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文豪萧伯纳曾将安全套称为19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他显然没有学好历史。在巴黎、威尼斯或者英国都不存在的年月,安全套早就出现了。法国康巴里勒斯洞穴中发现的一万两千年前的绘画作品,描绘的是男女性交的场景,能够看出男人的阴茎上戴了什么东西,那也许是安全套的先祖。
古埃及的考古发现中,包括公元前1000多年前的皮质阴茎套子,有的还装饰了软毛或染了颜色,一些用在了木乃伊身上。古代日本人使用乌龟壳制作安全套,称之为“头盔”,上面雕有图案。
鱼鳔、羊肠、膀胱、亚麻、纸张,乃至母骡子的鬃毛,都曾用于安全套制作。中国人还曾用过油浸的丝绸。
在医学远不如今天发达的年代,安全套的功能就已明确——避孕和防病。当权贵不想让自己高贵的血统“播撒在错误的地方”,或者出于对疾病的恐惧,安全套出现了。
其实,当时人类对生殖系统仍未有清晰认知。所有医生入行时对着发誓的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当时认为精子是男女双方共同制造的。这位医生祖师爷给出的流产方法有的并不靠谱,比如,让女人喝下花瓣水,抓住女人的腋下摇晃,或者让女人不断地蹦跳。古罗马人提出的一种避孕方法是在左臂下放一只压扁的蜘蛛。
另有一个损招是,“将阴茎浸在洋葱汁里”。
中国当代作家陈忠实在《白鹿原》中形容男主人公的阴茎是有毒的倒钩,毒死了多任妻子。在这一刻他或许被公元2世纪的古希腊作家安东尼努斯·莱伯拉里斯附体了。后者的《变形记》里记载,米诺斯国王的精液里藏有毒蛇和蝎子,为了不害死性伙伴,他戴上安全套。
在橡胶诞生之前,安全套与香肠有密切联系——不仅是在形状上,更在材质上。人们将动物的肠子去除粘膜,只留下腹膜和肌理,用硫磺和碱水将其变得柔韧。一只羊的肠子可以做几十个。
据记载,罗马士兵用山羊的膀胱和肠子制作安全套。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种安全套据说是用战俘的肌肉或皮肤制成,名叫“胜利安全套”。
没有人确切知道安全套的发明者是谁。16世纪以发现输卵管闻名的意大利解剖学家法拉皮奥,在其专著中描述了最初的现代意义上的安全套,并宣称自己是发明人。他用的材质是亚麻,用粉红丝带将亚麻布固定在阴茎上。他宣布自己在1100个男人身上做过试验,没有一个人被传染了疾病。
伏尔泰说:“西班牙人从新世界带来的第一个果实就是梅毒。”欧洲人相信发现新大陆的水手造成了欧洲第一次大传染病的发生。关于这种疾病,英格兰人称之为“法国瘟疫”,意大利人称之为“西班牙病”,日本人称之为“葡萄牙病”,它的其他名字还包括印度麻疹、俄罗斯麻疹、波兰麻疹,到16世纪才统一被称为梅毒。
性病的传播渠道是另一段耐人寻味的历史,不过客观来说,性病让安全套显示出了它的医学价值。
一些记载称,安全套的发明人是英国的一名御医。安全套的英文“condom”,便因这位医生的姓氏得名。这位医生隐姓埋名,避开以自己命名的这项发明,在当时安全套是不光彩的。如果活到今天,这位低调的医生很可能会因对人口控制和传染病防治的贡献,被授予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今天所有的安全套使用者都应该感谢查尔斯·固特异。18世纪晚期,欧洲人在南美洲探险中发现了一种树木的汁液状如牛奶,这就是橡胶。1844年,固特异发明了橡胶硫化技术。“固特异”是著名的橡胶轮胎厂商,虽然它与这位发明人并无关联。实际上,许多大名鼎鼎的轮胎生产商,最早以生产安全套起家。
安全套是最富争议的伟大发明之一。反对它的不光有卫道士、教会,甚至还有一些医生,他们认为这是一项肮脏的发明。在1788年出版的《关于性病的专著》中,德国医生吉尔唐纳强烈反对使用安全套,他说:“德语太过纯真了,无法用如此优雅的词语来讲述如此让人羞耻的事情。”
欧洲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卡萨诺瓦,把安全套称为“英式骑装长外套”。他1789年撰写的《我的一生》,记载了使用安全套的体验。他的安全套长8英寸,用粉红色丝带束口。这位情圣对安全套生产的一个贡献是,他用安全套来吹气球以增进闺房之乐,这后来成为检验安全套质量的一个重要方法。
美国曾有一段时间推行“科姆斯多克法案”,将不少制作和出售安全套的人投入监狱。与这项法案的斗争持续了很多年,直至它销声匿迹。
在二战之前,德国一度是欧洲的安全套生产中心,但因为担心德国人口出生无法填补战争造成的损失,希特勒曾经下令禁止销售任何节育用品。纳粹还要求安全套只能用没有装饰的棕色纸包装,不允许出现任何商标。意大利的墨索里尼也曾禁止生产和销售安全套。
历史一再证明,性行为是权力不可控制的。
甚至,经济大萧条也无法阻止安全套生意的扩张。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大萧条时期,是安全套的黄金时代。失业在家的人们有更多的时间使用安全套,并且生育意愿更加低下,对安全套的需求更加迫切。今天的著名品牌杜蕾斯就诞生于那一时期。
一战时,美军还禁止士兵使用安全套。到了二战,美国陆军航空兵的一张海报就是圣诞老人派发安全套的场景。在诺曼底登陆前,盟军士兵用安全套保证了枪支弹药的干燥,并将准备投放给德国民众的宣传单放进安全套,吹成气球然后空投。这肯定是安全套历史上任何一位发明人都没意识到的用途。
我第一次接触安全套,就见识了它爆炸式的威力。当时我还未成年,看到大人们用它盛放雷管,然后在河里引爆,巨响过后,炸出一大片翻着白肚皮的淡水鱼。
1861年,《纽约时报》刊发了第一个安全套广告。广告主是“大力博士”,以热情的口吻盛赞“法国的治疗方法”。那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年代,发明层出不穷。这家广告主声称自己的产品“一旦拥有,终身持有”,是“本时代最伟大的发明”。一个世纪后,一家安全套生产商打算在《花花公子》杂志做广告,这家杂志拒绝在广告中出现“安全套”字眼。在美国,艾滋病被发现的十多年后,电视上才出现了第一则关于安全套的商业广告。
今天,我们应该庆幸不再生活在谈性色变的年代。为了这一天,有无数的人,无数的套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与其他领域一样,在安全套产业中,大规模工业化已经取代了手工定制。这对自大狂可能是好消息,他们可以幻想自己是金枪不倒的猛士,吹嘘地抱怨套套太小,而这一点,旁人是无从查证的。
不过,杜蕾斯可以在社交网站上调侃一些人顺便推广自己的产品:“光大是不行的。”“薄,迟早要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