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放《北京北京》，放一首之前单曲循环过的歌吧，听的时候记得把歌词里的Boston替换成北京。
“You don't know me, you don't even care.”
一
我住的小区与最近的地铁站之间隔着一条高速，直线范围内没有过街天桥，只有一条陈旧的铁路桥横跨过高速连着东西两边。
早晨，步行去地铁站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走大道，绕一段路走远处的过街天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另一种是抄小路，沿着陈旧的铁轨走，只需要十五分钟。
很多人为了省时间都会选择抄小路。但是这条小路十分难走。首先，铁轨是修在三米多高的引桥上的，你得先跟大家排着队，踩着在石头上凿出的、将将能放一只脚的小台阶攀上引桥——这个小台阶下雨天十分湿滑，总觉得会有人从上面摔下来——然后再过桥。因为石砾太大容易崴着脚、铁轨太细没法踩，你只能踩着枕木走，而这个枕木的间距在设计的时候明显没有考虑到人行的需要，一步跨两块太大，一块太小，所以大家只能踩着小碎步，一步步地往前挪——远看像是在跳一种滑稽的芭蕾。
我走过几次这条小路，有一次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很没尊严。我是这样一个人，肉体上受点委屈没什么，但是精神上委屈点就不行不行的了，于是我就开始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留在北京？
为什么留在北京？
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问过自己很多次，除了走这段铁轨的时候，还有在13号线挤不上地铁的时候，在后厂村路堵车一个小时挪不出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加班到深夜打车回家看着车窗外迷离灯火的时候，呼吸着浓重的雾霾担心得肺癌的时候，看到房价半年涨几万的时候。
二
为什么留在北京？这个漂浮在北京城夜空中萦绕着无数人睡梦的永恒问题。
每个毕业留下来的人都思考过，挣扎过，犹豫过。
有时候答案可以很简单，如果你不想去直面或者深究，你完全可以从下面的标准答案中选择一条来与自己妥协——北京机会多；北京有最好的医疗条件；北京有最好的教育资源……
但是这些答案有时并不能从内心说服自己，你不能深究，因为太容易找到漏洞——
北京的机会多。但是北京的精英更多，你能力高，比你能力更高的多的是；你学历高，学历比你高的多的是。机会是多，你却不一定能够抢得到。
北京的医疗条件好。really？吸最醇的霾，去最好的医院抢救？
北京的教育资源好。可是你还是年轻人，你真的打算从二十几岁开始，就为了这个还没出现的孩子活着么？
三
那不如回家吧，回到省城、县城去。比较轻松就能买上房子，空气清新，生活悠闲，每天五点下班，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想到回家我开始害怕。
我想起那种跪着挣钱的成功，那些靠炒作概念、欺骗老人和无知者的商人，那些溜须拍马上位的体制内。之前实习转正的时候，有亲戚问我是不是需要送点钱给领导，我告诉他说，在这里真的不需要，本来可以留下的，送了就真的留不下了。
我想起那种逃无可逃的亲密。你的婚姻，你的生活，你的工作，每个沾亲带故的人都会来关心，你过的差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跟你提各种意见，批评你各种习惯和选择，但当你真的好的时候，为你开心的屈指可数。
我想起跟集体不一样时的那种恐惧。从小我就是异类，内向，沉默，爱读书，跟别的小孩子玩不到一块。长大的过程中，我最怕的就是看到邻居们聊天，当我走过的时候总是会得到各种评价，像小女孩，太文静，穿衣服太奇怪……在小地方，评价是廉价的，每个人通过这种廉价的方式满足自己的存在感。而在北京，你沉默还是放浪，你西装笔挺还是奇装异服，没有人会去关心。
还有一些似曾相识的话：
你能不能圆滑一点，像谁谁谁一样去拍拍领导的马屁？
你能不能现实一点，不要每天想这些不实际的东西？
你能不能笑一下，每天摆着一副臭脸给谁看？
你能不能…
在北京，你可以回答不能。
四
我开始明白北京到底什么在吸引我。
在北京，我们可以永远年轻，永远幼稚，永远热泪盈眶。
没有人评价，你也不必去改变什么。
熔炉里有一句话：我们一路奋勇向前，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我之前总是觉得，这句话太矫情，有多少人能有机会去挑战这个世界。现在，我才发现，我们压根没有想去改变世界，只是不想让这个世界改变我们。
虽然要经受成倍的痛苦，虽然要付出成倍的努力。
累么？累。值么？值。
五
我想起北邮人论坛上的那个月经贴——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发逃离北京的帖子，有的去了青岛，有的去了成都，有的去了杭州，每个帖子都在描绘离开北京的幸福生活，然后评论里一堆人感慨说，离开北京的生活才叫生活啊。
他们嘴里说着羡慕，却转身走进了西二旗汹涌的人潮中。
头也不回。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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