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地上就是裸露的地皮,地上零星放着几个垫子和褥子。我有点儿被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生活震惊了。这么看来,我们车上的家当都比他们多。
“他们晚上睡哪?”我问托马斯
“你以为呢?”托马斯指着帐篷里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褥子。
“那么多人睡这一个地方?”我有点儿不太相信。
虽然我知道普通蒙古人的蒙古包也是全家老小住一个蒙古包,厨房、客厅、卧室都在一个空间里。但是蒙古包毕竟大很多,多少有点家具,有几张床(床头地上还常常摆着一块血淋淋的羊肉)。这么小这么简陋住这么多人,我实在无法想象。
这个蒙古人一家来自库苏古尔湖西边的高原深山里,夏季放牧就来湖边。我不知道他们是一直生活得如此简陋还是只有夏季放牧临时才这样。他应该至少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穷。因为他有很多羊和马匹。
傍晚的时候他骑上另一匹马向湖边跑去,一会儿赶了一大群羊回来。这时我才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个小羊圈,里面单独关着一只羊。
他拉我们过去,示意了半天,我们大概理解是问我们要不要买这只羊来吃?这羊圈里的羊是每天提前隔离出来出售给蒙古游客的。
我和托马斯的头都像拨浪鼓一样甩个不停。先不说别的,这一只羊我得吃到猴年马月才吃得完呢?我们的车那么小,也没有地方放。
蒙古人天生爽快,连做生意的人也从来不磨叽,你说不要,人就作罢。绝不会多问第二次。
有时候我觉得羊也是很悲惨,那小小的羊圈栅栏上,还挂着一张羊皮,看样子是刚剥下来不久的。它一定是目睹了同伴惨烈的赴死过程,所以主人看售出无望要将它拉回羊群的时候,它却以为是到了要赴死的最后关头。死命地反抗,两条前腿跪在地上被主人拖出好远。连草地都被拖出两条印痕。
它表达出的那种“即使这个世界并不那么美好,可是我还不想死”的惨烈让我心里叹息不止。悲恸地想起刚去世的伯母,妈妈说:这世界上的人都是生不愿来,死不想走。
主人把它的缰绳松开的时候,它如获重生地向羊群飞奔而去。我问它的主人,它不会自己跑掉吗?主人笑了,并不会,它早晚都逃脱不了牲畜被屠宰的命运。
这蒙古人还养了几匹马,晚上回帐篷的时候,马儿的两条前腿就会被锁在一起,这样,就算它离开缰绳,也并跑不了多远。
我们常听到电视剧里有人施恩,被帮助的人总要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恩情。
我猜游牧人才不会这么说,因为他们知道,牛马羊在草原上生而在世的意义。它们来这个世上,就逃脱不了要被奴役与宰杀的命运。
信教的犹太人的食物里不允许有奶与肉的共同存在,连厨具都要备两份,甚至洗碗槽都是分开的。他们说:你不能让它用乳汁养育你,再食其肉。以前常觉得这是不能理解的宗教行为,现在却从心底里觉得宗教信仰的确引导了人的善。犹太人也吃肉,但是不随便吃外面的肉,因为犹太教里屠杀牲口有自己的仪式,着重点在于,动物死的时候,要最大地减轻他们的痛苦。
即使每次看到生命对世界的执着我都会悲从心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素食主义者。我不爱吃肉,也不喜杀生。但始终认为人类吃肉也是自然天性的一种,不用特意去违背它。想吃肉的时候我依然会吃。
吃肉仍然是我们人类的生理需求之一。悲悯仁心很好,这是我们生而为人这样的高级动物才会有的高尚情操。可有时候,我仍然觉得,在大自然的残酷规律下,同情弱者,也是对大自然最大的不敬。因为你不是救世主,也救不得天下苍生。
明天就可以进芬兰了,在过去的一周里,我们开车走过了五个时区的距离。从西伯利亚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到熙熙攘攘的圣彼得堡街头。每天陪伴我们的除了彩虹与夕阳,还有车轮下这条横贯亚欧大陆的公路。
战斗民族的驾驶员大概觉得人生苦短,都恨不得把座驾当火箭开。每天光是看他们相互超车的光景,都是心惊肉跳的。
的确,他们中有很多人的人生很匆忙,甚至离开的时候都来不及与这个世界告别。
这一路几千公里,我们看到了各种花式百出的车祸:四个轮子朝天转的重型卡车,揉成一团废铁的老轿车,玻璃碎了一地的中巴车。
我跟托马斯说:“从来没有在这么短时间里见过这么多车祸。”
他说:“我们也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行驶过这么长的距离。”
这条亚欧大陆的公路两旁,每隔不久就可以看到几束仿真鲜花,旁边有一个十字架或一个小石碑。
它们告诉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车祸,鲜花是来不及的告别纪念。
欧洲国家都有这样的习惯,在路边放鲜花十字架以纪念车祸过世的人。但是没有哪个国家路边的鲜花比俄罗斯多。几天下来,感觉这不是亚欧大陆最重要的公路,而是一个很长很长的亡灵公墓。
可能没有人发现: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比公路上的亡灵更多。我在这一年多的旅行里,走过了十几万公里的旅程,也见过了无数个生命在公路上变成亡灵的过程或结果。
哈萨克斯坦的草原上空盘旋着无数飞鸟。当麦穗与草籽成熟的时候,很多飞鸟为了啄食车轮辗碎的籽粒被高速飞驰的车提前带离这个世界。很抱歉,我们的老福特也带走过几只鸟。
它带走的,还有塔吉克斯坦的公路上,突然窜出来的狗;澳大利亚夜空中的蝙蝠,横穿路面的蛇与蜥蜴;还有阿尔泰细雨中的数不清的飞蛾,以及很多个夜晚里迎面而来的蚊虫。
澳大利亚的内陆公路,每几十公里都会看到一只袋鼠的尸体。有的血肉横飞,四肢分散在路面上;有的已经发出糜烂的腐臭味道,隔了好几公里都挥之不去,还有的已成了干尸或白骨。我在澳大利亚看到很多很多袋鼠,但是绝大部分,都是死的。
乌鸦和鹞鹰都喜欢盘旋在马路上,等待争抢下一个被汽车撞碎的动物。
而在新西兰的马路上,死得最多的是果子狸。那些家伙看着调皮灵动,过马路还不如兔子机灵呢。
小伊娃一直没有忘记,在澳大利亚遇到一只被辗压过的鸭嘴刺猬躺在路上。我们停车下来,看到它的鸭嘴已经冒着血泡,如果把它挪动到别的地方,只不过是将它的临终痛苦增长,我抱走哭得不能自已的伊娃,且让下一辆过路的卡车,给它一个痛快吧。
我想没有哪一个公墓,比公路上的亡灵还多。
汽车这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庞然大物,是公路上一刻不停的杀手。路况越好的公路是规模更大的公墓。
人生苦短,所以人类发明了汽车,修了公路。节省了好多交通时间。却不知公路即公墓,越是着急的人越可早早入墓。可是别那么急,放松下来,其实公墓两旁的风景都不错。
当汽车越过山丘的时候,我们可以看看山顶的风景,脚下这条通向远方的路一直延伸到视野之外,它既通向天堂,也通向地狱。
环球旅行十年,我是如何做到财务自由的。
(1)边赚钱边看世界
2003年,我去衡阳上大学,爸爸希望我选择当时学校里最热门的英语专业,我坚持自己选择了旅游管理这个专业。当时的我可能对环球旅行并没有多少概念。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很想买个手机。所以交了600块钱拿到那个白色的二手摩托罗拉时,我的生活费也所剩无几。
我们家算小康家庭,至少我们三兄妹从没有觉得家里经济窘迫过。但父母从小要求勤俭节约,知道父母赚钱辛苦,买手机这种不算正当的理由我觉得父母是不会支持的,当然,我也没有尝试问他们要。
我开始想办法赚钱。用毛笔写了很多家教广告,自己去衡阳那些老单元楼门口到处贴。
很快我就有了第一份家教,10块钱一个小时,教一个小学生带他做作业。说好的来去交通费,每周去两次。
第二次去的时候,孩子的妈妈没有给我坐公交车的四块钱。我提出来以后,她很爽快地把钱给了我,同时告诉我:下个星期不用来了。
我攥着人生赚到的第一笔几十块钱,在黄白路的湘江边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后,继续找工作。
拿着一份很“丰富”的学生简历,我去衡阳市区的各大旅行社的门市部毛遂自荐。
我仍然记得那天我在宿舍阳台上晾衣服,拿着晾衣叉仰头挂衣服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愁该怎么赚钱。然后手机铃响了,电话那头的女孩声音那么甜美,她通知我下周开始可以去旅行社上班。
我环游世界的第一步,是在还没有导游证的时候,带了个十几个人的团去浏阳大围山,那时候,我19岁。因为个子小,客人都逗我旅行社在用童工。
从那时候开始,大学四年的节假日,我都在路上。第一次出湖南省,第一次去北京、海南,第一次坐飞机
,等等。看世界的每一个脚步,都是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出来的。
后来大二考了导游证,大三的时候已经是旅行社拿得出手的老导游了。2005年的时候,我开始接触QQ空间,在空间里写下的第一篇日记,是带团去山东时的游记。
那时我没有想过要环游世界,我只是想把没去过的地方都带团去看看。
环游世界的梦太大,我只是想边赚钱,边看看这个世界。
(2)英语是环游世界的敲门砖
用这些做导游赚来的钱,我负担了自己的生活费。我跟父母吹牛说大三就不用他们出生活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