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2日早晨,上海市松江区,37岁的姚丽被丈夫陆广宇用围巾勒死在家中。
15年前,姚丽和陆广宇从各自的家乡来到上海打拼。一无所有的两个人,从不顾一切的相恋、抛却世俗物欲的裸婚,到有车、有房、有自己的工厂和事业,他们用10年的打拼,获得了许多漂在上海的外乡人无法企及的成功。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这对夫妻反目,又是怎样的恩怨情仇,让丈夫对妻子狠下毒手?
成功的“沪漂”夫妻,
遭遇孩子求学之困
2012年8月30日晚上,上海市松江区,33岁的姚丽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女儿上学的问题终于解决。虽然只是松江区软硬件排名都靠后的小学,但毕竟是上海的公办学校。
“10年了,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上海人了,现在才明白,我们根本没有被这个城市真正接纳。”姚丽沮丧地看着丈夫陆广宇,愤愤不平地说道。
“别想那么多!”正在电脑上忙着签订单的陆广宇头也没抬,他并没意识到妻子的失落和愤懑……
1977年出生的陆广宇是安徽亳州市人,父母都是企业职工。2000年,陆广宇大学毕业后,进入上海市松江区一家制衣厂,很快成为业务经理。不久,在朋友聚会中,陆广宇认识了小他1岁的姚丽,姚丽娇柔漂亮,来自四川绵阳,父母在当地经营一家酿酒厂。姚丽有两个哥哥,她从小就深受父母兄长的疼爱。虽然家境殷实,姚丽却一心想到外面闯一闯。从四川财经大学毕业后,她来到了上海,在一家企业做财务工作。
两人一见倾心。爱,让两个年轻人忽略了所有的物质要求,2003年10月,一无所有的两个人在简陋的出租屋里贴上大红喜字,给三五个知己同事低调地散了两包喜糖,便算“收”了彼此的终身。
随着2005年女儿小萍和2008年儿子小智的出生,姚丽辞去了工作,专心照顾孩子,陆广宇感到身上责任更重。此时,他已有了广泛的人脉,不久,他和堂弟陆辉一起,在上海松江区洞泾创办了服饰加工厂。
创业之初,陆广宇将所有精力都扑在工作上,服装厂经营得风生水起。2011年5月,夫妻俩首付50万元、每月还贷6000多元,在上海松江区买了一套70多平米的房子。此前,夫妻俩为了跑业务,已经买了一辆20多万元的轿车。虽然房子不大、车子一般,可夫妻俩终于在上海扎根,过上了有房有车的生活,比起那些漂在都市多年、依旧孑然一身无房无事业的“老漂族”,两人已步步融进了这个都市,成为双方家人的骄傲。
姚丽感到非常满足。然而,随着女儿到了上学的年龄,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夫妻俩的面前,受入户条件限制,夫妻俩无法入户上海,一双儿女出生后,也只有落户在安徽亳州。而上海市对异地户口子女入学有诸多限制。姚丽跑了好几家学校,都是一样结果:条件不符,不是本地户口、没有社保、积分不够。
2011年8月底,眼看着小学开学了,姚丽还是没有为女儿找到学校。陆广宇劝妻子,将孩子送进民办学校。姚丽一口拒绝,好的民办学校都是贵族学校,上不起;上得起的民办学校,大多是打工子弟学校,面临着从未间断的“取缔和关停魔咒”。无奈之下,姚丽只好让女儿再上一年幼儿园。2012年新年刚过,姚丽就开始四处找关系,最终,在陆广宇安徽老乡的帮助下,在临开学的最后一天,拿到了上海市松江区一所小学的入学通知……
见陆广宇镇定自若,姚丽急了:“孩子小升初、初升高更是难题,将来高考,也只能回亳州!”
“那又怎样?回去考呗!”听着丈夫的回答,姚丽瞪大了眼睛:“两地课本不一样,出卷内容不一样,安徽又是一个高考大省,你让孩子怎么考?”
陆广宇安慰道:“老婆,孩子才刚刚上小学,以后政策会变的,上海户口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然而,姚丽却沮丧不已,女儿艰难的入学之路,深深地刺激了她。在上海打拼了10多年,心中早已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城市的一员,然而,这个城市的各种门槛,犹如一道高高的护栏,将她和孩子拒之门外,姚丽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和归宿感。
不堪成为“二等公民”,都市“空心人”执意回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儿的上学问题刚解决,儿子转眼又到了上学年纪。前车之鉴,姚丽早早就开始了活动。2014年,儿子进入了女儿所在的小学。
然而,姚丽始终有种危机感,两个孩子将来的中考和高考,如同时钟里的秒针和时针“滴答”作响,提醒着她,时光飞逝,如果无法获得上海人身份,两个孩子的未来会被无情吞噬。姚丽焦虑不已。
2015年7月,姚丽带着两个孩子回四川绵阳,度暑假。离开家乡十几年,姚丽每次回来都是行色匆匆,听说姚丽要回来住两个月,父母非常开心。
走在家乡的街道上,姚丽发现,家乡变美了高楼林立,跟多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听着乡音、感受着悠闲生活,姚丽感到亲切、安逸,她不再失眠。
在乡邻眼中,姚丽在上海有车有房、有事业,而当年和姚丽一样去“北上广”寻梦的乡里年轻人,有的沉沦,有的铩羽而归,有的至今一无所有,在都市里草芥般的活着。但在姚丽眼中,她更羡慕生活在绵阳的这份安逸,没有高不可攀的房价,没有孩子上学的烦恼。
一天,姚丽和父母、哥哥闲聊时,说出了自己的困境。父母和两个事业有成的哥哥心疼不已,大哥姚亮说:“还是回绵阳吧,我保证,让孩子读绵阳最好的学校。这里朋友多,你们的生意也会有更多的业务。”小哥姚天动情地说:“这么多年,爸妈最牵挂的就是你啊!”姚丽红了眼圈,父母日渐老去,能够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愧疚,回到家乡的念头,也从未有过的强烈。
暑假结束后,回到上海的姚丽,迫不及待地向陆广宇表达了举家回四川定居、发展的想法。陆广宇有些蒙。在上海打拼了15年,他的人脉与事业都在上海。而且,他的工厂里,还有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堂弟和安徽老乡,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姚丽非常失望:“我不愿拿孩子的未来冒险,我在这儿,没有归宿感,也没有安全感!”陆广宇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无言以对,妻子的焦虑,在他看来,完全是自寻烦恼。此后,每次姚丽重提这个话题,陆广宇便以工作忙为由,躲进工厂。独自在家的姚丽越发感到内心孤寂。
一天,姚丽坐在地铁上,想着心事,没看到身边站个老人,没有让座。旁边一位中年妇女说道:“上海的整体素质,就是被这些乡下人拉低了!”姚丽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旁边的人都盯着她,她羞红了脸,车一停,没到站的她就逃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