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内战已经结束半个世纪了,可是北方仍是异乡。当玛格丽特·米切尔坐了五天火车来到麻省的史密斯学院时,她发现与她同坐在一个教室里的,居然有黑人。这在她的老家是不可想象的。种族区隔的法律支配着梅森·迪克森线(注:宾夕法尼亚州与马里兰州的分界线,内战期间成为自由州与蓄奴州的界线)以南的大地,“隔离但平等”的原则将种族之间的不平等隔离到了你看不到的地方,玛格丽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高中的时候她编排过种族主义者创作的话剧,在那个作者的世界里,三K党是骏马上神采英拔的护国勇士。在米切尔家的家宴上,南部邦联一直在打胜仗,以至于玛格丽特七八岁时才意识到,原来战争三四十年前就打完了,至于故事的结局,没有人提。在玛格丽特的世界里,那些为“国”捐躯的亲人们,是书架上不倒的相框,是她流淌的血液。在玛格丽特的世界里,和黑人坐在一起上课,是违背自然的。
这些对世界和过去的想象,最终都融进了《飘》的字里行间。玛格丽特·米切尔笔下的南方,其乐融融,恬淡静好。钟鸣鼎食之家的舞会上,人人彬彬有礼,即便含情,也浓而不烈。在粗蛮的洋基佬入侵之前,亚特兰大连一个郝思嘉的闹腾都承受不得。白人们谈着高档的恋爱,黑人们帮着白人们谈高档恋爱。在米切尔的笔下,黑人没有单独存在的价值,他们要么舍不得离开白人,要么离开白人就一事无成,要么离开白人之后心心念念要回来。在1939年版的电影里,这些黑人配角往往没有给观众一个交待就从故事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