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的感言

发表了一则退休感言，提到了我不参加教授评级的事儿，正面评价的比较多，但也有人说我是装。当然，积极参评，为了名利，打得你死我活，刀刀见血者，肯定是不装的，都赤裸裸上阵了，哪里顾得了装？

我之所以认为给教授定级是一种恶政，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种平白来的厮杀。从讲师到教授，活生生划出十几级来，仅正教授，就给分成四级。这样的做法，在世界上都很少见。有什么意义呢？无非让高校的高级知识分子们去恶斗，去打拼，一级一级往上爬，评上了教授，还要爬，能把别人踩在脚下，就一定踩。评上二级教授的，有人在发文章时，要求编辑部在文章前面注明他是二级，做个讲座，海报上也要注明他是二级教授。而别的人，则拿这事儿当笑话。好好的一伙子教授，猛然之间，变成了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这样的好戏，在中国的高校里，已经演过一次了。那是 1952 年高校调整加知识分子改造运动之后，大学教授们被折腾得一肚子气，然而，一个教授定级政策出台，大家的气都转向了同事。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你能评一级，我凭什么只能评二级？彼此的撕扯，师徒几辈子都没有斗完。

也有人说，既然我们没有办法遏制这种政策，那么，如果都不参评，二级（目前高校最高级）教授岂不都被坏人占据了？是的，这样的说法，我碰上好几次了。拼命做官的说，如果我不争取，那么官都让坏人做了。明明知道好些课题本身就是垃圾，但我们不争取，钱都让混蛋花了，也是不好啊。但是，争上垃圾课题的，最终自己也变混蛋了，爬上高官的，好好的一个人，最后也变贪官了。

这样的恶政，虽说不过是一种陷阱，但其高明的地方，就是明明一个粪坑，但里面还有些肉和骨头。你不往里面跳吧，肉和骨头都被很差的人给抢光了。你往里面跳吧，肉和骨头是有了，就是有时免不了要吃屎。

我知道，相当多的教授，面对这样的恶政，其实是进退两难。不参与吧，就眼睁睁看着一群什么都不是的垃圾拿名拿利，吃得肚儿圆。进去吧，则难免沾了一身的屎。上了人家道，一步步都得听人摆布。人都难免好面子，在大学里头，资历比你浅，学问没你好，成果也没你多的人都上了，你不上，对自己的亲友也说不过去。所以，硬着头皮也得上。

古今中外，知识人，都是这样被网罗的。自古帝王术，无非两个陷阱，张网拿人，一个名，一个利，掉进去，就难以自拔。如果摊上暴君，昏君，让你作恶，你也得做，一辈子的名声，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