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深刻理解“萧条”、埋头干好一件事的公司,或许更能与这个时代共舞。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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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洁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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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芊 杨轩
在行业热潮下,你会顺势而为,还是逆流而上?
陈志宇决定“逆”新零售大潮而动。当时正是新零售如火如荼的2017年,但陈志宇决定离开阿里巴巴,加入沃尔玛中国,负责山姆会员店的电商业务。
摆在他面前的交叉路,彼时仍在迷雾中:大家都同意,零售的未来要线上线下全渠道覆盖,但问题是,传统线下玩家和互联网公司,谁能最先到达?
当时,实体商超是悲惨的、亟待改造的落后份子,代表先进生产力的电商巨头们则争相投资线下,制定了野心勃勃的外部入股和内部孵化计划。但陈志宇却认为,“徒有模式,想短期达到足够规模很难。如果一个有相当规模的企业,有决心从内部革新,成功机会更大。”他无疑是少数派。
8年过去,线下究竟是谁的天下,时间给出了答案。
新零售在退。盒马创始人侯毅退休,这个8年时间、尝试了十几种业态的新零售标杆项目在卖身传闻中等待结局;大润发超市换帅,阿里召回了派出的高管林小海,欧尚原高管沈辉接任,这是个阿里占股72%、并表了3年多的业务。
京东和美团的新零售业务也改头换面,京东7fresh一度停止扩张,如今门店只有64家,和当年喊出5年开出1000家的目标相距甚远;美团小象生鲜如今只做线上,早就不再开店。
旧零售在进。沃尔玛旗下的山姆会员店大获全胜:2018-2022年,沃尔玛中国290亿人民币的大盘增长中,有超60%都是山姆贡献的。有零售界人士推测,山姆过去3年的销售复合增长率不低于30%,2023年销售额超过800亿。单个用户人均年贡献1.4万元,是淘宝的1.6倍,拼多多的近5倍。
从人人都在谈论盒马,到人人都在谈论山姆,不过几年光景。
它们当然是可比较的:截至去年底,盒马拥有超360家门店(包含盒马鲜生店、盒马奥莱以及X会员店),销售额逼近600亿元,但仍在亏损;而山姆在中国拥有47家门店,去年销售额保守估计超过800亿,单靠会员费创造的利润就超过了10亿。
但某种意义上又难以比较。不止一位山姆员工向36氪表示,在内部,他们会学习盒马、京东如何做数字化和线上履约,也会定向挖互联网的人,但回到“商品”这个零售业最核心的地带,他们根本看不上新零售。
山姆真正忌惮的对手只有Costco,另一个“旧零售”玩家。
一位京东7fresh员工也感叹,新零售公司充满创新精神,但走到现在很可惜。“他们总是在追求数据、讲故事,向集团证明自己来求生存,却忽略了零售的本质。”
而所谓“零售的本质”,藏在一个业界共同的好奇之中:为什么八年新零售喧嚣过去,最终赢的却是“旧零售”代表山姆?
在“会员”成为业界显学之前——过去几年,电商、新零售公司们纷纷上线了形态各异的“会员”业务——山姆会员店也熬过了属于自己的漫长黑夜。
2004年前后,沃尔玛高层们对山姆在中国的拓店计划按下了暂停键。理由是,没有足够多的会员支撑。
从1996年跟随沃尔玛进入中国开始,8年时间,山姆仅开出了可怜的4家店,还关了1家。同期沃尔玛大卖场的数量则超过了百家。
山姆中国历年开店数量即进驻城市数量,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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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山姆就像一个外来物种般奇怪:“为什么需要先交一笔会员费,才能够进场购物?”
与山姆同年进入中国的会员店鼻祖普尔斯马特,因经营不善于2005年正式破产倒闭。这让山姆警醒。
一位零售老人对36氪回忆,普尔斯马特的倒闭直接让沃尔玛管理层死心,山姆中国的扩张计划彻底暂停,而且一停就是6年。按照山姆当时的测算,2000年,中国城市中中产阶层家庭占比只有4%,相比于美国当时的55%,有天壤之别。
这种情况下,急于扩张就等于送死。这期间,不断有山姆会员店丢盔卸甲,向大卖场转型。
当时,沃尔玛内部最大胆的想法是直接放弃山姆中国的业务,专注做大卖场。但这一建议被沃尔玛创始人山姆·沃尔顿的长子,也是前沃尔玛董事会主席罗伯逊·沃尔顿否掉,他想再给山姆一点时间。
罗伯逊·沃尔顿认为,山姆的经营管理没有太大问题,短时间内看不到真正的对手,而且他看好中国的消费潜力,暂时的“休养生息”未尝不可。
一个背景是,
进入2010年,此前十数年风生水起、绝冠中国零售业的沃尔玛受到电商痛击,进入最动荡、最黑暗的时期。5年间,沃尔玛中国换了3任CEO。
大卖场业务艰难,山姆却随着前2012年屈臣氏高管文安德(Andrew Miles)的到来渐入佳境,迎来了关键转折。
这位来自英国、颇具绅士品格的高管,执掌山姆中国帅印迄今超过11年。“老板变了一个又一个,但他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一位前沃尔玛中层人士对36氪评价。
文安德被选中,是因为他有带领零售企业扩张的能力。2003年到2008年,担任屈臣氏亚洲首席执行官的他,让屈臣氏的门店数量实现了从400到1500的惊人跨越。
一加入山姆,文安德便开始制定山姆的扩张计划,但他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山姆员工对“会员店”的理解不清晰,思维深受沃尔玛大卖场的影响。“2010年前的山姆,就像是会员制和普通商超的混合体,总是渴求从销售中获得利润。”他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多次强调。
从销售中获利有何不可?这源于会员店与普通商超的本质差别。翻阅会员店标杆Costco的财报就能发现,2023年其销售毛利率10%,低于普通商超的15-25%;净利润58亿美金,其中73%是会籍收入。
这也成为山姆内部管理最核心的指标。一位山姆门店经理告诉36氪,影响他每年年终奖的指标,一是会籍利润(即会籍收入减去拉新成本),二是营业利润,但前者的权重远高于后者。
如何让新会员甘愿付费,让老会员甘愿续费,就成了山姆经营的终极目标。围绕这个目标,文安德施行了两项重要的运营改革。
文安德将第一刀砍向了SKU——将山姆近10000的SKU削减了一半。这既是为会员“严选”商品,也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
全球范围看,Costco的SKU常年都保持在4000左右,这让其货架上的商品被选中的机会升高,以保持高库存周转率,从而跟供应商谈判,将商品的价格压到最低。
一位山姆前员工对36氪透露,“当时,这一举措在内部受到巨大的反对,因为很多人对会员制模式在中国依然缺乏信心”。
事实上,直到2015年,山姆上海的门店距离盈亏平衡线仍相当遥远,不少内部员工也认为,这家店距离倒闭关店不远了。但文安德坚持这么做。
可如何才能让山姆真正赚到钱?文安德的第二刀挥向了会员费。
入华前20年,山姆会员费一直是150元,但到2016年,文安德决定将其上涨到260元,并保持至今。这在当时为山姆带来了巨大的舆论危机。此后一个多月,山姆客服直接被投诉电话打爆,线下门店每天都围满讨要说法的顾客。
对此,文安德对内给出了理由,“如果有人不接受这个数字,那就不是我们的目标用户。”
回过头看,那是一个“消费升级”主导的时代,涨价是正确的选择。它更大的意义是帮山姆筛选出了一批“精准”的用户:有一定支付能力、追求生活品质的城市中产。到今天,山姆的用户规模和几大电商平台相差了百倍之多,但单个用户贡献的销售额却高居榜首。
当然,缩减SKU、涨会员费这些“表面”的运营动作,还远不足以解释山姆的成功。
山姆中国与三大电商平台用户画像、用户数以及
arpu
值对比,来源:公开信息及财报
如果你在零售圈子里询问山姆哪里最厉害,会听到惊人一致的答案:商品做得好。
这无比值得深究,因为每个零售玩家都坚称自己重视商品,在众口一辞的“要做好商品”中,山姆的过人之处究竟何在?
不止一位山姆内部人士向36氪确认,
山姆成功的关键之一,是商品的“新奇特”战略。
而推动这个战略的关键人,是2017年上任的山姆首席采购官(Chief Merchandise Officer)张青。
一位山姆前员工告诉36氪,山姆中国只有不多的几个品类依托全球供应链,比如干货,大部分还是更能适应本地消费者需求的本土供应链,这意味着从零开始开发商品。在山姆内部,商品部门也是信息保密程度最高、话语权最高的部门。
一位供应商曾向张青保证,六个月内能带来翻倍的销量和利润,但商品与供给其他零售渠道的无异。张青因此拒绝了对方不撤场的请求。“如果在山姆的商品和外面的渠道一模一样,会员为什么要付费来购物?”
在内部,山姆把会员进店必买的爆品称为“英雄单品”。他们信奉,如果新商品成功率太高,说明没有冒险,也就无法制造出让会员流连忘返的“英雄单品”。从迪拜进口的700元超大分量巧克力、小青柠果汁、曲奇饼干礼盒、彩虹薯片等等,都是这个清单中的商品。
山姆部分爆款产品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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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很多东西都是独家,他们会主动找很多创新的商品来做,所以山姆的采购会更偏研发型采购。”一位前山姆中层人士称,“当外部供应链某个环节利润太厚,山姆也会选择去开发自有品牌。” 首席采购官张青在媒体前做自我介绍也会强调,“我更喜欢被称作‘商品官’,我们是做商品的。”
为保证选品不受干扰,山姆的采购也更倾向与供应商的研发团队打交道,而不是销售。“如果一家供应商,上来就安排销售团队跟你讲销量、利润、返点、扣点,那大概率它会被pass。”张青补充称。
她还在许多场合事无巨细地谈及,他们为何要做糖度11度的草莓,重量超过12克出肉率超过90%的大枣,在规定天数里长到规定长度的小青菜,有着生煎和小云吞“鲜”味的鲜肉月饼……如今,这些印着Memer's Mark标志、总数超过700种、销售贡献了40%的自有品牌商品,最大程度上体现了山姆严苛、独特的商品观。
山姆做商品的另一条核心原则是,做相同价格带内品质最优,或相同品质下单价最低的商品。
以麻薯这一单品为例,很多商超采用的是现场烤制(从原材料做起)的传统烘焙方式,但山姆坚持冷冻烘焙,即先制作出冷冻麻薯包半成品,再将其解冻以及后续工艺,最终制作成品。这种工艺的最大优点是,能保证口感的稳定,但价格往往能做到常温烘焙的一半。
与多位潜在供应商持续数月的谈判后,山姆最终选择了国内冷冻烘焙行业龙头立高食品作为麻薯的供应商。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当时山姆对配方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必须是纯天然植物油、更高纯度的麻薯粉和乳粉,最关键的,不能提产品价格。”最终立高食品接受了山姆的要求。
在“上亿销售额爆品”的诱惑下,很少有供应商会在与山姆的谈判中占到上风,因为一旦与山姆达成合作,就获得了供应链能力的强大背书,以及从四面涌来的合作对象。
2022年,山姆光从立高采购的冷冻烘焙产品就达到了7亿元,在立高所有KA渠道中,山姆占到了70-80%的营收。因为与山姆合作的成功,立高也得以拓展了盒马、海底捞等新客户。
以山姆的另一爆款瑞士卷为例,虽然与其他商超单片的价格相差几毛钱,但山姆瑞士卷选择了动物奶油,并确保预拌粉中不添加香精;很多品牌则选择植物奶油,并在配料中添加了植脂末(可替代奶粉添加在食品中)和山梨酸钾等各类防腐剂和添加剂。
同款瑞士卷,山姆、某商超的不同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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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内人士曾透露过,如果其他厂商采用与山姆相同的原料并保有利润,售价至少要调高20-30%。
总结下来,山姆通过三种方式完成了对商品品质和价格的打造:其一,通过买断、独家经销的方式保证独家供应;其二,通过自有品牌独家定制,生产独家产品;其三,针对标品,借助精选SKU的采购规模优势,做到价格低于市场均价。
盒马在商品上的核心策略其实与山姆有着相似性。在官方的表述中,盒马一直坚称要做差异化供应链,走“中高端选品+标准化生鲜”的路线,并曾在一段时间将“新奇特”作为重要的商品策略推行。
当年盒马引以为傲的新奇特产品“荆芥”就是很好的例子。这一产自河南郑州的蔬菜,曾被上架多家盒马门店,但作为一个河南人爱吃,其他区域并无多少认知的商品,
注定了它
是一种小众而高价的产品,
无法成为
大众
爆品
。
“零售的本质是人货场,这个从来没变过。新零售只是对人和场进行了一轮换代,但如果你的货跟不上,还是不行。”一位在盒马和山姆都工作过的人士如此评价。
至此,山姆重新回归到了会员店的本质——通过在别处买不到的、质优价平的“好商品”持续吸引会员,从而带动会员收入的增长。
电商渠道的意外胜者
盒马最初对生意模型的完美设想,是用线上订单来扩大销售规模,支撑门店更早盈利。但这需要线上订单的量足够大(一位盒马前员工称,内部认定的临界点是“日均3000单”),否则就是门店也亏,线上也亏。
而山姆做线上的思路完全不同。它最初只是门店生意的补充,却意外地长到一个庞大体量。
刚过去的2023年第四季度,山姆中国线上订单的占比已经超过了50%。而据行业推测,去年山姆线上年销售额已逼近了400亿元,远超过叮咚买菜220亿元、朴朴超市260亿元、美团买菜不到300亿的规模。
这意味着在“自营生鲜即时达”这个大小公司前赴后继、烧钱甚巨的残酷竞赛中,山姆成了最后的赢家。
回过头看,一切又顺理成章。山姆线上客单价高,可以覆盖即时配送高昂的成本;获客成本却不高,因为跟线下共享一批会员,且忠诚、坚持复购——那些曾经无尽困扰其他玩家的难题,都被山姆完美化解了。
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内,山姆对于将用户导入线上都十分谨慎,线上购物的体验也很差。
一位前山姆电商团队的员工依稀记得,自己2021年入职时,山姆app点进搜索框,根本搜不到东西。“整个界面全是内容,几乎没有商品,这让用户怎么下单?”
2020年,沃尔玛新任掌门人朱晓静上任。战略出身的她,开始全力推进全渠道变革。疫情的爆发,让这个战略更加紧迫。
但怎么做电商,山姆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当时一个重大分歧是,线上究竟要全搬线下4000多SKU,还是只挑选其中1000多个SKU?山姆中国总裁文安德坚持线上只做1000个爆款SKU,同时保护好线下的体验感。最后,山姆内部尊重了文安德的建议。
山姆前后有两任负责电商业务的高管,均来自阿里。一位是本文开头提到的陈志宇,他从零到一搭建了山姆的前置仓体系;一位是李达明,他主导优化了用户一侧的电商体验。
2021年前后,山姆的电商团队达到6、70人规模,他们绝大部分都来自于阿里、盒马、叮咚买菜等互联网公司。山姆为这些人开出了高于山姆职级体系的薪水,他们则为山姆带来了罕见的加班文化,两者都招致一些老员工的不满。
但高层的决心是坚定的。2021年整个下半年,新组建的电商团队都在优化山姆app的用户体验,从商品结构,到搜索逻辑,再到履约链路,全部换了个遍。
几乎不做打折促销的山姆,也在这一年破天荒参加了双11,理由是“如果用户在其他电商平台完成了‘囤货’动作,就会减少在山姆的囤货。”
疫情也深度重塑了人们的消费心理和消费习惯,城市中产家庭更爱囤货,线上消费,并把更多预算放在“刚需”的吃喝用度上。2021年底,山姆线上销售占比和GMV开始极速增加。尝到甜头的山姆中国高层,顺势将线上业务提到更高的战略级——2023年,成为山姆的“全渠道之年”。
如今,遍布中国 23个城市的47家门店和前置仓配送网络,构成了山姆生意的版图。
和门店相比,线上业务被认为是它抵挡会员店巨头Costco更难跨越的护城河。
至此,山姆中国完成了两场难度颇高的变革:把“商品”的长板做得足够长,再把“电商”的短板悄悄补上。
它终于等来了一飞冲天的机会,但新老对手们也在此时现身。
假敌人和真对手
盒马创始人侯毅毫不讳言,如果有一家零售商值得盒马学习,那就是山姆。他们的策略是一边学,一边在营销上贴着打。
这是场轰动零售圈的“价格战”。起因是去年8月,盒马推了一款99元的榴莲千层蛋糕,上海一家山姆门店很快把同款产品从128元下调到98.9元,盒马继续降到89元,山姆又调到比盒马低1元,最终盒马价格降到79,这家山姆门店降到85元。
山姆的跟进动作很快被盒马敏锐捕捉,它们趁势高举高打,在13个城市推出了声势浩大的“移山价”活动,从商品到宣传,矛头直至山姆。
一位山姆内部员工告诉36氪,这次价格战其实并非总部意志,而是上海的一位山姆店总临时决定的,“因为上海地区竞争太大,冲昏了头”。降价进行了不到一周,就被上层严厉叫停,这位店总也因此事在年底被劝退。
山姆店总的确享有一定区间内(如需要合乎毛利要求)所辖门店的调价权,“但他忘了山姆是会员模式,动态促销就是犯了山姆的大忌。”上述员工向36氪解释称。当然,被盒马抓住把柄大做文章,让这个“错误”更不可原谅。
沃尔玛中国区CEO朱晓静曾公开解释过“山姆为什么不做促销”,“因为每一个促销都会加重商业模式的复杂性,每个商品模式的复杂性都会加大成本,而成本最终会转嫁给会员。”
山姆总裁文安德也谈到过会员店的“纪律性”究竟为何物,“我们不太关注门店的设计、华丽的货架、灯光以及复杂的促销模式,我们更在乎一个稳定的价格体系。”
还有许多细节能体现山姆与盒马们对零售的迥异理解。
一位在盒马和山姆都工作过的门店经理向36氪举例,面对生鲜品最常见的“损耗”问题,盒马的解决方式是“根据损耗的占比决定打几折”,而山姆选择把损耗直接计入成本,但坚决不打折。“打折说明这个商品不怎么好,我不能把这种商品卖给会员”。
另一位山姆前员工称,当时内部测算过盒马“移山价”主推的商品,价格、成本一拉,结论是“肯定亏钱”。引流品不赚钱在互联网世界当然可以被容忍,但山姆不会这样做,他们的原则是,即使利薄一点,也必须保证有利润。
对于下行的消费环境和“卷价格”的竞争态势,新旧零售也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2023年,山姆投入10亿,长期下调了销量最好的十几款商品的价格。爆款产品洗衣留香珠(常规款),从89元调整到了79元;山姆复购率最高的商品之一Member’s Mark蛋黄酥,则从49.8元降至42.8元。据36氪了解,今年这项投入规模还将加大,但山姆商品的基础盘并没有改变。
盒马则大刀阔斧地开始战略转型。盒马首席商品官赵家钰2022年底在供应商大会上曾提到,注重性价比的用户越来越多了,就连最喜新厌旧的年轻人也不例外:“他们不再愿意用高溢价去体验新奇特,而是用低价去体验新品。”盒马随后宣布转型折扣店,把商品和供应链重做一遍,这无疑难度极大、事关生死(侯毅语)。
定义对手某种程度上也是定义自己。不止一位山姆员工向36氪表示,在内部,它们会学习盒马如何做数字化和线上履约。但回到商品层面,山姆真正看重、忌惮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Costco。
自Costco入华起,山姆就成立了一个类似“竞对小组”的组织,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全方位跟踪Costco的门店运营,包括商品、供应链、会籍、服务、销售数据等等。这一小组由8-10人组成,一般以门店为中心,分为总部职能组和门店经营组两部分。
按照会员店的行业规范,一家新店开业之前,所有的商品价格都被严格保密,直到开业当天的凌晨4点才会被揭晓。为了刺探Costco深圳龙华店的促销力度,山姆竞对小组使出了浑身解数,从供应商到内部员工,几乎打听个遍。
当他们发现Costco打算继续依靠茅台、Burberry、新秀丽箱包等传统爆品招揽会籍之时,迅速将这一情况汇报上层。几天后,人们惊讶的发现,山姆深圳的两家门店也上线了新秀丽拉杆箱,并直接将价格从1180元打到了769元。