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加勒比海盗》还要波澜壮阔的，是真实的海盗世界

撰文  |  吴学锐

1

《金银岛》

作者:  [英] 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译者:  王理行

版本: 湖北人民出版社 2012年3月

作家们很早就识别了海盗这个身份足够的戏剧性，这种戏剧性不光在于海盗生活的惊险刺激，更在于海盗作为法外之徒，既有对抗政治束缚、为非作歹的邪恶面相，也不乏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之感。史蒂文森的《金银岛》用一个冒险故事，给我们描绘了一个亦正亦邪的海盗西尔弗，这也成为一大经典文学形象，后来的文学、影视作品多多少少都从他身上汲取灵感。

《金银岛》的故事并不复杂，属于那个时代常见的冒险小说路数：英国少年吉姆偶然得知传说中的金银岛，随后风风火火地组织探险队前往寻宝；海盗西尔弗乘机伪装上船，伺机夺取宝藏，一场危机四伏的旅程就此展开。

但如果这本书只是讲了纯粹的善恶之争，恐怕难以成为经典。恰恰是作者史蒂文森用正邪两面来丰满人物形象，让简单的故事情节变得耐人寻味：全书最大的反派是独脚海盗西尔弗，他却处处充满着超越善恶之分的品格——聪明冷静，执着果敢，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同伙决裂。海盗的形象也因此不同于脸谱化的反面角色，在正邪两端摇摆的处境让人心有触动。西尔弗为海盗设立了形象标准，不断被后来的作品进一步演绎。

2

《海盗共和国：骷髅旗飘扬、民主之火燃起的海盜黄金年代》

作者:  [美] 科林·伍达德

译者:  许恬宁

版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6年9月

“在仰慕者的眼中，海盗是充满浪漫气息的恶棍，冒险故事里最厉害的角色也拿他们当蓝本：虎克船长与独脚海盗头子约翰·西尔弗铁血船长布拉德与杰克船长。”而真实版的海盗故事恐怕要比惊心动魄的小说还要令人目眩神迷。科林·伍达德的这本历史纪实，不仅陈列了我们所知的一切传奇海盗的人生，也展示了黄金年代叛逆的自由区：这里充斥着反抗暴君、撼动大英帝国基业的海上叛变、甚至点燃美国革命的民主火种。

从1715年至1725年，海盗迎来了黄金时代，他们结成数千人规模的集团，由二三十位资深海盗船长领头，并肩为商船或海盗船服务，又或者在英国殖民失败的据点活动。海盗们国籍、种族、宗教、语言各异，却仍然打造出一种共同文化：海盗船在海上相遇时，时常彼此援助，即使一方船员是法国人，而另一方是宿敌英格兰人；他们以民主方式经营船只，大家共同投票选出并罢黜自己的船长，平均分配掠夺而来的财物，并在公开会议上做出重大抉择。这所有的一切，与正规商船、海军上的独裁政体形成强烈对比。在一个普通水手得不到任何社会保障的年代，巴哈马海盗甚至还为船员提供伤残抚恤金。

这些极具魔幻感的描写并非杜撰，作者为了真实展现历史，查阅大量来自英国和美洲的档案文献，造访当年海盗出没之地，甚至是深入海盗船只的打捞现场，使其这部传记式著作不光引人入胜，还有理有据。

3

“海盗与大航海时代”丛书：

《黑旗之下》《海上英雄》《猎杀海盗》

作者:  [英] 戴维·科丁利

译者:  顾佳 徐艳 魏春予

版本: 上海书店出版社 2016年5月

海盗从一开始就与人类航海时代共生。那个时代是探索与发现的时代，也是掠夺与杀戮的时代。中世纪的暗云渐次消散之后，欧洲人利用地图学、航海术及造船术上的进步，舍弃关卡众多、层层盘剥的陆上贸易路线，开始开辟海上航路。随后，他们发现欧洲、亚洲和非洲之外，还有一个美洲大陆的存在，那里远未开化，却处处充满财富。于是，但凡有实力的航海国家都开始修船派兵，要将新大陆的财富捏在自己手里，他们在新发现的航路上穿梭往还，形成了一派昌盛繁荣的局面。那些贪婪狂热的无政府主义者自然不会错失良机，海上渐渐有了黑旗飘飘的海盗船。

“海盗与大航海时代”丛书将海盗置于宏观时代背景，展现短暂却辉煌的海盗时代。彼时，海盗与殖民者是对立的，他们不仅劫掠商船，也热衷于洗劫殖民地，给殖民者造成极大困扰。因此殖民者很快加强海外殖民地的武备力量，开始认真地整治肃清这群无组织犯罪者，而涣散的海盗集团也迅速走向了衰亡。

但海盗活动的湮灭不能说就不是伴随大航海时代探索发现的脚步的终结而来的。航海家们数次环球航行之后，未知世界飞快地变成了已知世界，发横财的机会越来越少，各国殖民地势力范围也固定下来。对于海盗来说，这种稳定的局面是致命的。一来减少了在敌对各国之间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的可能性，二来各国原本用来打仗的兵力如果分派给殖民地作为防卫力量，那么他们绝无取胜的可能，而且真正可以让人赚得盆满钵满的那个财富掠夺的初期也已经过去了。正如本书作者所说的，世界开始变得太小，海盗们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藏身之处了。这不能不算是大航海时代落幕的悲歌。

4

《托马斯·杰斐逊与海盗：美国海权的崛起》

作者:  [美] 布莱恩·吉米德 / [美] 唐·耶格

译者:  李鹏飞

版本: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6年11月

最嚣张的海盗活跃于美欧之间的大西洋，两边的世界也受其困扰最深。很多作品都在关心海盗对欧洲世界的影响，却往往忽略大洋彼岸同样活在海盗的阴影里。事实上，海盗在美国的新生中扮演过十分重要的作用，虽然不是正面的推动力量，却是一位难以忽视的“背景帝”。

《托马斯·杰斐逊与海盗》一书讲述了美国初创时与海盗斗争的血泪史。彼时，新生的美国虚弱而无力，对远在北非的海盗心有余而力所不逮。时任国务卿的托马斯·杰斐逊不得不四处奔走，尽力满足海盗的赎金要求，同时他也清楚海盗欲壑难填，根本的办法是建立美国自己的海军，海盗之祸尚能平。杰斐逊打造美国海军的计划得到华盛顿的支持，1801年，刚刚建成的美国海军随即投入与北非海盗的战斗。战斗断断续续持续了四年，年轻的美国海军胜利完成任务。1805年，美国与巴巴里地区首领签订合约，解决了心腹之患。

这段历史很少被人提及，但无疑对美国认识到海权重要性有至关重要的影响。海权的信条是，海上霸主的实力必须比排在其后的两国海军力量加起来还要多；因此别国建立海军的企图很少不会受到霸主的抵制。美国借由打击海盗的契机，在海上霸主英国尚未有暇阻遏的时候就建立了自己的海军，继而完成了海权甚至世界权力的转移。可以说，海盗无意中推动了历史的重大进程。

5

《大国海盗：浪尖上的中华先锋》

作者:  雪珥

版本: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1年6月

提及海盗，我们常常想到北欧、加勒比，很少想过在广阔的太平洋，也有一支中华海盗。与西方海盗非常不同，中华海盗悲壮的色彩更加浓重：当西方的海盗们在国家力量的鼓励和支持下，开疆拓土时，汪直、林道乾、林凤、郑芝龙、郑成功这些所谓的中国海盗却不得不两面作战：一面迎击远道而来的西方同行们，争夺生存的空间；另一方面则必须继续面对来自政府的不断围剿。在皇权和西方同行的双重打击下，中国人虽然早在西方之前就开始移民海外，却迟迟难以发展出成熟的海外殖民地，并不断受到当地土著乃至后来者们的打压。

另一个不同在于，中国海盗虽然一方面痛恨政府的打压，另一方面却总是向往体制内的召唤，只要有机会能上岸当官，他们几乎可以立即舍弃海洋上的一切，反过头来把矛头指向昔日的同行。因此中国海盗完全没有横行海上、自由猎逐的爽快感，只剩下奔波生计的无奈与悲怆。

《大国海盗》不仅是对中华海盗的全新解读，也是对海上殖民、中国海权历史的重大反思。中华帝国严行海禁，安于天朝之梦，对海洋全然无知；海洋被人为变成了屏障，面对外来侵略，只能闭关锁国、坐以待毙。中国海盗努力拓展帝国的生存空间，顺应地理大发现的时代潮流，却遭到政府无情打击，构建海权的尝试被碾为齑粉。此后帝国在海上每战必败，与此关系重大。中国海盗在凌乱中崛起，背负国运，同时也背负起民族的悲愤与血泪。

6

《致命的水域：索马里海盗》

作者:  杰·巴哈杜尔

译者:  苏抒扬

版本: 吉林文史出版社 2012年6月

2012年发生的一起国际案件，让我们认识到了海盗原来还有当代形态：那年3月，阿曼籍台湾渔船遭索马里海盗劫持，船上29名船员，其中10名大陆同胞、2名台湾同胞，人质被挟持四年后才安全获救。当海盗离我们的时空这么近的时候，我们对其认知也不再存有美好幻想。

索马里海盗是航海者的梦魇，这些狂徒流窜在亚丁湾，胁持船员、勒索赎金，作恶多端。各国也多次出动武装部队清剿，却无法斩草除根。这里的人仗着苏伊士运河的来往航运之多，加上本国军阀割据、混乱无序，贫民无所顾忌，转战海上，开始“一本万利”的营生。索马里职业海盗发迹于1994年，至今仍在海上横行。

巴哈杜尔是一名加拿大记者，富于冒险精神地深入海盗的发源地，实地对索马里海盗进行了采访，破除当代海盗的神秘面纱。在他的书里，索马里海盗看起来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形象，当然，他们自负、傲慢，自称“海岸警卫队”，但挟持船只却又信守规则；他们也不会神出鬼没，没有高精尖的技术手段，拿到赎金之后挥霍无度，俨然街头混混的观感。他们也寻求“转型”，与真正的海岸警卫队合作，把劫掠的本事转为守卫海域安全的职责。这本书里的海盗形象鲜活有趣，甚至有些可悲，因为背后的家园毫无生机，面前的国际武装部队频频围剿，刀口舔血的生活一点也不令人着迷。

7

《海盗与君主：现实世界中的国际恐怖主义》

作者:  [美] 乔姆斯基

译者:  叶青

版本: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6年4月

“圣·奥古斯丁讲过一个故事，亚历山大大帝曾经问被他俘虏的一个海盗：‘你凭什么敢横行海上？’海盗反驳道：‘你凭什么敢横行世界？就因为我只有一艘小船，人们骂我是贼。但是因为你有一支强大的舰队，你被尊为君主。”

乔姆斯基用“海盗”的具象来隐喻当代国际恐怖主义，因为二者是无政府主义、对抗现有秩序、对人们生活带来巨大麻烦的代表。随着海上控制的加强，恣意妄为的海盗行径开始衰落，恐怖主义成为传承海盗精神的新形态。乔姆斯基考察恐怖主义，更考察它与霸权国家——美国——的微妙关系，就像海盗与君主的共生关系一样。他甚至解读道：“恐怖主义指的是那些威胁使用武力或真正运用武力去恐吓或者强迫的行为，不管它是君主还是盗贼的恐怖主义。”也就是说，“只有当一种恐怖主义行为是由‘对方’，而不是我方所犯下的时候，它才被包括到恐怖主义的标准之中。”在作者眼里，海盗与君主的行为本质没有不同。

乔姆斯基是当代反对西方霸权主义的泰斗，并因此被誉为“最伟大的持不同政见者”。数十年来，他一直出于知识分子的良知，坚持批判西方的新自由主义和民主制度的伪善，尤其是批评西方大国（特别是美国）的霸权主义行径。在这本书里，他批判美国对外行动时，用恐怖主义建构别国，把强迫他人为自己意志服务的动机蒙上了合法的外衣。而这也呼应了历史上海盗作为君主实现利益的工具，在有用的时候受国家鼓励，暴露威胁的时候则被弃之不顾的尴尬处境，所谓鸟尽弓藏，自由的海盗面对国家也会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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