凭借朝圣者的施舍和慈善团体的救助,苟活于世。
印度历来有着男尊女卑的传统习俗,而种姓制度是男尊女卑最大的渊源。种姓制度是雅利安人征服印度后所建立。在种姓制度下,古代印度人被分为四个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
婆罗门是祭司贵族,社会地位最高,主要掌握神权,占卜祸福,垄断文化和报道农时季节;
刹帝利是雅利安人的军事贵族,包括国王以下的各级官吏,掌握国家的除神权之外的一切权力;
吠舍是普通劳动者,也就是雅利安人的中下阶层,包括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他们必须向国家缴纳赋税;
首陀罗是失去土地的自由民和被征服的达罗毗荼人,实际上就是奴隶。
除了这四个阶层,印度还有另一个阶层——贱民。不同种姓的男女所生的子女被看成是贱民,或称不可接触者,最受鄙视。
种姓制度下的印度,女性的地位与贱民相当。印地语诗人杜勒西达斯所作的《罗摩功行录》对印度女性的地位作了描述:丈夫是妻子的天神,服侍丈夫是妇女最崇高的天职,没有丈夫的妇女等于没有生命的躯壳和无水的江湖。
虽然今天的印度废除了种姓制和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婚姻制度,但女性仍然处于被支配、被奴役的地位。每年约有9000名印度妇女因为嫁妆达不到夫家的要求而丧命(被杀和自杀);65%的印度男人认为妇女应该挨打;1/4的印度男人承认对女性实施过性暴力。
性爱文化的传承,加上男尊女卑思想,使很多印度女性几乎沦为性奴。
雅利安人进入印度后,创立并推行吠陀教,崇拜种种神化的自然力与祖先、英雄人物等,同时把性当作人生轮回中一个重要部分,生殖与性欲成为人生最关键的联接点。后来实行宗教改革形成的婆罗门教、印度教都有把性和生殖当作一种享乐和脱离苦海的理念和做法。
所以,印度的寺庙里充斥着大量色情雕塑为引导的宣扬性爱快乐的模本,又有民间的《性典》为性爱提供指导。在这些观念的指导和影响下,印度人对性爱的态度相比其他国家要更加率性而为,他们并不十分注重性爱的私密性,而认为性是自然的、幸福快乐的。
当男人需要满足其性欲时,他们可以不顾法律、规则而随心所欲,甚至在大街上轮奸女性。在印度,每22分钟就发生一起强奸案,首都德里甚至被冠以“强奸之都”的恶名。
但是,可笑的是,印度女人虽处在社会的底层,但是女性和女神形象在印度艺术和宗教殿堂中站有很高的位置,供人们膜拜。泰戈尔对此有过精辟的论述:物质文明的发达使人、特别使男性陷入了权欲的陷阱,而女性由于其天然所处地位的特质,成为平衡男性文明的力量。她们是人的本性与泛自然神的纽带,成为神的体现者。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作者公号:芗柏 本文配图来源于网络】
凯迪十六年 政经深水区
更多精彩内容欢迎访问:凯迪社区
长按二维码关注凯迪公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