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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心:创作就是开采生活的矿藏

摄影书房  · 知乎专栏  ·  · 2018-09-19 15:06

正文

—— 摄影像是现实的切片,它似乎更加直接地反映着真实世界。但我从来不认为摄影是对客观世界的记录,而是每个人对自己眼中的主观真实的构建和截取。现实,就是被组织的、被日常化的幻觉。二者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


这是第 005期「图虫·胶囊Talks」视频:

胶囊Talks是图虫创办的国内首个摄影系列演讲节目。

每一枚思想的胶囊,都浓缩着经由时间沉淀的智慧养分,它包含着摄影师之于创作的思考,之于过往的经验总结,之于当下对于摄影的感悟。

我们将邀请到分布在不同领域、风格各异的优秀摄影师, 来分享他们的故事、感悟与思想,打开并释放独属于他们的胶囊。



图虫·胶囊Talks 张文心:创作就是开采生活的矿藏_腾讯视频 v.qq.com 图标

△点这里看视频

张文心( Wenxin Zhang )

艺术家,毕业于加州艺术学院(MFA),曾于美国和中国举办个展,并广泛参加国内外展览与驻地项目。曾获马格南基金会、徕卡、BJP、三影堂等多所机构的奖项提名


演讲全文:

大家好,我是张文心,我是一个以图像为媒介的创作者。我的创作往往是从自己的生活经验出发,再从自身经验中跳出来、转换为观察者的视角,将自己的生活作为样本,从中抽离出线索,并以此为原点进行创作。这就像是一个拓荒、采矿、冶炼、合成的过程,只不过,这里的矿山就是生活本身。

那么,就从生活说起。



<生成:幻想是逃离庸常生活的秘密通道>


我出生在一个没有什么特点的内陆城市,和大多数80后一样,在火柴盒一般的“赫鲁晓夫”式楼房中长大。

我从小成绩普通、性格内向,喜欢独自画画,后来和老师学了几年,也画得普普通通。在我的青少年时期,我家乡和大多数中小城市一样,没有什么艺术氛围,文化生活非常贫瘠,在互联网普及之前,那里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偶尔在电视、书籍上看到的精彩世界似乎永远无法触及。

回忆起来,这种幽闭感就像是意识到自己被困在鱼缸中的金鱼一般,也正是这种幽闭感和过于平静的生活,促生着我对大都市浪漫幻想。



我曾以文字描述过一段青少年时期的回忆:

住在城里的那几年,我总是会在夜晚9点左右骑上我的单车出去溜达半小时。那时,9点多的街道已经称得上空旷,我会以臀部离开坐垫的方式骑车,并且抬头,使目光的角度略高,从而模拟飞行的感觉。我滑行在这个城市当时最宽阔的主干道上,两侧是几家垄断企业盖起来的大厦,这个透着星点灯火的袖珍高楼群传递了人们对伟大城市的美好想象。

有的时候,我会哼着从引进版卡带中学来的恰克与飞鸟的情歌,然后想象自己正身处东京;抑或唱着从盗版CD中学来的加州之梦,想象着自己身处于一片金色的城市上方。



自然,这样的生活会滋生出许多欲望——对未知的外部世界的欲望,对陌生的文化和艺术的欲望,对他人的欲望,以及,对改变自身的强烈欲望。这些欲望在我的生活深处慢慢堆叠,就像是在地脉中不断生成的矿藏。

我生活矿藏的另一个来源是旅行。我在大学的专业是旅游学,有研究认为,在几千年前,人类靠打猎为生,领地也随着打猎而拓展。后来进入了文明时代,人们不再打猎,但是在旅行时,来自于数千年前的基因带来了关于打猎的记忆,也就是不断向未知领域进行探索和开拓的欲望。



那就从旅行的开端说起。我爸爸是一个广播记者,工作的大部分时间在农村和山区出差采访。我最早随他一同出差大概是在我换乳牙的高峰期。我写过一段关于这段经历的小故事:

九十年代,我和爸爸行驶在一片绵延的山脉中,山路盘旋成无数个圈,这种路途创造了一种扭曲的节奏,恍惚间会觉得自己在绕着某颗行星不停打转。山便是山,但每个弯道后的景色又有那么一点点不同,飘来的云雾,被炸得残缺的山石,冷色调的花朵,树上的或掉落的果实,虫与鸟,晃晃悠悠的中巴车,下车小解的人们。这些片段形成点状的叙事,在车窗外不间断放映。

在车座上的这种观看经验和摄影很类似。车窗成为一个天然的取景框,每次抬眼,都是一个不同的构图。而且小孩子的大脑对周遭世界的感受力更强,思维比成年人更加发散。在车后座上的漫长旅途里,我开始漫无边际地幻想。

就是在这些平淡、漫长,略显幽暗的时光里,幻想的作用愈发重要,它成为了逃离庸常生活的秘密通道。这种真实与虚构相互交织的体验也成为了我日后的创作样本。

与其他媒介相比,摄影像是现实的切片,它似乎更加直接地反映着真实世界。但我从来不认为摄影是对客观世界的记录,而是每个人对自己眼中的主观真实的构建和截取。现实,就是被组织的、被日常化的幻觉。二者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

我开始拍照片是在高中的时候,青春期自然是人的幻想最为充沛的时候。就像所有迷恋亚文化的青少年那样,五光十色、碎片化的信息在脑内被加工为虚构的故事,真实的生活几乎不再重要。那时,我正好拥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300万像素的数码相机,我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我在那个时期的作品就像大多数摄影爱好者所常常拍摄的那样,喜欢去寻找城市中黯淡的角落,比如厂房、工地,或者是破旧的住宅区,与朋友们一同在其中幻想,觉得自己就是某部电影中的人物,为平凡的一切附加了过多的神秘感和意义,画面里则充满了刻意的修饰和过于自我的情绪。

我一直肯定,一个人所拍摄的东西可以反映他的心境。那时的我是一个漫游者,缺乏完整的思想体系,只是对世界有着强烈却混沌的感受力,能模糊地感知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半封闭的小世界之中,许多的能量被压抑着。






我无法止步于此,想要探讨更大的话题、实现更完整的项目的欲望愈发强烈。想要去到一个更大世界的欲望也越来越紧迫。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就决定放弃本科的专业,去美国读一个艺术硕士学位。


<拓荒:在美国拍摄50种边缘生活>



2011年,我来到了旧金山。这座海边的金色山城满足了我一直以来对异国都市的所有幻想。行走在城市中,就像是行走在比自己的幻想更不真实的场景里,这种转化让我最初的旧金山生活完全像是在做梦。

然而,幻梦一定会醒来。单纯的物理移动,从国内到美国,并不能让我所期望的变化自动发生,作为一个外来者,我与城市的关系十分松散,和人相处时也无可避免地充满着疏离感,同时,作为一个青涩成年人,生存问题所引发的焦虑感也愈发尖锐。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决定通过创作,为我所面临的这些问题寻找答案。



旧金山是一个嬉皮文化深厚的地方,与美国的其他城市相比,旧金山也许是一个对另类生活方式包容性最强的地方。作为一个外国人,我非常自然地对选择了边缘式生活的人感到心有戚戚。于是,在研究生的第一年,我通过一个叫Craigslist的网站,寻找居住在不寻常地点的人,并独自前往拍摄,先后访问了不下50人。



在他们之中,有住在车库里的破产律师和他的女儿;





住在老教堂里的贫穷艺术家们;







住在报废公交车上的流浪乐手;


住在房车中的年轻嬉皮;







住在小船上,曾经做过科学家的无业者;



也有住在山顶悬崖边的失业乞讨者。



他们都在世界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虽然离主流很遥远,但也不能说不美丽。既然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那么,生活的多样性就应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作品是2012年完成的,几年之后,随着硅谷科技经济的繁荣,旧金山的房价节节攀升,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搬离已经居住了多年的房屋,这组作品在2015年被英国每日邮报网站刊登,引发了非常多的争论。

<开采:捕捉时间与记忆的秘密>



随着这组作品的完成,我的一些心结似乎解开了,我开始能够跳出小小的自我,将自身经验放置在更大的尺度上去观察和解读。

我决定以一种非线性、蒙太奇式的方式开采自己的经验。于是就诞生了《五夜,水族馆》系列,这个系列由五篇短写作和二十张照片组成,在其中,你可以辨别出两个不同的叙事声音,一个是青少年时期,在家乡的我,另一个是当时在美国的我。这两个声音相互穿插、交错,共同编写了一个关于幽闭、欲望与幻想的故事。

我有意使图像与文字无法形成直接对应的关系,但是又从隐喻上相互呼应,所以,这也是以类似诗歌的编排手法,对图像和文字之间的关系进行探索和实验。我认为,在一组作品中,不仅要有故事或概念,它的结构和创作手法也同样重要。这组作品开启了我的职业艺术家生涯,它获得了国内外几个奖项的提名,并且曾在美国、欧洲和亚洲多个展览中展出。





就像是一个不断向下挖掘的采矿者,当关于家乡和现居地的故事已经被提炼为作品,那就需要再次出发,向更陌生的领域行进,我开始开采有关旅行的主题。首先当然是从年少时与父亲在山中的旅行开始。

那年,安徽又像往年一样一部分干旱另一部分洪涝,我们住在一个瀑布旁边的招待所,因为连续降雨导致山洪暴发,我们被困在山中数日,那是我童年时期孤独感最强的几天,成人后再回想起来,我发现对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已被改造了,这段记忆后来演变成了一本叫做《瀑布招待所》的书,书中有一段文字记录了当时的情形:



瀑布越来越大,最大的那条的背面,是一间有些空旷的招待所,爸爸带着录音机走向会议室,我走向房间。其实所有招待所的房间都是一样的,烟和潮湿混合而成的气味滞留在面包色的地毯上,带盖儿的茶杯,一半的频道带有雪花点的电视,粉红色的浴缸,有点发霉的浴帘,只出半边水的莲蓬头,这让整个房间显得闷闷不乐,轻度自闭……人们要如何度过这个夜晚?也许会用香烟把房间熏成更浓重的味道,然后打开手提箱拿出一整套乳白色麻将牌,或者拨打某个神秘的号码召来一个姿色尚可的陌生女人,度过湿漉漉的一夜。我幻想自己来到瀑布边,跟着溪水里的鱼一路走到山谷,躺在一只沉睡的巨大动物身上,抚摸它的毛,感到平静。



在一个孩童看来,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张等待开拓的藏宝地图。一切厉害关系都尚未生成,只有对未知的渴望和去探索的直觉。这里的“巨兽”就像是世界上所有未知事物的抽象形态——巨大、沉寂、陌生,一旦被唤醒,则会面临着潜在的危险。而作为一个孩童,则完全可以将这巨大的未知幻想为任何形象,并抚摸着它,毕竟,被保护的孩童离需要独自面对现实中的危险与残酷,还隔着许多的时间。

在这里,瀑布变为了时间的象征。瀑布的流水永无止息,却又凝固在照片中,这正是摄影的魔法——通过凝固时间,让我们得以钻入现实的缝隙,以另外一种方式观察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而招待所,则是一个通道,通过重访十几年前曾住过的招待所房间,过去、现在,真实、幻想在此汇聚。在《瀑布招待所》中,我以孩童之眼去寻找一处又一处的瀑布,并在寻找的过程中与陌生的人、动物和事件相遇,在这个世界中,没有绝对的分界,人与动物的界限变得模糊,现实与幻境也早已不分你我。而作为时间旅行者的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旅途并不只意味着从一点到另一点的转移,还包含了一个旅行者在其间转换的过程。在尚未到达目的地之前,终点将旅行者召唤入未来,时间与空间不断被压缩与膨胀着。对于司机或乘客来说,在速度的作用下,窗外的地平线上升,本来静止的事物移动起来,风景蜕变为一种幻象画般的存在,汽车化为“速度的幼虫(a larva of speed)”,在由速度的暴力所创就的通道中穿行,并不断生长,而车中的人成为了“偷窥旅者(voyeurs-voyagers)”,在终点的诱惑下,通过如魔镜一般的窗玻璃观看未来,遗忘过去。相机的介入又会增添旅途的复杂性,一个使用相机的旅行者,在长途的行驶后停下汽车,通过镜头以及镜面的反射,他/她得以从取景屏上窥视由取景框所限定的画面,而此时将眼睛贴在取景器前的旅行者,他所看到的是小小窗口中现实世界的魅影,一个指向过去的幽灵。一个在旅途中创作的人,不得不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来回往返,试图捕捉关于时间与记忆的秘密。


<冶炼:比真实更加真实的虚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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