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列火车就像海上航行一样危机四伏啊!”
这句话出自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原著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大侦探波洛的一段内心独白。可以说是精准地表达了这部经典作品的特性——
无处不在的悬念与英国人特有的幽默感。
而这两点,在历任改编者的镜头下都得到了原汁原味地展现。无论是74年西德尼·吕美特的那一版,还是最新的肯尼思·布拉纳这一版,在“阿加莎”这面金字招牌的权威下,没人敢越过雷池半步。
至少对于视莎翁戏剧为终生信仰的英国“老干部”肯尼思爵士来说,
复古的腔调与学院派的表演才是正统。
后辈诸如盖·里奇、马修·沃恩之流所热衷的玩转非线性与颠覆经典的混搭,恐怕在肯导眼里,多少有些拿不上台面。
所以在新版《东方快车谋杀案》里,场景、摄影、卡司,都透着一股“老派”。
为了复刻老电影的味道,肯尼思爵士借来了当今世界仅存的4台65mm胶片摄影机中的一台,这也是他本人继96年拍摄成名作《哈姆雷特》之后再次使用这一胶片格式。
在老摄影机的加持下,影片的画面的确很旧很有范儿。
伊斯坦布尔的城墙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夜灯下的锡尔凯吉火车站,人群的剪影与蒸汽共婆娑;横穿亚欧大陆的东方快车呼啸驶过丛林与雪山;略微颠簸的车厢内,上流社会的绅士与小姐觥筹交错,灯火通宵……
为了还原历史上的东方快车,剧组的道具团队对照历史资料,特意打造出两节复古车厢。
其中一节车厢的精致度堪比艺术品,不仅车厢、车头的外观都经过详尽地考据,甚至还能在铁轨上跑起来。
火车内部墙壁上繁杂的雕花,做工考究的地毯、熠熠生辉的银器、丰盛的佳肴美酒,都是设计师对照老照片和文献资料,深入研究的成果。
有时,“老派”的另一种解释就是“壕”。
一成不变的除了古早的感觉外,还有听了快一千遍的故事与台词。“大雪封山路”、“密室杀人”、“案中案”、“凶手不止一个”,尽管在阿加莎创作此故事的上世纪30年代,这些悬念元素有着惊世骇俗的新鲜感与震撼力。
但放至当下,对于早已经被“福尔摩斯”、“波洛”、“名侦探柯南”这些虐脑大师调教得身经百战的国人来说,这些都只是入门级的侦探片把戏。谁还没玩过一两把狼杀人?一秒就能识破凶手以及导演布的局,将全车人投死的节奏。
关键,肯尼思爵士也不愿做任何的颠覆。
那么,新版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到底看什么呢?
看“恶”,一种与时俱进的恶。
不管是看没看过老版电影,或者原著的观众应该都知道,这列火车上没有一个清白的人,就算没人说宣传方的“剧透版”海报也已经交代得一清二楚。除了波洛以外所有头等舱的乘客,都与车上的命案脱不开干系。
剧透版海报
这是一辆载满罪恶的东方列车。
首先,列车上这起谋杀案的受害人本身也是一名凶手。约翰尼·德普饰演的“雷切特”是一名贩卖古董赝品的黑心商人,登上东方快车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被黑手党追杀。结果,他真的死了,身中十二刀,两刀致命伤。
经过一番侦查,导演肯尼思扮演的大侦探波洛发现,雷切特竟是一起儿童绑架撕票案的主谋。因为孩子最终没能活命,他的母亲索尼娅与父亲阿姆斯特朗相继自杀,家中的女仆充当了替死鬼,含冤而亡。所以,雷切特其实是一个冷血、穷凶极恶的魔鬼。
尽管雷切特身背三条人命,波洛依然为了“正义”追寻杀人凶手。在经过一轮轮的审讯与抽丝剥茧的推理之后,波洛发现与雷切特有过交集的十二个乘客不仅都有谋杀嫌疑,同时也都与那起儿童绑架案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玛莉(黛西·雷德利)是当年受害人的家教;格丽塔(佩内洛普·克鲁兹)是他们家的保姆;格哈德(威廉·达福)是那个冤死女仆的情郎;麦奎因(乔什·加德)是当年审理绑架案的法官的儿子;贺伯特夫人(米歇尔·菲佛)其实是小孩的外婆、德拉戈米罗夫公主(朱迪·丹奇)是小孩母亲的教母……
十二个故人,因为绑架案郁结出不一样的十二份“恨”,于是伪装成十二个新的身份,滋生出同样的一份“恶”,最终化作了恶魔身上的十二刀伤痕。
这道逐渐明朗却越发难解的案件,伤透了波洛的头脑。
如果说肯尼思爵士在新版中做出的唯一变动,那就是波洛对于这起案件在情感上的转变。从影片开头,导演便用一句“要么黑,要么白,绝对没有灰色地带”的台词,交代了波洛的断案准则以及看待世界、人性的观点。
一个对正义感有着执念的顽固老头,在“东方快车谋杀案”之后,开始动摇自己的三观,纠结正义与犯罪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不得不说,这样的设计极具颠覆性。
在原著中,波洛在整个事件中更多地扮演了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他对案件的分析点到为止,没有将想法强加给任何人,甚至也没有对事件中的任何人做出评断。
“那么,”波洛说,“我的解决方案已向大家说明,我可以荣幸地退出此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