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春节档上映的6部影片中,除开徐克执导的《射雕英雄传:
侠之大者》,其余5部都是续作电影。
《蛟龙行动》在2月17日的撤档,让这部“2024年投资最大的影片”票房终止于3.89亿,与前作《红海行动》
(2018年、36.5亿)
的市场表现相去甚远,成为了春节档最大的“输家”。
导演林超贤是目前国内打造军事动作片的“王牌”,他执导和参与执导的《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长津湖》等影片都实现了口碑和票房的双赢,而《蛟龙行动》的表现,其实意味着影片中有着难以被观众接受和认可的问题。也可以说,在林超贤风格近似的创作中,这次的大制作也放大了以往潜在的问题。
《蛟龙行动》是林超贤近年来“新主流大片”创作的延续。这类影片以高投入、大制作、现代化营销等重工业模式,代表了国产电影的艺术高度和产业水准。潜艇鱼雷绞杀的千钧一发、贴身枪战肉搏的间不容缓,林超贤所擅长的战争动作场面,在《蛟龙行动》中有了更为充分和密集的表达,他不仅把枪战和打斗带到了深海和核潜艇内部,更是书写了一个中国英雄拯救世界的“神话”。
《蛟龙行动》剧照
影片剧作上的问题集中表现在英雄的塑造上。《蛟龙行动》讲述的故事比《红海行动》体量更大、角色更多、关系更复杂,后者是营救人质的单线故事,前者则包括了蛟龙小队和潜艇官兵两组官兵的战斗和生活,再加上黄轩饰演的队长和于适饰演的新队员之间的过往恩怨,张涵予饰演的艇长和段奕宏饰演的领导之间的战友情谊,总共有4条叙事线索。人物塑造,尤其是团队群像人物塑造,一向是林超贤电影叙事中的短板,他在以前的作品中可以用惊险刺激的快节奏让观众忽略,但《蛟龙行动》的内容体量让规避的套路几乎失灵。所以影片颇受诟病的是,角色缺少鲜明的性格和细致的塑造,导致观众难以分辨,基本沦为故事中的“工具人”。
《蛟龙行动》
剧照
更
进一步,《蛟龙行动》的剧作在类型建构上是欠清晰的。
军事动作片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类型划分,它指代涉及军事题材的以打斗动作为主要视觉特征的电影。
如果认同故事是电影的基础,所有的故事都和人物的转变有关,那么借用《救猫咪》所划分的体系,《蛟龙行动》是一个“伙伴之情”类型的电影,这类影片中,改变主人公生活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关键的时刻或者事件。
影片中于适、黄轩扮演的角色都是“不完整”的,在身理、心理或者是道德上各有欠缺,需要彼此帮助才能变得“完整”,张涵予饰演的角色也同样,他需要同学兼上级的关心支持。
这种类型在香港警匪片中经常被演绎为双雄模式,编剧在影片中分别在蛟龙小组和潜艇内外设置了两组双雄,但这两组人物的变化都相当生硬不自然,角色的转折点分别是于适捅刀和张涵予吹琴,它们也是众多评论中被反复提及的“槽点”。
《蛟龙行动》中人物情感和人物关系的变化是服务于战争场面和打斗桥段的,它透露出上世纪7、80年代香港娱乐片“过火”的底色,轻逻辑重刺激,轻情节重场面。
《蛟龙行动》
剧照
毋庸置疑,香港电影商业类型片的经验和鲜活的烟火气,曾经给予了在产业化道路上蹒跚前进的中国电影以莫大的帮助。周星驰的《西游降魔篇》开启了春节档的热度,江志强先生出品的《捉妖记》成为暑期档首部爆款,徐克执导的《智取威虎山》让香港的叙事套路和主旋律的价值述求珠联璧合,推进了新主流大片的蜕变成型。
需要指出的是,香港经验与主流价值的融合并非“一帆风顺”,部分香港电影人对内地的历史文化、社会环境以及主流价值观的理解不够深入,导致影片不符合内地广大观众的观影习惯和情感需求而“水土不服”。比如彭氏兄弟《我的战争》化保家卫国的义勇为“打怪升级”的游戏,吴宇森的《太平轮》把山河鼎革中的悲情演绎成春闺幽怨,《赤壁》的剑拔弩张中夹杂着芜杂的儿女私情。
《蛟龙行动》
剧照
《蛟龙行动》的问题就在于,这个讲述“近未来”的故事中,看不到今天中国人普遍的体悟和感受,看不到曾经屈辱的民族在强盛之后的自信和勇气,正如有评论所说,军事影片的悲情基调,源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文化界在屏蔽、阉割革命叙事后,只能回到“落后的中国VS先进的西方”的叙事窠臼中。落后又要胜利,就只能靠牺牲,就不能不悲情。
作为一种创作的惯性,《蛟龙行动》的创作者可能还不相信,还不习惯去书写我们强大之后的故事。用滞后于现实的笔触去书写未来,难免让这部电影有“不合时宜”的观感。叠加上有待提升的剧作和叙事,火爆的场面之外难以让观众找到可以共情共鸣的人物,应该是这部大片没有能点“燃”观众的内因。
《蛟龙行动》
剧照
《蛟龙行动》不是一部经典的影片,但有可能成为一个经典的案例,它的市场境遇,再次证明了电影要贴近时代、贴近观众,那种“奇观场面+当红明星”就能大卖的规则和套路,已然失灵。
同样值得商榷的是影片的市场策略。宣传期以
“台词涉密需手写记录” 等噱头进行 “保密营销”,让观众觉得观影门槛过高,戏称自己嘴不严不敢去看。主创在路演中呼吁小朋友观影,却忽视了影片中的血腥暴力画面,这一行为遭到众多家长抵制。甚至试图用
“爱国情怀” 来绑架观众买票,结果激发了观众的逆反心理,被批 “透支主旋律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